金凡心如明镜,这绝非寻常同门切磋,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左臂剑伤仍在渗血,丹田灵力亦未完全归位,可当他瞥见掌门师尊鬓边新增的几缕白发,听见殿外隐约传来的质疑声浪,一股热血陡然冲上头顶!师门清誉,岂容宵小玷污?他猛地踏前一步,玄色长袍无风自动,声如金石掷地:“弟子金凡,请战!”四字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诸位长老,最终定格在掌门眼中,“纵粉身碎骨,亦要涤荡污浊,还我青云朗朗乾坤!”那眼神,比万载寒冰更冽,比山中磐石更坚。
决战之地,选在青云门主峰之巅的“问鼎试剑台”。此台以千年玄铁混合沉渊青石铸就,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苍莽云海。辰时未到,台下周遭已是人山人海,青云门各脉弟子身着统一青衫,肃然而立,而来自各派的观战修士则议论纷纷,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山风猎猎,吹动着众人衣袂,也吹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黑煞身形如铁塔般矗立台上,玄色披风下摆绣着狰狞的骷髅纹样,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晃动。那张脸像是被九幽寒气冻过,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狠戾,嘴角那抹残忍笑意,仿佛刚饮罢生人血。他甫一登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便如实质般扩散开来,混杂着沙场的杀伐与尸山的腐臭,让前排修为较低的弟子忍不住面色发白,连连后退。“小子,识相的就自废修为,磕头认错,或许爷爷还能留你个全尸!”黑煞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破锣摩擦。金凡神色不变,淡淡道:“废话少说,出手吧!”
话音未落,黑煞已如鬼魅般欺近!他的招式全无章法可言,却招招阴毒狠辣,拳风掌影中翻涌着暗沉如墨的雾气,那雾气并非寻常灵力,而是凝聚了无数生灵怨念的煞戾之气,每一次碰撞都试图钻入金凡经脉,腐蚀其灵力根基。他显然不求速胜,只求如跗骨之蛆般纠缠,耗尽金凡本就虚弱的灵力。
“金刚护体诀!”金凡不敢怠慢,低喝一声,古铜色的光晕自体内迸发,迅速蔓延全身,形成一道厚重的防御光罩。光罩之上,隐约可见古老符文流转,散发出坚不可摧的气息。黑煞的拳脚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每一击都砸得光罩嗡嗡作响,却始终无法撼动分毫,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
“有点意思!”黑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狞笑更盛。
就在两人拳掌相交,借力分开的刹那,黑煞那看似踉跄的身形中,眼底深处骤然掠过一抹得色!他左臂看似无力下垂,实则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左手食指与中指悄然并拢,对着金凡猛地一弹!
“咻咻咻!”
三道微不可见的乌芒,快如闪电,裹挟在他猛然张口喷出的一团墨绿色毒雾中,直取金凡面门、咽喉与丹田三大要害!那毒雾腥臭刺鼻,仿佛打翻了百年-old的粪池,甫一出现,周遭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试剑台边缘的坚硬花岗岩台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蚀出细密的孔洞,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小心!”观战席上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连几位长老都忍不住微微前倾身体。
“哼!米粒之珠,也敢光华?”金凡早在黑煞眼神异动的瞬间便已警觉!他岂会被这等小伎俩蒙蔽?面对扑面而来的毒雾与暗针,金凡不退反进,右脚猛地一跺地面,身形拔地而起,同时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右掌掌心腾地升起一簇纯白火焰!
那火焰初时只有豆粒大小,触碰到空气却骤然暴涨!
“净世——真火!”
四字真言出口,炽白的火焰轰然爆发,如同一轮微型骄阳在试剑台上升起!火光纯净无瑕,不带一丝杂色,散发出煌煌天威,将整个试剑台映照得如同白昼!那墨绿色的毒雾,在至阳至刚的真火面前,如同冰雪遇骄阳,瞬间发出凄厉的“嗤啦”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净化,转瞬间便化为几缕青烟,消散于无形。而那三枚淬毒黑针,更是在靠近火幕的刹那便化为了灰烬,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什么?!”黑煞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他这“腐心蚀骨散”乃是用七七四十九种奇毒炼制,中者立毙,从未失手,更别提这诡异的白色火焰竟能如此轻易地将其净化!
金凡悬浮于半空,衣袂飘飘,周身白焰缭绕,宛如降世神只。他眼神冰冷如刀,俯视着台上的黑煞,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怒火:“武道切磋,本应光明磊落!你这厮竟用此等阴毒伎俩,不仅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整个青云门的挑衅!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清理门户!”声音朗朗,蕴含着凛然正气,传遍了试剑台的每一个角落。
黑煞被金凡的气势所慑,竟一时忘了动作。
就在这一刹那的失神间,金凡动了!
