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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将混沌气息引向丹田——那是逆命之瞳的根源,也是他能撬动这局的唯一筹码。

洞外的青藤撞得更急了,血色小花的血泪在红线末端聚成小水洼。

林远萧的剑完全出鞘,剑身映出三人交叠的影子。

他望着墨羽逐渐平静的面容,手指在面具上轻轻一按,最终垂落在身侧。

地底下的“咚”声又响了。

这一次,墨羽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在晨钟的余韵里,藏着极轻的、类似于叹息的尾音。

像极了,那天在宗主殿外,他偶然听见玉清婉抚琴时,琴音里漏出的那声哽咽。

青藤缠绕的簌簌声里,墨羽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顺着血色小花转向的方向望去,裂缝深处渗出的焦味突然变得粘稠,像有什么活物正顺着地脉往这儿钻。

“若不试,我们都会成为祭坛养料。”林远萧的声音比洞风更冷。

他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握紧,指节抵着腰间玉符——那枚刻着邻宗密纹的青玉,正透过布料灼着他的皮肤。

这是他作为卧底的最后底牌,本要留给逃离玉瑶宗时换条生路,此刻却被他抽了出来。

面具下的喉结动了动,“这符能引动外宗禁力,搅乱魔根的脉动节奏。”

墨羽盯着那枚玉符,突然想起半月前在藏书阁,林远萧翻《九冥禁录》时说的话:“禁术这东西,用一次折十年寿。”此刻对方眼尾的红痣因用力而泛着病态的艳色,他喉间一哽:“值得么?”

“总比被魔根绞成养料强。”林远萧别过脸,指尖在玉符上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渗进密纹的瞬间,玉符腾起幽蓝火焰,映得他半边面具发亮,“动手。”

白若薇的符袋“哗啦”一声落在脚边。

她蹲下身的动作太急,发尾扫过地面的青藤,被藤蔓上的倒刺勾下几缕发丝。“三重镇魂阵。”她咬着唇数符纸,指尖在符袋里摸得飞快,“第一重镇心神,第二重封怨气,第三重...第三重...”话音突然顿住——最后一张符纸边缘泛着黑气,正是方才被反噬的破妄符。

墨羽蹲下来,用残玉轻轻碰了碰那张符:“能用。”

白若薇抬头看他,鼻血在下巴凝成暗红的珠,却突然笑了:“你倒比我疯。”她将符纸按在洞壁上,指尖沾着血在符尾补了道火纹,“这张当引火符用,等会情障裂开时,烧了这些怨气。”

洞底的“咚”声又响了。

这次墨羽听清了,那尾音里裹着的不是叹息,是低哑的咒文。

他闭眼坐直,将残玉贴在眉心。

混沌气息顺着经脉往上涌,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髓,逆命之瞳的金纹在眼皮下跳动——他需要凝聚七情,可凡俗修士的七情太杂,爱憎嗔痴缠成乱麻。

“想最纯粹的情。”灵雪瑶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响起。

那天她翻着《情劫录》说:“仙子历劫,要的是情之一字的极致。

你是范例,得比她们更’真‘。“

真?

墨羽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被玉瑶宗拒之门外时,老村长塞给他的烤红薯;想起白若薇举着符笔说“我帮你”时,发梢沾着的晨露;想起林远萧替他挡下青藤攻击时,面具下闪过的那丝慌乱——这些碎片突然在混沌里凝成一束光,是温暖,是牵挂,是...不愿他们死在这里的执念。

“成了。”他低喝一声。

周身腾起淡粉色光晕,像春晨的雾漫过桃枝。

光晕里浮动着烤红薯的焦香、晨露的清甜、剑穗扫过手背的触感,所有关于“生”的记忆都化作情丝,缠向头顶的情障。

白若薇的手指在洞壁上按得发白。

她布完第三重阵时,额角的汗已经滴进衣领,却仍咬着牙哼起安神谣——那是她娘在她发高热时唱的,调子跑了八百里,此刻却意外地稳。

符纸在她歌声里泛起微光,第一重阵的银芒先亮了,像给三人罩了层薄纱。

林远萧的玉符烧得更旺了。

幽蓝火焰舔着他的指尖,他却像感觉不到痛,另一只手按在地面。

魔根的脉动突然乱了——原本规律的“咚”变成了急促的“咚咚咚”,像被踩了尾巴的野兽。

他听见地底下传来咔嚓声,是魔根的筋脉断裂的脆响,“趁现在!”

