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王府秘库中发现那张绘有诡异宫殿、标注前朝密文的神秘羊皮地图后,慕容雪、柳明轩、墨鹰三人心中俱是波澜起伏,情知此事牵扯之深,已远超寻常逆案范畴。
三人密议片刻,决定暂不声张,由柳明轩将羊皮地图秘密收好,待押解人犯进京后,再寻机向可信之人求证。
接下来的几日,凉州局势愈发平稳。
张巡手段老辣,迅速肃清河西王在军政两界的残余势力,安抚流民,恢复秩序,凉州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慕容雪伤势好转颇快,已能自如运功练剑,只是内力修为要恢复至巅峰,尚需时日静养。
墨鹰协助整饬城防,李青瑶则帮着柳明轩整理案卷证物,众人皆在忙碌中等待朝廷的下一步旨意。
这日午后,天空澄澈,春风和煦。
慕容雪正在院中演练剑法,紫薇剑光如秋水潋滟,虽内力未复,剑意却更显凝练通透。
墨鹰在一旁观看,目光中带着赞赏与不易察觉的柔情。
“雪妹实乃练武之奇才,天赋卓绝,非凡人所能企及,即便有绝世功法傍身,资质平庸之人,纵使穷尽一生,也决然难以企及她这般高度。”
就在墨鹰遐想之际,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清脆声响。
一名亲兵快步而入,躬身禀报:“郡主,墨校尉!京城有天使抵达帅府,张帅请诸位即刻前往前厅接旨!”
来了!
慕容雪与墨鹰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之色。
柳明轩此时也应是从衙门匆匆赶回,三人略作整理,便一同前往帅府前厅。
帅府前厅,气氛肃穆。
张巡一身戎装,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不怒自威。
下首站着一名面白无须、身着绯色宦官袍服、手持拂尘的中年内侍,正是此次宣旨的钦差太监,姓孙。
孙公公身后,还跟着数名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皇宫侍卫,显然都是高手。
厅内两旁,凉州文武官员垂手侍立,鸦雀无声。
见慕容雪三人到来,张巡微微颔首。
孙公公细长的眼睛扫过三人,尤其在慕容雪清丽绝伦却隐含英气的面容上停留一瞬,尖细的嗓音响起:“哪位是靖安郡主慕容氏、刑部侍郎柳明轩、忠武校尉墨鹰啊?”
三人上前一步,依礼参见。
“咱家奉皇上口谕,宣示旨意,诸位接旨——”孙公公拖长了音调,展开一卷明黄绸缎圣旨。
众人齐齐跪倒在地:“臣(草民)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公公清了清嗓子,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咨尔陇右节度使张巡,忠勇体国,剿逆安民,功在社稷,着加封太子少保,赏金千两,绸缎五百匹,仍镇陇右,以安边陲!”
“刑部侍郎柳明轩,明察秋毫,押解要犯有功,着即日护送逆犯赵贽等一干人证、物证返京述职,不得有误!”
“靖安郡主慕容雪,巾帼英杰,屡立奇功,特晋封为‘靖难真人’,赐金牌一面,紫金冠一顶,准其随时入宫陛见,赏金三千两,南海珍珠十斛!”
“忠武校尉墨鹰,勇武可嘉,着晋为‘扬威将军’,领从三品武职,赏金千两!”
“安乐县君李青瑶,襄助有功,着晋为‘安乐郡君’,赏金五百两!”
“其余有功人员,由张巡、柳明轩酌情褒奖!”
“逆犯赵贽等,着柳明轩严加看管,即刻启程,押解进京,交三司会审,不得延误!”
“望尔等恪尽职守,不负朕望!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厅内众人心思各异。
表面看来,封赏极重!
张巡加封太子少保,荣宠无比;柳明轩返京述职,看似重用;慕容雪更是从郡主晋为有品阶的“真人”,地位尊崇;墨鹰、李青瑶亦各有升赏。
但有心人细品,却觉出一丝异样。
张巡加封虚衔,仍镇陇右,看似信任,实则是令其远离权力中枢。
柳明轩被令“即日”返京,看似委以重任,但押解要犯这等事,何须他这新任刑部侍郎亲力亲为?
且语气紧迫,颇有立时调离凉州这权力真空之地之意。
慕容雪所封“靖难真人”,虽尊贵,却是道门封号,实为虚衔,并无实权,更像是高高供起。
“臣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巡率先叩首,声音洪亮,面色平静无波。
柳明轩、慕容雪等人也随之谢恩。
孙公公将圣旨交予张巡,脸上堆起程式化的笑容:“张帅,柳侍郎,诸位功臣,恭喜高升了!
皇上对凉州之事,甚是关切,对诸位之功绩,更是赞赏有加啊!”
