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律法署的议事厅里,气氛剑拔弩张。数十名须发皆白的老臣围坐桌前,指着案上的律法修订草案厉声反驳:“‘女子可独立继承家产’?简直是本末倒置!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女儿分家产的道理?”
为首的柳清鸢端坐在主位旁,一身青色官服衬得她身姿挺拔。她是启智女学律法科的佼佼者,也是此次律法修订中,林微钦点的女子代表。面对老臣们的诘难,她面上波澜不惊,指尖轻轻叩击着草案上的条文:“诸位大人所言的‘自古’,是从前的律法。如今盛世之下,女子可入学、可为官、可持家,为何不能拥有继承权?”
一名白发老臣拍案而起:“女子出嫁后便是夫家之人,若再继承娘家财产,岂不是让夫家占了便宜?乱了纲常!”
柳清鸢拿起一份卷宗,缓缓念道:“苏州府有民女张氏,自幼习得织造之术,出嫁后以嫁妆开设织坊,三年间盈利数千两,反哺娘家赡养双亲。其兄长游手好闲,将祖宅变卖挥霍,老父母险些流落街头。若按旧律,张氏无权继承分毫,岂不是让孝者寒心,纵者得意?”
老臣们一时语塞,议事厅里陷入沉默。柳清鸢乘胜追击,又拿出数份卷宗:“还有益州府的寡母李氏,丈夫早逝,独自抚养幼子,却因旧律规定‘寡妇无男丁不得继承夫产’,被夫家宗族霸占田产,母子二人险些饿死。律法之本,在于护佑良善,而非固守陈规。”
坐在主位的律法署尚书捋着胡须,沉吟道:“柳主事所言有理,但此事关乎祖制,需三思而行。”
“祖制亦需顺时变革。”柳清鸢起身,目光扫过众人,“长公主曾言,律法应是盛世的基石,而非束缚的枷锁。如今女子已能撑起半边天,律法若不跟进,如何谈得上真正的盛世?”
议事厅外,林微悄然伫立,听着里面的争论,嘴角泛起笑意。她知道,推动律法变革远比平定战乱更难,旧有的观念如磐石般沉重,但只要有柳清鸢这样的女子挺身而出,总能撬开一道缝隙,让新的阳光照进来。
接下来的数日,律法署的争论从未停歇。柳清鸢带着几名女学出身的属官,日夜查阅卷宗,收集各地女子的真实案例,一条条反驳老臣们的质疑。她们不仅提出“女子独立继承权”,还拟定了“婚姻自主条例”——禁止父母包办婚姻、允许女子主动提出和离、和离后女子可带走嫁妆;甚至细化了“女子为官细则”,明确女子在官场中的晋升路径与权益保障。
一日,一名老臣拿出《礼记》拍在桌上:“‘男女有别,尊卑有序’,这是圣人之言!你们如此修订律法,是要违逆圣人吗?”
柳清鸢拿起《礼记》,翻到某一页:“圣人亦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所谓‘尊卑有序’,应是贤愚有别,而非男女有别。若女子有贤才,为何不能与男子同列?”她转头看向律法署尚书,“尚书大人,去年江南水灾,是女官沈月娘提出的‘分段筑堤法’保住了三州百姓;今年春耕,是女农官林秀改良的稻种让亩产增加三成。这些女子的功绩,难道不比空谈‘尊卑’更值得被律法护佑?”
尚书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柳主事所言极是。律法当随世变,而非墨守成规。”
老臣们见尚书松口,虽仍有不满,却也不再激烈反对。最终,修订后的《大胤民律》草案被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看着草案上一条条关乎女子权益的新规,又听了林微的奏请,提笔批下“准奏”二字。
消息传出,京都哗然。百姓们聚在告示栏前,争相阅读新律法,寒门女子拍手称快,世家大族却颇有微词。但当看到律法署张贴出的那些真实案例,质疑声渐渐平息——谁也无法否认,这些新规护佑的是真正的良善与公道。
柳清鸢站在律法署的庭院里,看着飘落的银杏叶,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起从前被父亲锁在后宅,逼着学三从四德的日子,想起在启智女学第一次接触律法时的震撼,想起为了修订条文熬红的双眼……如今,这一切终于有了结果。
林微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杯热茶:“辛苦了。这只是第一步,往后还有更多的陈规需要打破。”
柳清鸢接过茶杯,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只要能让天下女子都有选择的权利,再辛苦也值得。”
数月后,新律法正式推行。江南有女子凭继承权保住了家族的织坊,益州的寡母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田产,甚至有一对青年男女,靠着“婚姻自主条例”拒绝了父母的包办婚姻,自主成婚。各地的女子学堂越办越多,女子为官、为医、为农的身影,渐渐遍布大胤的每一个角落。
律法署的议事厅里,柳清鸢又开始着手修订《商律》,试图为经商的女子争取更多权益。老臣们不再激烈反对,反而会主动与她探讨条文的细节——他们终于明白,真正的盛世,不是固守旧规,而是让每一个人都能绽放光芒。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庭院里的银杏树上,金黄的叶片熠熠生辉。柳清鸢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只要有人继续走下去,总有一天,世间再无“女子不如男”的偏见,只有“人人皆可为贤”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