情障果然出现裂痕。

头顶的青藤突然蔫了半截,缠绕的力道松了些。

墨羽睁开眼,逆命之瞳里映出漫天金线——那是情障的禁制被扯断的因果线。

他正要加力,地面却猛地一颤。

“小心!”白若薇尖叫。

洞底的裂缝里窜出黑蟒。

那是魔根凝形的本体,鳞片泛着油光,蛇信子吐着黑焰,直扑白若薇的后心。

林远萧的剑“嗡”地出鞘,寒光掠过蛇身,却只劈下几片鳞甲——黑蟒的伤口瞬间愈合,反而张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手腕。

“退!”墨羽吼道。

他周身的粉光突然暴涨,将三人裹进光团。

黑蟒撞在光团上,发出刺耳的嘶鸣,蛇身被情丝灼得冒烟。

可这光团是他用七情凝成的,每多撑一刻,就像有人用钝刀割他的心肺。

“符纸!”白若薇突然扑向洞壁。

她扯下第三张符纸,血手捏着火折子“咔”地擦燃。

符纸腾起橘色火焰,烧向情障裂缝——怨气遇火即燃,洞顶的青藤被烧得噼啪作响,坠落的藤条砸在光团上,溅起火星。

黑蟒的动作慢了。

林远萧趁机挥剑,这次刺中了蛇眼。

黑蟒痛得甩尾,扫得洞顶落石如雨。

墨羽的光团被砸得摇晃,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是七情过载反噬了。

逆命之瞳的金纹突然灼痛,像有根烧红的针在扎眼球,他咬着牙不让自己晕过去。

“快!”林远萧的剑卡进蛇头的鳞片里,“情障要合上了!”

墨羽抬头。

头顶的裂缝果然在缩小,青藤重新缠紧,血色小花的血泪又开始滴落。

他将最后一丝情丝注入光团,粉光骤亮,照得洞内纤毫毕现——他看见白若薇脸上的血和泪混在一起,看见林远萧面具下渗出的冷汗,看见黑蟒眼底的凶光里,藏着一丝慌乱。

“破!”他大喝。

光团与情障同时炸裂。

青藤碎成齑粉,黑蟒被震得撞向洞壁,发出闷响。

地面的禁制终于松动,露出下面的灵脉——那是被魔根啃得千疮百孔的玉瑶宗命脉,灵脉里流转的不是仙气,是暗红的血。

“成功了?”白若薇瘫坐在地,符笔滚到脚边。

她望着头顶的天光,突然笑出了声,“我们成功了...”

话音未落,黑蟒的嘶鸣再次响起。

它从洞壁的碎石里钻出来,蛇身比之前粗了一圈,鳞片上的黑焰更盛。

林远萧的剑“当啷”落地——他的手在抖,玉符的火焰已经烧到了手腕,皮肤焦黑,露出下面的白骨。

墨羽想站起来,却发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摸向腰间的残玉,却只触到一手黏腻的血——不知何时,他的嘴角、鼻孔都在渗血,逆命之瞳的金纹像要从眼眶里烧出来,左眼的皮肤红肿起泡,疼得他几乎要昏过去。

黑蟒的蛇信子扫过他的脚背。

他听见白若薇的尖叫,听见林远萧的闷哼,却只能盯着自己掌心的残玉——那上面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裂痕里渗出的金光,和他咳出的血里的金丝,颜色一模一样。

左眼的灼烧感突然加剧。

他伸手去捂,指缝里渗出的血珠落在残玉上,金纹突然活了,像条小蛇钻进他的左眼。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恍惚间看见无数画面闪过:赤炎的战矛刺穿左肩,灵雪瑶的银发扫过他的手背,玉清婉抚琴时眼角的泪,还有...黑蟒眼底的慌乱,突然变成了恐惧。

“墨羽!”白若薇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勉强抬头,看见黑蟒正缓缓后退,蛇信子畏畏缩缩地收进嘴里。

洞外的天光突然大亮,青藤的残枝上,血色小花的血泪不再滴落,反而开始凝结成冰晶——那是玉瑶宗的护山大阵启动了。

林远萧扯下面具。

他苍白的脸上带着笑,眼尾的红痣被血染红,像朵开败的花:“宗主...来了。”

