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钉在沐颜汐含笑的侧脸上！
那笑容……那发自内心的、带着点促狭的、轻松愉悦的笑容……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
为了这个书呆子？！为了这个连针线都不会拿、只会掉书袋、脸红得像猴屁股的穷酸？！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楚无妄的心脏！他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一股无名邪火“噌”地直冲天灵盖！
抱着剑的手臂肌肉瞬间贲张，几乎要将那精钢剑鞘捏碎！
看向潇景序的目光，更是淬了冰又淬了火，恨不得立刻将这碍眼的书呆子丢出窗外！
雅间内，气氛陡然变得极其诡异。
一边是窘迫脸红、茫然无措的潇景序。
一边是强忍笑意、眉眼弯弯的沐颜汐。
另一边，则是浑身散发着“我快炸了”的恐怖低气压、眼神如同要杀人般的楚无妄。
阳光透过窗棂，将这一幕切割得光影分明，却又透着一种荒诞的和谐。
雅间内那声短暂又清越的笑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尚未平复，气氛却因楚无妄骤然爆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敌意而陡然凝滞。
潇景序还僵在原地，脸上火烧火燎的窘迫感尚未褪去，又被楚无妄那两道淬了冰又淬了火、仿佛要将他凌迟的视线钉得动弹不得，只觉得后背的冷汗又沁了一层。
他茫然又紧张地看着沐颜汐唇边尚未完全敛去的笑意，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了这位煞神护卫。
沐颜汐看着潇景序这副活像受惊兔子般的模样，再看看身后楚无妄那张黑沉得能滴出水、浑身散发着“我很不爽，非常不爽”气息的俊脸，心底那点笑意又忍不住冒了出来，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这俩人，一个古板认真得可爱，一个心思直白得像个炮仗，凑在一起简直天生一对活宝。
她轻咳一声，敛去唇角的弧度，目光重新落回潇景序身上，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先生不必紧张，一句玩笑罢了。”
她顿了顿，决定略过这令人尴尬的“女红”话题，转而切入正事，“说起来，先生既在客来香账房做事，也算是我与沈东家的下属了。”
“下属？”潇景序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再次躬身，“是！学生定当尽心竭力，不负东家所托！沈东家知遇之恩，学生……”
“不止沈东家。”沐颜汐打断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这客来香，是我与沈亦舟共同经营。我亦是东家之一。”
“什……什么？！”潇景序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瞪圆，清俊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前这位气质沉静、衣着素雅、三言两语便点醒他处世之道的姑娘……竟然……竟然也是客来香的东家？！与那位出手阔绰、气势迫人的沈少爷……是合伙人？！
巨大的冲击让潇景序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强烈的震撼和不可思议：“姑…姑娘…您…您也是东家？这…这……”他语无伦次，目光在沐颜汐平静无波的脸上和雅间华贵的陈设间来回扫视，试图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震惊过后，一股更加汹涌澎湃的敬佩之情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难怪！难怪她谈吐不凡，见识卓绝，三言两语便能切中要害！
难怪她对酒楼事务如此熟悉，对采买账目的猫腻洞若观火！
原来她并非偶然路过的食客，而是这偌大产业真正的掌舵人之一！
一个女子，能与沈家少爷平起平坐，共同经营如此规模的产业，这份魄力、这份能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潇景序看向沐颜汐的眼神，瞬间从感激和尊敬，飙升到了近乎仰望的高度！
那目光灼热得如同实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纯粹的敬佩和叹服！
这目光落在楚无妄眼里，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本就因沐颜汐对潇景序展露笑容而醋海翻腾，此刻看到这书呆子竟敢用如此“炽热”的眼神盯着沐颜汐，心头那股邪火“噌”地一下直冲脑门！
抱着剑的手臂肌肉贲张得几乎要撑破衣料，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周身散发的低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以下！
他真想一剑鞘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书呆子拍出去！再用剑尖在他脸上刻个“非礼勿视”！
雅间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沐颜汐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那股几乎要实质化的醋意和杀气。
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这楚护卫的脑回路……真是清奇得让人头疼。
她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放得比平时更软和了些，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楚护卫，站了许久，坐下用些东西吧。菜要凉了。”
这放软的语气，像是一阵微凉的清风，瞬间拂过楚无妄那颗被醋意和怒火烧得滚烫的心。
那股几乎要爆发的戾气奇异地被压下去了一丝。
他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闷闷地“嗯”了一声，虽然脸色依旧黑沉，但还是依言走到沐颜汐对面的位置，动作略显僵硬地坐了下来。
只是那抱着剑的手臂依旧没有松开，仿佛那柄剑是他此刻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沐颜汐见他坐下，目光又转向还僵在原地、眼神依旧充满震撼和敬佩的潇景序，语气自然地说道：“潇先生也坐吧。方才那青笋炒肉片，盐重了些，先生也尝尝，看看是偶然失误，还是后厨哪位师傅手重了，也好心中有数。” 她刻意用了“工作”的理由，既给了潇景序台阶，也显得合情合理。
“啊？哦…是！东家！”潇景序如梦初醒，连忙应道。得知沐颜汐也是东家后，他更是恭敬有加，听到吩咐，虽然面对楚无妄那依旧冰冷不善的目光还有些发怵，但也不敢再推辞。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掉那如芒在背的视线，走到桌边，在楚无妄斜对面、离沐颜汐稍远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腰背挺得笔直，只坐了椅子前半部分，姿态拘谨得如同参加殿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