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密林中疾行，枝叶被风扫得哗哗作响。缇宁被玄霄护在臂弯里，小脑袋随着跑动轻轻晃动，忽然仰起脸，红发蹭过玄霄的衣袖：“为什么……这次好像特别顺利？”
玄霄脚步没停，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交错的树影，声音压得很低：“老师不必多问。”他腾出一只手拨开挡路的荆棘，指尖凝出的薄冰瞬间将尖刺冻脆，“回去再细说，现在得留意四周——他们很快会追出来。”
阿格莱雅跟在身侧，金织长剑正握在手里，闻言朝缇宁递了个安抚的眼神，加快脚步跟上玄霄的节奏。
密林深处的阴影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三人的脚步声被树叶吞没，只余下急促的呼吸，与风穿过枝桠的呜咽混在一起。
阿格莱雅脚下踉跄了一下，随即稳住身形，语气里带着点意外：“莱奥尼达斯？他去哪了？”
玄霄目视前方，避开一根横生的枯枝，声音没什么起伏：“不知道。”他顿了顿，怀里的缇宁正睁着好奇的眼睛望着他，“反正我们本就该分道扬镳了。”
“你若日后还能遇上他，”玄霄的目光掠过密林深处，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估计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风穿过树叶的缝隙，带着些微凉意。阿格莱雅抿了抿唇，没再追问——在这场逐火之旅里，相遇与别离本就寻常。
“呦，这么快就想念我了？”
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从头顶落下，惊得枝头几只飞鸟扑棱棱窜起。玄霄猛地抬头，只见莱奥尼达斯正单脚踩在横枝上，双臂环胸晃悠着，腰间的青铜剑鞘在叶隙间闪着光。
“你怎么在这？”玄霄皱眉，脚步下意识停住。
莱奥尼达斯轻巧地跳下树梢，落地时连落叶都没惊起几片，他拍了拍玄色披风上的草屑，冲缇宁挤了挤眼：“总得等你们把小麻烦带出来吧？不然我这接应的活儿岂不是白干了？”
阿格莱雅挑了挑眉：“所以你早就在城外等着了？”
“不然呢？”莱奥尼达斯耸耸肩，忽然朝密林深处扬了扬下巴，“再说，后面那些尾巴，也该有人清理清理。”话音刚落，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
“是你设的陷阱？”玄霄望着远处传来动静的方向，眉峰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这手法……倒像是我以前惯用的路数。”
莱奥尼达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拍了拍腰间的皮囊，里面似乎装着不少铁钩与麻绳：“那是自然。当年你在城外布下的那些迷阵陷阱，城里哪个没听过？我可是把那些传说故事翻来覆去听了不下百遍，学个七八分还是没问题的。”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笑道：“就刚才那几个追兵，踩进我仿的‘冰棱绊马阵’里，没断腿就算便宜他们了——怎么样，没给你丢人吧？”
玄霄指尖微动，冰蓝长剑在鞘中轻颤了下，猩红眸子里难得浮出一丝淡笑：“还行。”
莱奥尼达斯忽然收了笑，指尖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望着玄霄道：“说起来，当初初见时，你怎么不告诉我真名？非要用‘玄霄’这名字糊弄我。”
玄霄低头看了眼怀里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缇宁，指尖轻轻理了理她额前的红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那时情况不明，总得藏着些。用化名，不过是为了隐蔽些罢了。”
他抬眼看向莱奥尼达斯，猩红眸子里没什么波澜：“克律玄锋修斯这名字，在阿格特斯尤城太扎眼。若早早亮出来，恐怕不等救出缇宁，就先被全城卫兵围堵了。”
莱奥尼达斯“啧”了一声，忽然笑起来：“也是，毕竟是当年能把城主府搅得鸡飞狗跳的人物。行吧，算你有理。”他朝前方挥了挥手，“走了走，再磨蹭真要被追上了。”
莱奥尼达斯正迈步向前，眼角余光却瞥见玄霄的异样——那双猩红的眸子忽然亮了亮，像是有火星在里面跳跃，一股莫名的兴奋正从他紧绷的肩线里溢出来。
他自己似乎也没察觉，握剑的手收得更紧，指节泛白，冰蓝剑柄上的潮汐纹仿佛都要被捏碎。
视线不由自主地偏向左侧密林深处，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
“怎么了？”阿格莱雅注意到他的僵硬，握紧长剑警惕地环顾四周。
玄霄的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不知道……”他顿了顿，目光死死锁着那个方向，“但那边，有让我兴奋的气息。”
话音未落，他握着剑的手又紧了紧，指缝间甚至凝出细碎的冰碴——那是战意被勾起时，他才会有的反应。
密林深处的风忽然变得阴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那股气息，悄然逼近。
莱奥尼达斯猛地站直身体，手搭凉棚朝玄霄注视的方向望去。树梢的风掀起他的披风，露出腰间青铜剑的寒光。
片刻后，他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不确定：“那边……那些黑压压的东西，混着些黄褐和暗紫色的影子，看着像人形……”
他偏头看向玄霄，语气凝重了几分：“是传说里的‘黑潮’？”