墨羽想笑,却咳出一口血。

血珠里的金丝在半空闪了闪,钻进他左眼的金纹里。

灼烧感从眼球蔓延到太阳穴,他听见自己的骨缝里发出“咔”的轻响,像有什么封印,碎了。

洞外传来清越的琴音。

那是玉清婉的广寒琴,每一声都像冰锥刺进黑蟒的鳞片。

黑蟒发出最后的嘶鸣,化作黑雾消散。

白若薇扑过来抱住他,眼泪砸在他血迹斑斑的衣襟上。

林远萧捡起剑,摇摇晃晃地站到他们身前,面具下的眼睛亮得惊人。

墨羽望着头顶的天光,逆命之瞳的金纹仍在灼烧。

他突然想起赤炎说的“拆局的钥匙”,想起灵雪瑶说的“情劫的真相”,想起白若薇幻象里那名焚身的仙子——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局里的每一步,都不是意外。

左眼的灼烧感越来越烈,像要把他的魂魄都烧穿。

他伸手按住眼睛,指缝里渗出的血里,金丝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没事。”他对白若薇笑,“只是...有点疼。”

洞外的琴音更近了。

玉清婉的声音随琴音飘进来,清冷却带着一丝颤抖:“羽儿,别怕。”

墨羽的左眼突然刺痛如灼。

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最后一刻,他听见自己骨缝里的碎响,和逆命之瞳深处,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轻笑。

静室的烛火在深夜里蜷成豆大的光团,墨羽靠在竹榻上,指尖抚过《凡俗百态图录》泛黄的纸页。

这是灵雪瑶昨日差人送来的典籍,说是“尘世范例”需每日研读,可此刻他盯着画中执伞的市井妇人,眼底金纹却随着呼吸微微发烫——自前日昏迷醒来,左眼便总像有团活火在烧,连灵力运转都跟着乱了章法。

“啪嗒。”

图录从膝头滑落。

墨羽倒抽一口冷气,捂住左眼。

灼烧感顺着眼眶窜进天灵盖,他分明看见眼前的景象裂成蛛网——青石板地面的缝隙里,竟浮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金线,像被人刻意揉进泥里的因果丝。

“这是......”他踉跄着蹲下,指尖几乎要贴上地面。

金纹在瞳孔里疯狂游走,那些被禁制掩盖的裂痕终于显形:七道交错的符印之下,藏着道极细的因果裂缝,像块被岁月啃出缺口的玉。

记忆突然翻涌。

他想起灵雪瑶曾说“镜奴叛逃”是玉瑶宗三百年前最大的丑闻,叛者被抽去情根锁入镜渊;想起赤炎在混沌祭坛里冷笑“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更想起昏迷前逆命之瞳里那声轻笑——此刻看着地面的裂痕,他忽然确信,这里正是一切的起点。

“阿羽?”

木门被轻轻推开。

白若薇抱着半卷符纸探进头来,发间的青玉簪子碰出细碎声响:“我在偏殿都能感觉到你灵力乱得像被雷劈的蜂窝,怎么......”她话音顿住,目光落在墨羽发红的左眼上。

那金纹不再是细弱的线,此刻正顺着眼尾往太阳穴爬,像条活过来的金鳞蛇。

白若薇倒吸一口凉气,符纸“哗啦”掉了满地。

可她没退,反而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蹲在他身侧盯着他的眼睛:“这纹路......不像玉瑶宗的术法!

你是不是又偷偷去禁地了?“她手指戳了戳地面那道裂痕,忽然眼睛发亮,”等等,这裂痕在因果线上!

我叠虚符能把它放大——就像上次炸了膳堂后,把藏在墙里的虫蛀放大成窟窿那样!“

“若薇!”墨羽抓住她手腕,“这不是炸膳堂。”他能感觉到掌心触到的皮肤在发烫,这丫头每次摆弄符阵都像被点着的炮仗,“万一......”

“没有万一!”白若薇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间银铃叮铃作响。

她另一只手从袖中摸出朱砂笔,在地面裂痕旁快速画了个三角符:“你看这裂痕的走向,和我上个月在藏书阁抄的《上古裂隙录》里的图一模一样!

要是能放大,说不定能看见......“她忽然噤声,耳尖泛红,”说不定能看见你总说的前世线索。“

窗外竹影摇晃。

林远萧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清冷却带着点沙哑:“白师妹,你可知放大因果裂痕需要什么?”

墨羽抬头,正撞见林远萧倚在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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