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这黑松沟里咋静得瘆人？连鸟叫都听不见。”严英豪攥紧了步枪，左臂的绷带被汗水浸得发暗，脚步踩在厚厚的松针上，几乎没什么声响。
曹兴国侧耳听着周围动静，眉头紧锁：“越安静越不对劲，小心点，这里地势太险，怕有埋伏。”他回头看了眼被战士们轮流背着的伤员，压低声音，“让伤员都趴稳了，别出声。”
王黑风刚带着刀队消失在沟口拐角，他们这队人就放慢了脚步。黑松沟两侧的崖壁直上直下，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头顶的阳光被茂密的松枝切割成碎片，落在地上像散落的铜钱。
“团长，你看那崖壁上！”周铁蛋突然指向左侧崖壁，声音发颤。只见数十道黑影正趴在苔藓覆盖的岩石后，手里的步枪枪口隐隐反光，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是鬼子的伏击队！”严英豪猛地将身边的伤员往松树下一推，自己抄起轻机枪就往旁边翻滚，“打！”
“砰砰砰！”崖壁上的日军率先开火，子弹扫在松树干上，木屑飞溅。曹兴国反应极快，拽着一个腿部受伤的战士扑进旁边的石缝，同时抬手一枪，正中一个日军的手腕，对方的步枪“哐当”一声掉进深沟。
“老杨，带伤员往沟里撤！快！”曹兴国嘶吼着扣动扳机，掩护着抗联的老杨带着人往后退。伤员们咬着牙，有的互相搀扶，有的用步枪撑着地面往前挪，没人哼一声。
严英豪的轻机枪在松树干后“哒哒哒”作响，子弹在崖壁上打出一串火星：“狗娘养的，居然在这儿设伏！看来他们早就盯上咱们了！”他换弹匣的间隙，瞥见三个日军正顺着崖壁上的藤蔓往下滑，显然是想抄后路。
“周铁蛋，去堵后路！用手榴弹！”严英豪吼道。
“收到！”周铁蛋抓过腰间的手榴弹，咬掉拉环就往藤蔓处扔，“轰隆”一声炸响，藤蔓被炸断，三个日军惨叫着摔进沟底，溅起一片尘土。
曹兴国在石缝里不断变换位置，每一次露头都能带倒一个日军。他发现这些鬼子比之前遇到的更精锐，枪法准、动作快，显然是专门挑选的伏击好手。“老严，他们想困住咱们！往右侧的乱石堆冲，那里能藏人！”
严英豪会意，猛地调转枪口，对着右侧崖壁扫出一梭子，逼得上面的日军不敢探头，趁机大喊：“弟兄们，跟我冲！”他率先冲出松树掩护，左臂的伤口被牵扯得剧痛，却浑然不觉。
战士们紧随其后，子弹在身边呼啸而过。一个年轻的抗联战士刚跑出两步，就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胸膛，他踉跄着回头看了眼严英豪，嘴里涌出鲜血，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小马！”严英豪目眦欲裂，端着机枪疯狂扫射，硬生生在崖壁上撕开一道火力缺口，“冲过去！别让他白死！”
曹兴国已经冲到乱石堆，这里的石头大小不一，正好能作为掩体。他靠在一块一人高的巨石后，清点着人数——刚才的冲锋又折损了两个，老杨带着伤员刚撤到乱石堆边缘，还在往后挪。
“鬼子的火力太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曹兴国对着严英豪大喊，“你掩护，我去炸掉他们的火力点！”他指的是左侧崖壁中间一个突出的岩石平台，那里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打得最凶。
严英豪想都没想就点头：“小心！我给你争取时间！”他把轻机枪架在一块斜卧的树干上，火力全开，子弹像泼水似的往崖壁上浇，逼得日军纷纷缩回头。
