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幽州城笼罩得密不透风。城头的火把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在林微脸上,勾勒出她紧蹙的眉峰。斥候带回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那支突然出现的骑兵,既非北狄援军,也非己方救兵,其行踪诡秘,竟隐隐朝着幽州城东门靠近。
“大人,要不要派人去东门探查?”沈策握着佩剑,语气里满是焦灼。白日里火药退敌的喜悦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淡,他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危机正悄然笼罩着整座城池。
林微沉吟片刻,抬手按住他的手臂:“不可轻举妄动。对方若真想攻城,绝不会只派一支骑兵暗中靠近;若只是探子,我们贸然出击,反倒会暴露兵力部署。”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地图,指尖落在东门位置,“东门是幽州城最薄弱的城门,城墙年久失修,若是有人里应外合……”
话音未落,城下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有石子砸在青砖上的声音。林微立刻噤声,示意众人熄灭一半火把,自己则俯身贴在女墙上,凝神细听。
黑暗中,隐约传来几句压低的对话,夹杂着陌生的口音,却又似乎藏着几分熟悉。她心中一动,示意身边的弓箭手将火把再压低些,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几个黑影正贴着城墙根移动,动作敏捷,不似普通的北狄士兵。
“是暗卫的身法。”老陈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老臣早年在禁军待过,这种缩骨贴墙的功夫,只有皇室暗卫才会。”
皇室暗卫?林微心头一凛。大靖的皇室暗卫只听命于皇帝和太子,如今太子早夭,皇帝卧病在床,能调动暗卫的,除了三皇子宇文铭,还能有谁?难道他竟与北狄勾结,想借北狄之手除掉自己,再趁机夺取幽州城?
“沈策,你带五十名精锐,从西侧秘道绕到东门外侧,悄悄包抄,切记不可惊动对方。”林微迅速做出部署,“老陈,你坐镇城头,若看到东门方向升起红色狼烟,立刻率人支援,同时关闭所有城门,严防死守。”
“遵命!”两人齐声领命,转身分头行动。
林微深吸一口气,握紧腰间的短匕,带着两名贴身护卫,借着夜色掩护,从城头的密梯悄悄溜下。她要亲自去看看,这些暗卫究竟是何人派来,又意欲何为。
东门内侧的巷道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两侧的民宅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破败的门窗在夜风中吱呀作响。林微贴着墙壁缓缓前行,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
忽然,前方拐角处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快如鬼魅。林微立刻按住身后的护卫,示意他们原地待命,自己则提气轻身,跟了上去。那黑影似乎并未察觉有人跟踪,径直来到东门旁的一处废弃粮仓前,抬手在粮仓的木门上敲了三下,节奏奇特,像是某种暗号。
粮仓的门应声而开,一道昏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林微躲在不远处的槐树后,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站着七八个人,皆身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面巾,腰间佩着的令牌上,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玄鸟——那正是皇室暗卫的标志。
“人都到齐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听不出男女。
“回大人,已全部到齐。东门的守军已被我们用迷香放倒,只等子时一到,便打开城门,接应北狄大军入城。”另一个人躬身回话。
“很好。”沙哑的声音冷笑一声,“林微以为凭着火药就能守住幽州城,真是天真。等北狄破城,她的人头就是我们献给三皇子殿下的投名状。”
林微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是宇文铭的手笔!他竟不惜勾结外敌,置满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只为铲除自己这个眼中钉。一股怒火夹杂着寒意涌上心头,她握紧短匕,正欲冲进去,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人,依属下看,不如先除掉林微,再开城门。她如今就在城头,身边护卫不多,动手易如反掌。”
这个声音……林微瞳孔骤缩。这不是三年前被自己逐出侯府的远房表哥林远吗?当年他因偷盗侯府财物,被她当众揭穿,赶出京城,没想到竟投靠了宇文铭,还成了暗卫的头目!
“不必多此一举。”沙哑的声音否决道,“三皇子殿下有令,要让林微亲眼看着幽州城破,看着她守护的百姓落入北狄之手,让她尝尝绝望的滋味。”
林远似乎有些不甘,却也不敢反驳,只得躬身应道:“是,属下遵命。”
就在这时,粮仓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沈策的低喝:“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粮仓内的暗卫顿时一惊,那沙哑的声音厉声喝道:“不好,暴露了!快,立刻打开城门!”
