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心思在消寒图上，手上研墨便失了轻重，一使劲儿墨锭打滑从手中挣脱出去，吧嗒一声砸在砚台边缘，溅了玄烨一身墨点子，迅速晕染开来一团团墨渍。
完了。
令窈吓得脸色煞白，当下就要跪，玄烨伸手扯住她的胳膊：“无妨，别慌，一件衣服而已，脏了洗洗就是，不能穿丢了便是。”
她戚戚艾艾看他一眼：“真的没事吗？”
玄烨看着她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眉梢微挑：“我自己的衣服，我说了不算？”
令窈深吸口气扶着桌子站起来，不住的告罪。
“说了无妨。”玄烨又说了一句，止住她的喋喋不休。
令窈这才稍稍定神，慌忙从袖中抽出自己的素帕，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胸前的墨渍。
她袖子里也不知熏的什么香，似乎是水仙的清冷芬芳，混合着一丝淡淡甜润的奶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玄烨垂眸，目光落在她身上。乌黑浓密的发丝挽成简单的发髻，露出白皙莹润的脖颈，侧脸线条柔和，低垂的眼睫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
她靠得很近，正拿着帕子在他胸前轻轻擦拭。那动作轻柔带着颤抖，说是擦拭，却像是点火一般，所过之处泛起炙热之势，瞬间汇集涌了身下。
玄烨呼吸一窒，踉跄一下，重重跌回身后椅中。
令窈挥出去的手猛地扑空，整个人直直栽进他的怀里，玄烨顺势一揽，将她禁锢在腿上，头埋在她的颈窝，呼吸变得急促而灼热，滚烫的鼻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上，惹得她浑身一颤，细腻的肌肤瞬间泛起一层诱人的淡粉，柳弱花娇，伏在他胸口像一只怯怯的蝶。
“令窈……” 玄烨的声音低沉沙哑，含糊不清地在她耳边呢喃，“今晚……别走……”
话音未落，他已轻轻含住了她小巧圆润的耳垂，舌尖暧昧一舔。
令窈顿时酥了半边身子，又惊又惧，又羞又躁，慌乱伸手推他：“主子爷……”
玄烨已顺着她柔嫩的耳垂，缓缓向下，湿热的吻落在她纤细的颈侧。
令窈浑身一颤，呜咽一声。
却听见屋外咯噔一声。他顿时清醒过来：“谁在外面？”
顾问行叫苦不迭，原本以为里面是红袖添香，哪知道……哪知道都快滚在一起了。难怪梁九功那个狗东西他自己不进来回禀，好话一架把这烫手山芋推给了他。
这怎么说？扰了主子爷兴致。
他缩在门帘外，小心翼翼道：“主子爷，侍寝的妃子到了。”
殿内，令窈猛地从玄烨怀中挣脱出来，慌乱跳下地，匆匆对着玄烨福了福身，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殿外跑去，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帘之后。
殿内，只余玄烨一人，呼吸尚未平复，目光怔忪的望着那飘飘荡荡的丝帕似一团轻雾，缓缓落下，笼在九九消寒图上，像是罩了一层旖旎的月色，不知哪里的风吹得丝帕幽幽荡开，“待春风”三字隐隐而出，一片说不尽的缠绵缱绻。
辰正二科，令窈拎着装有蒙古奶茶的食盒往慈宁宫走去。
天色晦暗，铅云低垂，朔风凛冽，吹在脸上像刀子割一般。
在乾清宫整日待在殿内，暖和舒适，穿着软底布鞋，又轻巧又方便，乍一出来才知道外面这么冷，踩在地上像是踩在冰上，令窈将食盒抱在怀里，低着头疾行。
一时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正在用早膳，太后站在一边布让，令窈往这边走来，就听见太皇太后让太后赶紧坐下，有没外人干什么这么拘谨。
令窈行至廊下，机灵的小太监已经远远儿打着千儿，令窈对他道：
“奉主子爷的命，送奶茶过来，劳烦通传。”
“嗻，姑姑稍候。” 小太监转身，轻手轻脚地掀开门帘，侧身闪了进去。
一会儿工夫小太监走了出来：“太皇太后传召，姑姑请吧。”
令窈握了握手里的提盒，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又低头飞快地扫了一眼的袍子，这才虾着腰垂首走进屋内。
太皇太后的殿宇比乾清宫看起来要宽敞一些，许是没有遮挡，一眼就瞧见东梢间里一张圆桌前坐着两位妇人，正柔声说着话，四周垂首肃立四五个宫女，捧盘拿巾。
令窈扫一眼，连忙垂下眼帘，脚步放轻绕过一扇落地屏风往东梢间走去。远远地对着圆桌方向跪下磕头：“奴才令窈，给太皇太后请安，给太后请安，奉主子爷命给二位主子送蒙古奶茶来。”
慈宁宫并不似乾清宫那边暖和，太皇太后畏热，地龙烧得温和，微微有些凉意，令窈跪着的地方有个花几，上面梅瓶里一只斜斜插着的红梅，浮动着一股淡淡梅香，膝下是羊绒毯子，触手柔软。
只听上首道：“起来吧。”
令窈嗻了一声，缓缓起来，将提盒呈给一旁的宫女，垂首屏息，恭敬站着。
“叫什么名字？在乾清宫当什么差啊？”
太皇太后和太后令窈只见过一面，还是清明节随驾过来的。她听不出是谁，只能道：回主子，奴才令窈，在乾清宫伺候主子爷膳食。
没等太皇太后说话，太后先笑道：“哦，就是那个检举含雪有功的令窈啊？”
令窈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此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太皇太后会如何想？认为自己居心叵测，构陷同僚，还是刚正不阿，检举有功？不论哪个，上头主子一开口，是奖是罚都要受着。
“含雪窃取贡品，倒卖贡茶，胆大妄为，奴才定不会让此等蛀虫危害宫廷，揪出奸佞，肃清宫闱是奴才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她忙又跪伏在地。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起来吧，天寒地冻着别跪着了，过来我瞧瞧。”
令窈起身，往桌前走了几步，又听见：“抬起头来。”
她缓缓抬起脸，不敢乱看，眼眸低垂只往下看，余光里看见一位两鬓斑白的妇人，想必是太皇太后，一位稍显年轻，保养得宜的，想必是太后。
太皇太后即便是老了，但威严犹在，但并不冷酷，太后虽三十好几，看上去跟佟贵妃差不多大，穿着素净，十分朴素。
太皇太后举着玳瑁叆叇细细看了看：“真是个标致人儿，以前没见过。”
太后笑道：“前些天刚进的司膳，您没见过也正常。”
向令窈招手，“再过来点，让老祖宗好好看看，老祖宗就喜欢漂亮的小姑娘，看着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