曹兴国趁机摸出两颗手榴弹，拧开盖子咬在嘴里，手脚并用地往崖壁下的斜坡爬。坡上全是松动的碎石，稍不留神就会滑下去。他忍着被碎石划破手掌的疼，一点点靠近平台下方，能清晰地听到日军机枪手的嘶吼。
“狗娘养的，尝尝这个！”曹兴国猛地站起身，将两颗手榴弹扔向平台，自己则顺势滚下斜坡。
“轰隆！轰隆！”两声巨响，歪把子机枪瞬间哑火，平台上的日军被炸得飞了出去。
“好！”严英豪大喊着，火力跟着往前延伸。
可没等他们松口气，右侧崖壁突然传来“咔嚓”声，一道巨石滚落下来，正好堵死了往沟里撤的路。“不好！他们想封死咱们！”老杨的声音带着哭腔。
曹兴国抬头一看，只见右侧崖壁上站着个举着指挥刀的日军少佐，正对着下面狞笑。“是坂田！上次在一线天跑掉的那个！”曹兴国认出了对方，眼里冒火。
坂田用生硬的中文喊道：“曹兴国，这次看你往哪跑！乖乖投降，还能留你们全尸！”
“去你娘的！”曹兴国捡起地上的步枪，瞄准坂田就扣动扳机，子弹擦着对方的耳朵飞过，打在后面的岩石上。
坂田吓了一跳，骂了句八嘎，指挥着日军加强火力。
严英豪靠在巨石后，看着被堵死的退路，又看了看身边仅剩的十几个战士和五个伤员，咬了咬牙：“老曹，拼了！咱们从左侧崖壁爬出去，给伤员杀出条路！”
曹兴国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愿意跟我冲的，拿起家伙！怕死的……”
“谁怕死了！”周铁蛋第一个喊起来，手里的步枪攥得发白，“团长，我跟你冲！”
“冲！”战士们齐声应和，声音在黑松沟里回荡，压过了日军的枪声。
曹兴国看着一张张年轻或带伤的脸，心里一热：“好弟兄！严英豪，你带伤员跟上，我开路！”他率先朝着左侧崖壁冲去，那里的日军被刚才的手榴弹炸得死伤惨重，正是突破口。
“曹兴国，你有种！”严英豪大吼着跟上，轻机枪在他手里成了催命符，不断有日军从崖壁上掉下来。
子弹依旧密集，崖壁上的日军还在顽抗，但战士们的气势已经起来了。曹兴国爬到一处低矮的岩缝，回头对着严英豪喊：“快！把伤员递上来！”
严英豪立刻让人把最重伤员托起来，曹兴国伸手接住，小心翼翼地塞进岩缝，又转身继续往上爬。
“老曹，你看！那是王黑风的刀队！”严英豪突然指着沟口方向，只见十几道黑影正顺着沟壁疾冲而来，为首的正是王黑风，黑风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曹兴国精神一振：“黑风他们回来了！弟兄们，加把劲！”
坂田显然也看到了刀队，急得嘶吼：“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汇合！”
可已经晚了，王黑风的刀队像一把尖刀，从日军侧后方捅了进来，短刀劈砍的闷响和日军的惨叫混在一起。
“老曹，我来帮你了！”王黑风的大嗓门穿透枪声，格外响亮。
曹兴国笑着抹了把脸上的血：“来得正好！把伤员都接出去，咱们在沟顶汇合！”
“好嘞！”
崖壁上的日军腹背受敌，很快就乱了阵脚。曹兴国趁机带着战士们往上爬，严英豪掩护着伤员紧随其后，王黑风的刀队则在下面清理残敌。
当曹兴国终于把最后一个伤员托上崖顶时，严英豪也爬了上来，左臂的绷带彻底被血浸透，却笑得灿烂：“老曹，又他妈活下来了！”
曹兴国看着他，又看了看陆续爬上来的弟兄，点了点头：“活下来了。”
远处的坂田见大势已去，带着残兵往密林里逃，王黑风在后面追，大喊着：“别跑！把命留下！”
曹兴国望着沟底的狼藉，又看了看身边互相搀扶的战士，突然喊道：“都给我活着！下次，咱们还在这儿打鬼子！”
严英豪咧嘴笑：“好！下次还在这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