林微知道不能再等,她猛地冲出槐树,一脚踹开粮仓的木门,手中的短匕如闪电般射出,直逼那沙哑声音的面门。那人身手也算敏捷,侧身躲过,却被短匕划破了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是宇文铭身边的第一谋士,李肃!
“林微?!”李肃又惊又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地盘,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林微冷笑,目光扫过仓内的暗卫,“宇文铭派你们来送死,倒是舍得。”
“死的只会是你!”林远怒吼一声,挥刀朝林微砍来。他对林微恨之入骨,当年的羞辱如同烙印般刻在心头,如今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他恨不得将林微碎尸万段。
林微侧身躲过刀锋,反手抽出腰间的软剑,剑光如练,直刺林远的手腕。她曾在现代学过近身格斗术,加上这几年在王府和朝堂的历练,身手早已远超常人。林远的招式虽狠,却破绽百出,不过三五个回合,就被林微一剑挑飞了手中的刀,手腕也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废物!”李肃骂了一声,亲自提剑上前。他的剑法刁钻狠辣,与林远不可同日而语,剑剑直逼林微的要害。林微不敢大意,凝神应对,软剑在她手中如臂使指,与李肃的长剑碰撞出阵阵火花。
仓外,沈策已率人冲了进来,与暗卫们缠斗在一起。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打破了夜的寂静,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林微与李肃斗得难解难分,她渐渐察觉到体力不支,毕竟女子的力气终究不如男子,久战之下,手臂开始发麻。
李肃看出她的破绽,猛地一剑横扫,直逼她的腰腹。林微急忙后退,却不慎被地上的杂物绊倒,眼看长剑就要刺中胸口,她索性顺势倒地,手中的软剑猛地向上一挑,正中李肃的膝盖。
“啊!”李肃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剑哐当落地。林微立刻翻身跃起,一脚踩住他的胸口,软剑抵在他的咽喉处:“说,宇文铭还有什么阴谋?”
李肃脸色惨白,却依旧嘴硬:“我乃三皇子殿下的谋士,岂会受你胁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就在这时,东门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伴随着北狄士兵的嘶吼。林微心中一惊,难道还有其他暗卫打开了城门?她转头看向沈策:“怎么回事?”
沈策砍倒一名暗卫,气喘吁吁地回道:“还有一小股暗卫绕到了城门另一侧,强行打开了城门,北狄的前锋已经冲进来了!”
林微的心猛地一沉。她看向被踩在脚下的李肃,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你逼我的!”
说罢,她手腕用力,软剑划破了李肃的咽喉。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她却毫不在意,转身对沈策喊道:“立刻集结兵力,堵住东门!老陈应该已经带人过来了,我们必须在北狄大部队进城前,把他们打回去!”
沈策点头应是,立刻吹起号角,召集散落在各处的士兵。林微提剑冲出粮仓,只见东门方向火光冲天,北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与城内的守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剑,朝着最前线冲去——她不能退,也退不起,这座城,这些百姓,都是她必须守护的东西。
就在她即将冲入战阵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从火光中冲出,挡在她身前。玄色的铠甲染满了鲜血,脸上带着几道划伤,却依旧挡不住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
“阿微!”宇文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力量,“我来晚了。”
林微愣住了,手中的剑险些掉落在地。她看着眼前的人,眼眶瞬间湿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西线作战吗?”
“收到你的传信,知道你被困幽州,我立刻率轻骑赶来。”宇文擎伸手抹去她脸上的血迹,语气中带着心疼,“别怕,有我在。”
他身后,数千名精锐骑兵紧随而至,玄色的军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的“宇文”二字,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
北狄士兵看到宇文擎的旗号,顿时面露惧色——这位战神王爷的威名,早已响彻草原,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勇猛的对手?
宇文擎回头看向林微,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转身,拔出腰间的长枪,高声喝道:“随我杀!”
数千骑兵齐声呐喊,如猛虎下山般冲入北狄军中,所向披靡。林微站在原地,看着他冲锋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这场仗,他们赢定了。
但她也清楚,这只是开始。宇文铭不会善罢甘休,北狄也不会轻易退兵,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可只要有他在,她便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夜色依旧深沉,但东方的天际,已隐隐泛起了一丝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