“有劳公公千里奔波宣旨。”张巡拱手道,吩咐左右,“安排天使院歇息,好生款待。”
“呵呵,张帅客气。”孙公公笑了笑,目光转向柳明轩,压低了些声音,“柳侍郎,皇上可是盼着你早日回京呐。
这凉州之事已了,京中……还有许多要务,等着侍郎大人回去处置呢。”
他话语虽客气,但那“早日回京”、“要务”几个字,却咬得略微重了些,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柳明轩神色不变,拱手道:“柳某明白,定当尽快安排启程,不负圣恩。”
孙公公满意地点点头,又寒暄几句,便在侍从引领下前往驿馆休息。
众官散去后,前厅只剩张巡、柳明轩、慕容雪、墨鹰等寥寥数人。
张巡屏退左右,面色凝重地看向柳明轩:“明轩,你看此事……”
柳明轩眉头微蹙,沉声道:“封赏虽厚,但调我即刻返京,看似重用,实则……是怕我在凉州坐大,亦或是京中有人不愿我在外久留,深查下去。”
张巡点头:“不错。太子少保虽是荣衔,却也将本帅牢牢按在了这陇右之地。
皇上此举,既是酬功,也是……安抚与制衡并存。”
他目光扫过慕容雪和墨鹰:“尤其是慕容姑娘,晋封‘真人’,荣耀已极,却也是将其置于明处,再无插手具体事务之名分。
看来,陛下对河西王案背后可能牵扯之事,心存顾忌,不愿深究,欲以封赏平息事端。”
慕容雪静静聆听,心中雪亮。
朝廷这是要明升暗降,将平定凉州的功臣们或调离,或架空,以免形成新的势力,同时也避免继续追查可能牵出的更大黑幕,比如……靖王。
“柳大哥返京,恐怕不会太平。”慕容雪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押解要犯,路途遥远,若有人不愿赵贽活着到京,或不愿那些证物呈递御前……”
墨鹰冷哼一声,手按玄铁刀柄:“谁敢来犯,墨某的刀正好渴饮贼血!”
柳明轩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京中局势复杂,靖王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此番我奉旨返京,看似风光,实则步步荆棘。”
他看向慕容雪和墨鹰,眼中露出一丝歉意:“此番连累慕容姑娘和墨兄卷入朝堂纷争,明轩心中不安。”
慕容雪微微一笑,淡然从容:“柳大哥何出此言。铲奸除恶,本是我辈分内之事。
况且,那圣火教主遁走,靖王隐在幕后,此事岂能就此了结?
我等留在凉州,反是无所作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墨鹰,见其微微点头,便继续道:“既然圣旨命我入京受封,正好借此机会,随柳大哥一同前往。
明为里是领受皇恩,暗中也可助柳大哥一臂之力,看看这龙潭虎穴,究竟藏着何等魑魅魍魉!”
墨鹰沉声道:“雪妹所言极是。
京城乃是非之地,我等岂能让柳兄独往?自当同行!”
李青瑶此时也已闻讯赶来,得知详情,亦是毫不犹豫:“青瑶愿随行照料,略尽绵力。”
柳明轩看着眼前三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知道他们此去京城,绝非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心中道义,为了追查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抱拳:“既如此,明轩不再推辞!
此行凶险,但有诸位同行,纵是刀山火海,又何足道哉!”
张巡见状,亦是动容,肃然道:“好!诸位高义,张某佩服!
京城之事,张某虽鞭长莫及,但在陇右一日,必为诸位稳住后方!
所需一应人手、物资,尽管开口!”
计议已定,大家心中反而踏实下来。
明升暗降又如何?前路艰险又如何?
他们本就不是贪图富贵安逸之人。
接下来的两日,柳明轩加紧安排押解人犯、整理证物事宜。
他挑选了最可靠的精干人手,将世子赵贽等重要等一干要犯分开关押,严加看管,所有证物皆造册封存,派心腹重重守卫。
慕容雪则抓紧时间运功疗伤,力求在出发前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墨鹰协助整点行装,检查车马。
李青瑶则细心准备路途所需的药材、干粮等物。
出发前夜,柳明轩秘密求见张巡,二人书房密谈至深夜。
除了交接公务,柳明轩更将那张神秘的羊皮地图之事,悄悄告知了张巡。
张巡闻听,亦是震惊不已,手持地图反复观看,脸色变幻不定。
“前朝密文……明尊圣殿……此事若真,牵扯之大,恐动摇国本!”张巡压低了声音,眼中满是骇然,“此事切记保密,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泄!
京城之中,唯有陛下与寥寥数位可信重臣或可知之。
你此去京城,万事小心,这张图……或可成为关键时的护身符,亦可能是催命符!”
柳明轩郑重点头:“明轩明白。此事关乎重大,必当谨慎。”
翌日清晨,凉州北门外,人马肃立。
柳明轩一身官服,端坐马上,气度沉稳。
慕容雪白衣胜雪,腰悬紫薇剑,虽脸色仍略显苍白,但眼神清亮,英气逼人。
墨鹰玄甲玄刀,威猛如山,护卫在侧。
李青瑶青衣素裙,娴静温婉,目光坚定。
队伍中央,是数辆坚固的囚车,关押着以赵贽为首的要犯,均由精锐兵士层层看守。
后面是装载证物箱笼的车辆。
张巡率领凉州文武官员,亲自送至城外长亭。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柳侍郎,慕容真人,墨将军,李郡君,一路保重!”张巡拱手,语重心长。
“张帅留步,凉州就拜托您了!”柳明轩还礼。
慕容雪、墨鹰、李青瑶亦纷纷施礼告别。
“出发!”柳明轩一声令下。
车队缓缓启动,向着东北方向,踏上通往京城的漫漫长路。
春风拂过,卷起淡淡烟尘。
凉州城楼在视野中渐渐模糊。
慕容雪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城墙,随即转回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京城,天子脚下,权利中心,等待他们的,将是比大漠戈壁、古城遗迹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漩涡。
但她心中并无畏惧,唯有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