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就在眼前，幽光从缝隙里渗出，像是被谁捂住嘴的呜咽。云逸尘背上的苏瑶月轻得几乎没了重量，他手臂一紧，生怕她下一刻就散在风里。
楚寒喘了口气，扶着墙才站稳。刚才那一段桥塌得惊险，若不是他临机变，把最后半块机括符拍进裂缝，三人早就跟着慕容雪一起沉进深渊了。可现在，他们卡在这扇门前，像被钉住的虫子。
云逸尘抹了把脸，掌心全是冷汗和血的混合物。他盯着石门上流转的符纹，那青光忽明忽暗，仿佛活物呼吸。他先前试过三次，剑气劈上去，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反倒被一股反震之力掀得后退数步，肋骨处到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这门……不吃硬的。”他低声道。
楚寒没接话，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地面裂痕。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听什么。片刻后，眉头忽然一跳。
“不对劲。”他说，“这阵法的脉动，不是从门里来的。”
云逸尘一怔：“什么意思？”
“意思是——”楚寒抬头，眼里闪着光，“它不是靠灵气驱动的，是靠‘机关’。你看这些符纹流转的节奏，七息一循环，每次到第七息末尾，都会停那么一下，像钟摆到了顶点，要换方向。”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块残破的铜片，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边缘焦黑，显然是从某处炸出来的。他小心翼翼把铜片按进石门底部一道细如发丝的凹槽里。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咬合。
紧接着，石门上的青光猛地一顿，原本狂乱游走的符纹竟凝滞了一瞬，左下方第三枚星纹甚至微微扭曲，像是被人捏住的蛇尾。
“果然！”楚寒眼睛亮了，“它的供能节点在切换，每七息一次，中间有个空档。就像吃饭，咽下一口，才能吃下一口。咱们只要在它‘咽气’的时候动手，就能钻空子。”
云逸尘听得皱眉：“所以呢？”
“所以你别再拿剑砍了，那是莽夫干的事。”楚寒咧了咧嘴，难得露出点笑模样，“你现在要做的，是在第八息刚开始的刹那，用最细的一缕剑意，刺进那个星纹的接缝处。不能重，不能偏，要像绣花。”
“绣花？”云逸尘冷笑，“我练的是杀人剑，不是绣娘针。”
“那你继续砍，等苏姑娘断气了，我再跟你说别的。”楚寒也不恼，拍拍手站起来，“反正我也累了，坐这儿看热闹也挺好。”
云逸尘瞪他一眼，但终究没再说话。他知道楚寒虽然看着吊儿郎当，可脑子比谁都清楚。当年在秘境里，就是这家伙用一根草茎撬开了上古禁制，救了他一命。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真元缓缓收束至指尖。剑意不再外放，而是凝成一线，细若游丝，藏于指间。
与此同时，他背上的苏瑶月忽然手指一勾，指甲缝里渗出一丝极淡的银芒，像是回应着某种召唤。
楚寒注意到了，眼神一凝：“她在感应什么？”
“不知道。”云逸尘睁眼，“但她每次有反应，都是对的。”
“那就赌一把。”楚寒盯着石门，“七息为限，我来数。”
他话音落下，空气仿佛静止。
第一息，符纹流转如常。
第二息，青光微颤。
第三息，地面传来细微震动。
第四息，云逸尘指尖剑意已蓄到极致，却不敢轻动。
第五息，楚寒屏住呼吸。
第六息，苏瑶月的手又轻轻抖了一下，银光一闪即逝。
第七息终了，整座石门的符纹同时一滞，像是时间被按了暂停。
“就是现在！”楚寒低喝。
第八息初启，云逸尘睁眼，剑指轻出。
“嗤——”
一声极轻的裂响，像是针尖挑破薄纸。左下方第三枚星纹应声碎开半寸，裂痕如蛛网蔓延。
轰！
整座石门剧烈震颤，青光骤然黯淡，缝隙中的幽蓝更深了几分，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撬动了。