玄霄没应声，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些在树影间蠕动的身影。那些生物的轮廓模糊不清，像是被腐液浸泡过的肉块，暗紫色的黏液顺着树干滴落，在地面烧出滋滋作响的小坑。
那股让他兴奋的气息，正从那些东西身上源源不断地涌来——混杂着腐败与毁灭的味道，却奇异地撩动着他血脉里的战意。
阿格莱雅已将缇宁护在身后，长剑完全出鞘：“不管是什么，来者不善。”
玄霄心头一凛，只见数道扭曲的黑影已从身后的密林窜出。那些黑潮怪物有着暗紫与枯黄交织的躯体，螺旋状的脖颈上只有一个圆形的珠子。
他原以为最多不过几只，此刻粗略一扫，前后竟已围聚了十几只，而身后更远处的树丛里，窸窣响动接连不断，显然还有更多正在逼近，数量远超预想。
“小心！”玄霄低喝一声，握紧冰蓝长剑的手愈发用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警惕取代，他下意识将身侧的缇宁往阿格莱雅身边推了推，目光死死锁定着四周不断逼近的黑潮怪物。
那几只黑潮怪物朝他们龇牙嘶吼，喉咙里滚出浑浊的咆哮，前爪在地面刨出深深的沟壑，显然已是蓄势待发。
突然，一阵更为宏大的嘶吼从身后传来，震得林间落叶簌簌飘落。
原本对着他们摆出攻击姿态的黑潮怪物们动作一滞，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牵引，竟齐齐调转方向——不是撤退，而是朝着那声嘶吼传来的方向。
嘶吼着狂奔而去，仿佛前方有什么在召唤它们投身战局。
玄霄看着它们潮水般涌向城池的背影，脑中轰然一响，脸色瞬间煞白，失声惊呼：“阿格特斯尤！”
那些怪物分明是在朝着城池进发，那声巨吼，根本不是召回，而是冲锋的号角！
玄霄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他猛地抬手按住半边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缝间溢出的寒气在空气中凝成细碎的冰粒。
粗重的喘息从齿间挤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戾：“不能……绝不能让他们……”
冰蓝长剑在他掌心剧烈震颤，剑身映出他猩红眼眸里翻涌的杀意。“我要杀干净它们……”
他低声重复着，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淬着刺骨的寒意，“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出，朝着黑潮怪物奔去的方向疾冲——那是阿格特斯尤城的方向，是他绝不会让其沦陷的地方。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仿佛一面燃烧着怒火的旗帜。
“糟了！”莱奥尼达斯望着玄霄失控冲出去的背影，又瞥向黑潮怪物涌向城池的方向，脸色凝重如铁。
他反手将背后的长枪掣在手中，枪尖寒芒一闪：“阿格莱雅，你护好缇宁！”
身上的轻质皮革甲在跑动中几乎听不到声响，他足尖点过枯枝，身形比先前更显迅捷：“我去通报——让阿格特斯尤城里的守卫立刻回防！再晚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出，长枪斜背在身后，皮革甲与林间枝叶摩擦出细碎的声响，转眼便消失在通往城池的林间小道上。
阿格莱雅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唇角被牙齿咬出一道浅痕，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焦灼：“恩师他……怎么办？”
缇宁仰起小脸，红发被风拂得微乱，眼神却异常沉静：“现在的我，确实帮不上太多。”
她顿了顿，看向玄霄冲去的方向，小脸上透着与样貌不符的果决，“但我必须去找他。趁那些黑潮还没彻底把他围住，我得把他带回来。”
话音刚落，她已挣脱阿格莱雅的护持，娇小的身影朝密林深处窜去，灵活得像只受惊的幼鹿。
阿格莱雅心头一紧，提剑紧随其后，剑刃划破空气的轻响里，藏着几分咬牙的决绝：“等等我！要去一起去！”
另一边，残阳的最后一缕光正被夜幕吞蚀。玄霄已冲上山坡顶端，身后的黑潮怪物嘶吼着紧追不舍。
他猛地旋身，身形如陀螺般急转，冰蓝长剑贴着地面划出一道寒光。两名追得最紧的黑潮怪物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剑光拦腰斩断，腥臭的黏液泼洒在枯黄的草坡上。
不等尸体落地，玄霄已拧身回剑，剑尖精准地刺入身侧另一只怪物的头颅。那怪物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他拄着剑喘息片刻，猩红的眸子在渐浓的暮色里亮得惊人，视线扫过坡下不断涌来的黑影，握紧剑柄的手又加了几分力。
就在此时，一只体型远超同类的黑潮怪物猛地从斜刺里扑出，它那镰刀状的前肢泛着暗紫色的光泽，带着破风之声直刺玄霄面门。
玄霄眼神一凛，不退反进，手腕翻转间，冰蓝长剑如一道流光闪过。只听“嗤啦”一声脆响，长剑精准地斩在怪物镰刀臂的关节处，那坚硬如铁的肢体应声而断，腥臭的黏液喷涌而出。
不等怪物发出痛吼，玄霄脚步未停，借着前冲之势，长剑顺势上扬，又快又狠地斩向怪物头颅。
伴随着沉闷的断裂声，那颗丑陋的头颅滚落在地，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砸在山坡上。
玄霄甩去剑上的黏液，猩红的眸子里杀意更盛，目光扫向坡下仍在不断涌来的黑潮怪物，毫无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