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将阿烈送来的那份带着温度的感激小心收好,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烦闷。流言固然恶毒,但生存和证明自己才是当务之急。她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石板上那几株珍贵的成熟月光草上。
清冷纯净的气息萦绕在鼻端,苏叶仔细地观察着叶片上流淌的银色脉络。她尝试着用干净的骨匕切下一小片叶尖,放入口中轻轻咀嚼。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如同饮下最纯净的山泉,不仅驱散了熬夜的疲惫,连精神都为之一振!更奇妙的是,昨夜因触碰苍曜旧伤而残留的那一丝阴冷麻木感,在这清凉气息的冲刷下,彻底消失无踪!
“果然有效!”苏叶心中振奋。这月光草蕴含的生机与净化之力,对阴冷能量有着天然的克制!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片月光草叶片捣碎,挤出几滴晶莹剔透、带着淡淡银色光晕的汁液。看着这神奇的汁液,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形成。她需要实验对象…但这东西太珍贵,绝不能浪费在不确定上。
就在苏叶苦思冥想如何安全有效地利用月光草汁液时,石屋外原本被雷短暂压制下去的嘈杂声浪,突然以一种更加惊恐、更加混乱的方式爆发开来!
“阿力!阿力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天啊!好烫!他在抽搐!”
“大巫!快去找大巫!又…又一个!”
“不!我的崽崽!我的崽崽也吐了!”
哭喊声、尖叫声、慌乱的奔跑声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部落!空气中弥漫起一种令人不安的恐慌气息,比之前的流言蜚语沉重百倍!
苏叶心头猛地一紧!她立刻冲到门口,掀开门帘。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部落中心的空地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几个强壮的雄性兽人正死死按着一个在地上剧烈抽搐、口吐白沫的同伴,那人脸色潮红,额头滚烫,显然在发着高烧。不远处,一个雌性兽人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狼崽,哭得撕心裂肺,小狼崽在她怀里蔫蔫的,呕吐物沾湿了胸前的皮毛,小肚子急促地起伏着。类似的情况,在空地的不同角落同时上演!至少有七八个兽人(包括幼崽)出现了相似的症状:高热、呕吐、抽搐!
而且,发病的都是住在部落聚居区较为中心、靠近水源和公共区域的兽人!像苏叶这样住在边缘的,暂时还没有出现病例。
“瘟疫?!”一个恐怖的词瞬间冲入苏叶的脑海!在医疗条件极度匮乏的原始兽世,群体性的突发高热、呕吐、抽搐,极有可能意味着致命的传染病爆发!
大巫已经被惊慌的兽人簇拥着赶到了现场。他依旧披着那身象征身份的羽毛骨饰,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装出来的凝重和悲悯,但浑浊的老眼深处,却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得意的光芒。
他装模作样地查看了一个发病兽人的情况,又嗅了嗅呕吐物的气味,然后猛地举起手中的骨杖,声音嘶哑而充满煽动性地高喊:
“是邪灵的诅咒!是污秽之源的侵蚀!狼神在警示我们!部落里混入了不洁之物,引来了灾祸!”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猛地射向站在石屋门口、脸色凝重的苏叶!
“是她!是这个异族!是她带来的灾祸!她的存在,亵渎了神圣的银月!她所谓的‘草药’,不过是邪灵伪装的毒药!看看她救活的那些东西!阿岩现在还在虚弱(伤口感染本就需要时间恢复),她的伴生兽更是引来了毒蛇的袭击(扭曲事实)!现在,邪灵的诅咒终于降临了!都是因为她!”大巫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指控,瞬间点燃了恐慌兽人心中的怒火和恐惧!
“对!是她!异族灾星!”
“烧死她!用她的血平息狼神的怒火!”
“把她赶出去!连同她那邪门的伴生兽一起!”
一些原本就对苏叶心怀不满或嫉妒的兽人(尤其是丽娜、茉之流),立刻被煽动起来,发出愤怒的咆哮。恐惧和愤怒如同野火燎原,无数道充满恶意和杀意的目光聚焦在苏叶身上,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几个强壮的雄性兽人甚至开始向苏叶的石屋逼近!
雪团子被外面的巨大动静惊醒,挣扎着想站起来,发出焦急的呜咽。
苏叶脸色煞白,心脏狂跳!她万万没想到,大巫的反击来得如此迅猛、如此恶毒!他竟将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直接扣在了她的头上!利用兽人的恐惧和无知,要将她置于死地!
“住手!”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暴喝骤然响起!