“成了！”楚寒一拳砸在地上，“封印松了！”
云逸尘却没放松，反而更紧地抱住苏瑶月。他感觉到门后传来的气息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杀意，而是一种古老、沉寂的力量正在苏醒，像是被吵醒的猛兽，缓缓睁开眼。
“别高兴太早。”他沉声道，“这只是开始。”
楚寒抹了把额头的汗，笑道：“开始总比卡着强。至少咱们知道，这玩意儿怕‘巧劲’不怕蛮力。接下来，就得玩点技术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堆零碎——半截铜管、几粒铁珠、还有一小块泛着青光的石头。这些都是他这些年四处捡的破烂，别人当废品，他当宝贝。
“你又打算干嘛？”云逸尘问。
“修门啊。”楚寒眨眨眼，“既然它是个‘机关阵’，那就有‘钥匙孔’。咱们刚才撬开的是锁舌，真正的机枢还在里面。我得做个引子，让它自己把核心露出来。”
“你确定这不是拆房子？”
“拆房子也得先找承重墙，懂不懂？”楚寒白他一眼，“再说了，我好歹也是能把浮空塔的传动轴修好的人，你信不信我？”
云逸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脚步往旁边让了半步。
楚寒嘿嘿一笑，开始忙活起来。他把铜管掰直，嵌进石门裂缝，又用铁珠卡住符纹交汇点，最后把那块青石放在凹槽上方，调整角度。
“等会儿青光再闪的时候，这块石头会折射出影子，影子落在哪儿，哪儿就是下一个弱点。”他解释道，“这叫‘逆灵导引’，用阵法自己的力气，去撞它自己的软肋。”
云逸尘听得半懂不懂，但看楚寒那副自信样，也只能信他一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石门上的符纹重新开始流转，速度比之前慢了些，像是受伤的野兽在舔舐伤口。
第七息再次来临。
符纹一滞。
青光闪烁的瞬间，那块青石投下的影子斜斜划过门面，最终停在右上方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处。
“那儿！”楚寒一指。
云逸尘抬手，剑意再度凝聚。
可就在这时，他背上的苏瑶月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整个人猛地弓起，一口带着银丝的血喷在云逸尘肩头。
“瑶月！”他心头一紧，赶紧把她放平靠在墙上。
她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但指尖那抹银光却越来越亮，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出来。
楚寒脸色也变了：“她撑不住了。这阵法在拉她，想把她当祭品！”
“怎么办？”云逸尘声音发沉。
“要么快点破门，要么……”楚寒咬牙，“让她彻底昏死过去，切断感应。”
“昏死？”云逸尘瞪眼，“她现在这样，再断一口气，就真断了！”
“那你就别磨叽了！”楚寒吼回去，“快动手！等她被抽干，咱们谁都走不了！”
云逸尘死死盯着那处凹陷，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第七息，再来。
符纹流转，第六息将尽。
苏瑶月的手突然抬起，指向石门，指尖银光暴涨，像是在替他指路。
第七息终，天地一静。
第八息初启，云逸尘剑指疾出。
“嗤！”
又是一声轻响，右上方凹陷处裂开一道细缝，一股阴冷之气从中涌出，吹得人脊背发寒。
石门晃了三晃，终于向内推开半尺，幽蓝光芒从缝隙中倾泻而出，照在三人脸上。
成了。
楚寒瘫坐在地，大口喘气：“总算……活下来了。”
云逸尘却没动。他低头看着苏瑶月，她的眼睛微微颤动，似乎想睁开，却又无力。
“再撑一会儿。”他低声说，“门开了。”
楚寒撑着站起来，探头往门缝里看了一眼，忽然愣住。
“不对……”他喃喃，“这里面……怎么会有个人影？”
云逸尘猛地抬头。
门缝深处，幽蓝光晕中，一道模糊的身影静静立着，背对着他们，长发垂肩，衣袂不动。
可那身形……
云逸尘瞳孔骤缩。
那分明，和苏瑶月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