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浑身微微一僵。
少女柔软的身躯隔着衣裳贴上来,让他心尖都跟着一颤。
那发顶细软的发丝蹭着他下颌,带着清雅的甜香,与记忆中那个总在书房里正襟危坐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长成了这般能轻易搅乱他心绪的模样?
放在平时,他大概会说,男女需守大防,不能这样靠在他怀里。
可此刻,那些刻板的礼教规矩,在她冰凉的小手和那声依赖的太傅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沉默了一瞬,终究是抵不过心底的怜惜,缓缓抬起手臂,轻轻环住了她单薄的肩背。
另一只手则迅速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袍,仔细裹在了她身上,将人更紧地拢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
动作间,指尖无意擦过她后颈冰凉的肌肤,那温度让他眉头蹙得更深,心疼更甚。
“京郊营地有我,”他声音低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诱哄与疼惜:“你带着太子殿下回公主府休息,好不好?这里太冷,你的身子受不住。”
安宁没立刻回答,只在他怀里眷恋地蹭了蹭,像只迫切汲取温暖的小兽。
半晌,她才瓮声瓮气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倔强的强撑:“皇弟受伤的真相我还没有查出来,营地里的百姓还在受苦,疫病也还没平息,我不能走…”
温言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低下头,摸了摸安宁毛茸茸的发顶,语气温柔:“殿下可愿信我?”
安宁微微扬起下巴,冰凉小巧的鼻尖几乎蹭到男人的下颌。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能在昏暗光线下看清彼此眼中映着的微光。
她仰着脸,眸子清澈得像浸了水的墨玉,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宁儿自然是信太傅的。”她缓缓开口,湿热的气息扫过男人唇畔。
温言呼吸一滞。
少女毫无防备的贴近,眼中纯粹的信任,以及那一声软软的宁儿,像羽毛搔过心尖。
酥麻的感觉蔓延开来,原本纯粹的怜惜里,不受控制地渗入一丝别样的情愫,滚烫又汹涌。
他喉结轻轻滚动,声音越发低哑:“既信我,那便都交给我,你与太子好生回府休息,养好身子。”
他看着她,目光诚恳:“我向你保证,疫病会得到控制,伤害太子的人,我也会找出来,给你,给陛下,给天下一个交代。”
安宁没立即说话,而是微微蹙眉,眼底浮现起恰到好处的纠结。
心中想的却是,眼前这个男人,自小被誉为神童,他的能力,自是没的说,有他出马,她可以心无旁骛的躺平。
躺平自然是要躺的,但不能就这么躺。
至少,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此次平息疫病,查出真相,她安宁功不可没。
当然了,这话还得从温言嘴里亲口说出来才行。
念及至此,安宁垂下头,不再与他对视,只把毛茸茸的脑袋重新搁回他温热的颈窝,轻轻蹭了蹭,像只耍赖的小猫。
“不行。”她语气软乎乎的,却透着固执。
脖颈处传来酥麻的痒意,温言的心也跟着乱了节奏。
他压下胸腔里翻腾的陌生悸动,轻声追问:“为何?”
安宁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他衣襟上的盘扣,动作慢吞吞的,透着几分欲言又止的无措。
“京郊疫病未平,那些百姓又凶得很,今日还伤了皇弟…”她声音低低的,带着浓浓的担忧:“太傅您一个人,我不放心。
再者,父皇将此事交给我,我自己却回到府里享福,把事情都扔给您,我心里过意不去。
还有皇弟…”
她顿了顿,声音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躺在那里,我却不能亲自找出伤他的人,替他讨回公道,我心里难安。”
她每说一句,温言的心就更软一分,也更疼一分。
明明她自己冻得发抖,脸色苍白,却还在担心他,担心百姓,担心弟弟。
她把所有人都放在心上,唯独忘了心疼自己。
真是个傻姑娘…
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柔软的发顶,一遍又一遍,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这一刻,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份怜爱早已超出了师生的界限。
“殿下,”他声音放得极缓,像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耐心又缱绻:“我知道你心系百姓,心系太子,可做这些事的前提是,你得有个好身子。”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拢在掌心,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焐热那片冰凉:“你看,你的手这样凉,若是你病倒了,京郊这些百姓,太子殿下,还有臣,又该如何是好?”
安宁眼睫轻颤,被他拢在掌心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指尖的冰凉似乎被暖意驱散了些许,她眼底的执拗也松动了几分:“可是……”
“没有可是。”温言柔声截断她:“殿下,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你若倒下,才是真的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也让关心你的人心痛…”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带着一丝缠绵的旖旎,让人不禁去想,这话里的关心之人,究竟是谁…
怀中的少女沉默了片刻。
温言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细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他的话。
良久,她抿了抿唇,缓缓抬起头,眼底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眼尾微微泛红,像被风吹落的花瓣,脆弱得惹人疼惜:“太傅,我若走了,岂不就是临阵脱逃?这让朝臣们该如何看我?父皇如此信任我,我又怎能辜负他?”
她顿了顿,抬起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温言的眉宇,指尖带着怜惜的轻颤,声音更咽:“还有,我不想让朝臣妄议您,说您独断专行,剥夺了我与太子历练的机会,更怕有心之人借机生事,污蔑您控制储君,妄图把持朝政。”
她的话虽有些夸大其词,却并非全无道理。
朝堂之上人心叵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些许风言风语,便能将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竟连这一层都为他考虑到了。
温言心尖颤了又颤,酸酸胀胀的,涌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的安宁,果然长大了。
那些娇纵任性的表象之下,藏着的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而她所有的顾虑里,永远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轻轻笑了,那笑意冲淡了眉宇间的清冷疏离,染上了几分难得的烟火气,温柔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