雷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再次出现,挡在了那几个逼近苏叶的雄性兽人面前。他脸上那道爪痕因为愤怒而显得更加狰狞,周身散发出如同实质的杀气,瞬间镇住了那几个被煽动的兽人。
“王命!”雷的声音如同寒冰,清晰地传遍全场,“所有人,退后!不得靠近巫医苏叶!”他的目光如同刀锋般扫过那几个兽人,最终落在大巫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王的威名如同定海神针,暂时压下了骚动。那几个兽人悻悻地后退,但眼中的怒火和恐惧并未消失。
大巫脸色阴沉,显然没料到雷(代表着苍曜的意志)会如此强硬地维护苏叶。他冷哼一声:“雷队长,王是要包庇这个引来灾祸的异族吗?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整个部落被她拖入深渊?!”
雷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重复:“王命!”
就在双方僵持,恐慌和敌意弥漫的紧张时刻,苏叶猛地向前一步!她无视那些恶意的目光,无视大巫怨毒的指控,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那些发病兽人的症状,然后落在了部落中心那处浑浊的公共水源——一个天然形成、但显然疏于管理的小水洼上!
水洼边缘漂浮着腐烂的草叶和不知名的污物,水面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虫子在游动!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苏叶的脑海!水源污染!
她曾在现代资料中看过,原始部落爆发的急性群体性肠胃疾病甚至烈性传染病,很多都与水源污染有关!高热、呕吐、抽搐…这些症状与某些水源性传染病高度吻合!
“不是邪灵诅咒!”苏叶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嘈杂,“是水!是公共水源被污染了!喝了不干净的水才会这样!”
她的话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再次引起一片哗然!
“胡说八道!”大巫立刻尖声反驳,“水源是部落的生命线!有狼神庇佑!怎么可能被污染!你这异族妖言惑众!”
“狼神庇佑?”苏叶毫不畏惧地指向那个浑浊不堪的水洼,声音带着愤怒,“看看那里!腐烂的污物!游动的虫子!这就是你们喝的水?这就是狼神的庇佑?!喝了这样的水,不生病才怪!”
她的话直白而刺耳,像一记耳光抽在每一个兽人脸上。不少兽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个他们习以为常的水洼,看到那些漂浮的污物和虫子,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一些理智尚存的兽人,眼神开始动摇。
“你…你强词夺理!”大巫气急败坏,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苏叶不再理会他。时间就是生命!这些发病的兽人和幼崽,尤其是幼崽,随时可能因为高热惊厥或脱水而死亡!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所有兽人,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想救你们的亲人、救你们的幼崽,就听我的!”
“第一!立刻封锁那个污染的水源!所有人,从现在起,只喝煮沸过的水!取远处山涧的活水来煮!”
“第二!所有出现发热、呕吐、抽搐的人,立刻集中到部落最东边那片废弃的旧石屋区!远离健康的人!照顾他们的人也要用兽皮蒙住口鼻,接触后立刻用清水和肥皂草(她之前发现的一种有清洁效果的植物)洗手!”
“第三!雷队长!”苏叶看向雷,“我需要人手!立刻清理出旧石屋区,作为隔离区!我需要大量的柴火、干净的兽皮、大量的藿香蓟、车前草,还有…干净的陶罐或者石锅!快!”
她的指令清晰、快速、有条不紊,带着一种在混乱中力挽狂澜的决绝气势!那是一种超越了恐惧、超越了流言、只为挽救生命而爆发出的专业力量!
整个空地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包括大巫怨毒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叶身上。
雷深深地看了苏叶一眼,那冰冷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波动。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对着周围的巡逻队成员,发出了与苏叶指令完全一致的命令!动作迅捷,执行力惊人!
一部分兽人还在犹豫、恐惧,但看到雷代表的王命已经行动,又看到自己亲人痛苦的模样,终于有人开始响应。
“快!按巫医大人说的做!去取山涧水!”
“把阿力抬到东边旧石屋去!”
“我去找藿香蓟!”
混乱的场面开始出现一丝秩序。生的希望,暂时压倒了盲目的恐惧和恶毒的指控。
苏叶抱起虚弱的雪团子,将它小心地放进一个铺着干净兽皮的背篓里(阿月之前送东西留下的),背在身上。她拿起那几株珍贵的月光草和捣好的藿香蓟草泥,眼神坚定地看向部落东边那片废弃的石屋区。
那里,将是与死神赛跑的第一线!
大巫看着苏叶离去的背影,看着被迅速动员起来的兽人,枯瘦的脸上肌肉扭曲,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他拄着骨杖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低估了这个异族雌性!她不仅医术古怪,竟还有如此临危不乱的魄力!
然而,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更加阴冷的弧度。隔离区?治病?哪有那么容易!这场“瘟疫”,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