净世真火骤然收敛,化为一道流光缩回他掌心,随即,一股更为磅礴浩瀚的灵力在他右拳之上凝聚、压缩!那拳头本无甚出奇,此刻却仿佛蕴含了山岳崩颓、江海倒流的伟力,拳锋之上,一层淡金色的罡气流转不休,发出轻微的雷鸣之声!
“天罡伏魔拳——破邪!”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金凡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黑煞面前,朴实无华的一拳,带着镇压一切邪魔外道的无上正气,狠狠印向黑煞胸口!
黑煞瞳孔骤缩,亡魂皆冒,仓促间将全身魔气凝聚于胸前,形成一面漆黑的盾牌。
“咔嚓——轰!”
一声脆响夹杂着沉闷的轰鸣,黑煞凝聚毕生功力的魔气盾牌,在天罡正气面前,如同纸糊一般,应声碎裂!金凡的拳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防御,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的胸膛上。
“哇——”
黑煞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其中还夹杂着破碎的内脏碎片。他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试剑台边缘的防护禁制光幕上,发出一声巨响,光幕剧烈波动,他才缓缓滑落,瘫在地上,气息奄奄,眼见是活不成了。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拳惊呆了!从黑煞施毒到金凡反击,再到一拳毙敌,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金凡缓缓落地,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脸色因灵力透支而更加苍白,但他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一柄永不弯折的利剑。
“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瞬间点燃了全场的热情!
“金师兄威武!”
“青云必胜!”
“以正克邪!以武服人!”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直冲云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都要响亮!无数青云弟子热泪盈眶,挥舞着手臂,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自豪。
透支的强者与暗处的阴影
喧嚣渐远,金凡婉拒了众人的簇拥,独自一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位于后山的居所——“听松小筑”。
刚推开竹门,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便袭来,喉头一甜,“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喷洒在青石板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他踉跄几步,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剧烈的喘息牵动着体内的伤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般的疼痛。
闻讯赶来的师弟林浩见状,吓得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搀扶:“师兄!您怎么样?”
金凡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艰难地挪到石桌旁坐下。林浩赶紧取来干净的布巾,想要为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却被金凡拦住。他解开染血的外衫,露出精壮却布满伤痕的上身。左臂那道被林风剑创的伤口,此刻已然崩裂,血肉外翻,深可见骨。而右拳之上,虎口撕裂,鲜血淋漓,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微微颤抖。
“师兄,您伤得这么重!”林浩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我这就去请丹堂长老!”
“不必。”金凡声音沙哑,他拿起桌上的一个玉瓶,倒出几粒疗伤丹药,仰头服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微弱的暖流滋养着他枯竭的经脉,但对于他此刻近乎油尽灯枯的状态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气海空空如也,经脉滞涩,灵力运转极为艰难,每一次内视,都如同针扎般刺痛。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金凡苍白而坚毅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远处的青云诸峰,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宁静祥和,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但金凡知道,这份宁静之下,暗流早已汹涌。
他望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峦,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看到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师兄,您都连胜两场了,宗门上下都对您敬佩有加,您就不能好好歇歇吗?”林浩见他沉默不语,忍不住再次劝道,“掌门师尊也说了,让您安心养伤,剩下的事情,自有宗门处置。”
金凡缓缓转过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林浩,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却又带着无比坚定的笑容:“歇歇?林浩,你告诉我,现在的青云门,歇得起吗?”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石桌,“今日之事,绝非偶然。黑煞背后,定然有人指使。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我的命,更是青云门的根基!”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渐渐被夜色笼罩的群山,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他们得逞!”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滴落在窗台上,“林浩,你记住,真正的风雨,还未到来。而我金凡,生于青云,长于青云,便要用这残躯,为青云撑起一片天!纵使战至最后一滴血,魂归这青云山脉,我亦无怨无悔!”
林浩怔怔地看着金凡的背影,那并不算特别高大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山岳般伟岸。他知道,金师兄一旦决定的事情,就绝不会改变。他默默地低下头,偷偷抹了把眼角,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陪师兄一起,守护好这片他们共同热爱的青云净土。
夜色渐浓,听松小筑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金凡压抑的咳嗽声,以及窗外松涛阵阵,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一位武者的决心与担当。而在遥远的天际,一颗孤星悄然亮起,在墨色的夜空中,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