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急出来的笑话
林夏刚把最后一根代餐棒塞进抽屉，走廊里就传来小王的哀嚎，穿透力堪比火警警报：“完了完了！还有十天增重期就结束了，我才长了六斤四两！这要是达不到标准，明年稳定期不得掉成骷髅？”
抬头时，小王正抱着个军绿色保温杯冲进来，杯壁上印的“为人民服务”早已褪色。他一激动，杯里深褐色的液体晃出半杯，腥气混着酒精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呛得林夏下意识捂住口鼻。“你这泡的啥？”她皱眉躲开，桌上的绿萝叶子都蔫了半片。
“鹿鞭酒！”小王拧开杯盖猛灌一口，喉结滚动的瞬间，脸“腾”地红成煮熟的虾子，五官皱成个包子，“妈的，比中药还难喝。我爸从老家寄的，说这玩意儿一天两杯，保准长肉，还说他们年轻时靠这过冬。”他说着又要灌，被林夏伸手按住——杯底沉着的枸杞和不明褐色块状物，看着实在让人发怵。
话音刚落，隔壁工位的老张捧着个搪瓷缸子挪过来，缸子边缘磕掉块瓷，露出里面的黑铁皮。他掀开盖子，三个荷包蛋卧在清亮的油汤里，蛋黄颤巍巍地流心，油星子浮了一层，在日光灯下闪着诡异的光。“我跟你说小林，”老张夹起个蛋往嘴里送，蛋黄顺着嘴角往下淌，他抬手用袖子一擦，“就得猛吃！我儿子给我买的增肌粉，早上冲奶粉里，中午拌在米饭里，这三天实打实长了半斤！”说着打了个饱嗝，右手悄悄捂上肚子，眉头直咧嘴，“就是有点顶得慌，刚才开会差点没忍住放屁，憋得我太阳穴直跳。”
林夏刚想劝他悠着点，就见实习生小李抱着箱能量棒从电梯口冲过来，怀里的箱子歪歪扭扭，差点撞翻打印机。“王哥！张叔！这个！”他举着根巧克力味的能量棒，包装被牙咬开个豁口，下巴上还沾着褐色的巧克力渣，“我跟你们说，这玩意儿热量爆炸！我昨天吃了五根，今早称体重涨了三两！”他笑得露出两颗虎牙，突然吸了口凉气，捂着腮帮子皱眉，“就是现在牙有点疼，牙龈还出血，刚才吐痰都带血丝。”
办公室顿时像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热闹起来。做设计的阿超推门进来时，右胳膊上缠着圈厚厚的绷带，吊在脖子上晃悠。“别提了，”他龇牙咧嘴地往胳膊上涂药膏，“昨晚去健身房，看见那帮人举铁跟玩似的，我脑子一热就加了片儿，结果‘咔嚓’一声——肌肉拉伤了。”他举着没受伤的左手挠头，“教练说我动作不对，欲速则不达。早知道不跟那批健身狂比了，人家练了三年，我三天想追上，这不找罪受吗？”
正说着，行政部的刘姐提着个砂锅进了茶水间，砂锅把手上缠着圈隔热布，是她女儿用旧围巾改的。刚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肉汤味就涌了出来，混着八角和桂皮的香气，瞬间压过了鹿鞭酒的腥气。“来，都尝尝我炖的五花肉炖粉条，”刘姐给每个人盛了一小碗，自己先舀了勺汤，小心翼翼撇着油花，“我家那口子非说增重期就得吃肥肉，昨天顿顿两大海碗，结果半夜闹肚子去医院了，医生说他胆固醇飙到三位数，再吃就得放支架。”她笑得眼角堆起细纹，“还是得慢慢来，你看这汤，我炖了四个小时，油都撇三遍了，香不腻。”
林夏端着小碗肉汤往回走，手机突然弹出条社会新闻推送，标题触目惊心：【男子为增重过量服用激素，一周长十斤后突发脑溢血】。点进去看，说的是个28岁的程序员，因为增重期进度落后，网购了号称“三天速肥”的激素类药物，结果体重是上去了，却因为血压骤升住进了IcU。评论区里吵翻了天，有人说“规则逼死人”，有人骂“自作自受”，最扎眼的是条热评：“上周还有个大妈为了长肉，顿顿吃五碗红烧肉，结果急性胰腺炎去世了，现在殡仪馆都得按‘增重期意外’排队。”
她正看得心惊，就见小王偷偷往鹿鞭酒里掺可乐，褐色的酒液混着黑色气泡，像杯会冒气的中药。老张则捂着肚子溜向厕所，路过时还打了个带着蛋腥味的嗝。小李更绝，含着片甲硝唑含片啃能量棒，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囤粮的仓鼠。林夏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群平时精打细算的成年人，一到增重期就集体返祖，跟没吃过饭似的。
她掏出笔记本，把“每日加餐”那栏的“能量棒2根”划掉，改成“小米粥一碗”。上周去社区医院看营养师，人家翻着她的体检报告直摇头：“你肠胃吸收弱，硬塞高热量反而不吸收，全堆在肠子里发酵，没把你憋出阑尾炎就不错了。不如喝碗稠粥养着，慢慢来。”
正写着，小王突然冲过来，脸憋得通红，额头上渗着冷汗：“小林！我刚才喝太快，现在头晕得慌，心跳跟打鼓似的，你那儿有糖吗？”林夏赶紧从抽屉里摸出颗水果糖，看着他含着糖蹲在地上喘气，胸口起伏得像风箱。“王哥，你这鹿鞭酒还是别喝了，”她递过张纸巾，“我这儿有我妈寄的山药粉，冲牛奶喝，养胃。我喝了半个月，稳稳当当长了六两，没闹过一次肚子。”
小王接过山药粉，看着包装上“温和增重”四个字，突然叹了口气，把那杯鹿鞭酒倒进了垃圾桶：“行吧，不折腾了。你那粥……能分我点不？闻着挺香的。”
林夏笑着点头，往茶水间走时，听见老张在厕所门口跟人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难得的温顺：“别寄那啥增肌粉了……嗯，我闺女说得对，吃点好消化的……就像小时候我妈给我熬的小米粥，稠得能插住筷子那种……”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林夏舀着温热的小米粥，粥面上浮着层薄薄的米油，稠得能挂住勺。她看着办公室里那些急吼吼的身影渐渐慢下来——小王开始泡山药粉，老张捧着保温杯喝小米粥，小李把能量棒分给大家，阿超则用没受伤的手给每个人发了颗润喉糖。
手机又弹出条新闻，这次是本地社区发的：【增重期健康指南更新，建议每日增重不超过30克，推荐食谱：小米粥、蒸南瓜、山药炖排骨】。配图里，几位老人围坐在共享厨房，慢悠悠地喝着粥，脸上的笑容比任何补品都养人。
林夏舀起一勺粥，温热的米香漫过舌尖，突然明白——增重哪有什么捷径。就像这粥，得用小火慢慢熬，让米粒在水里一点点舒展、开花，才能稠得挂住勺，暖得进心里。那些急出来的笑话，说到底，都是太怕输的执念在作祟。
走廊里传来刘姐的吆喝：“快来吃第二锅！这次炖了山药，助消化！”林夏端着碗跟过去，身后的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慢慢流淌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