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使团带着屈辱的条约离去,留给北疆的不仅是巨额赔款和海上霸权,更是一个相对安稳的外部环境。林枫抓住这宝贵的战略窗口,将全部精力投注于内政与军改,尤其是那支被他寄予厚望的新军——神策军。
镇海堡以北三十里,原是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如今已被划为军事禁区,高高的围墙和了望塔将其与外界隔绝。这里,就是神策军的摇篮,被称为“砺锋谷”的新军大营。
大营校场上,来自北疆各军、经过层层筛选的三千名新兵,正顶着凛冽的寒风进行着严酷的训练。他们的训练方式,与旧式军队截然不同。
没有花哨的拳脚功夫,没有繁复的阵法演练,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队列、体能、以及令人眼花缭乱的火器操练。
“举铳!瞄准!放!”
教官的吼声在空气中回荡。士兵们动作整齐划一,手持新式的燧发鲁密铳,对着远处的木靶进行齐射训练。硝烟弥漫,枪声震耳欲聋。装填、瞄准、射击,每一个动作都要求达到近乎本能的熟练度。
除了单兵火器,校场一侧还专门划出了炮兵训练区。这里训练的并非传统的沉重将军炮,而是格物院与军工司联合研发的,更加轻便、射速更快的野战炮和榴弹炮。炮手们需要学习复杂的测距、计算弹道和快速瞄准。
“神策军,不是简单的换装火器。”林枫在徐锋和墨衡的陪同下,巡视着训练场,对身边的将领们阐述着他的建军思想,“它是一支全新的军队。它的核心,是组织、是纪律、是火力投送效率!”
他指着正在进行班组战术演练的士兵:“看见了吗?最小的作战单位是‘班’,配备火铳、盾牌和短矛。班之上是‘排’,‘连’,‘营’。每一级都有明确的指挥链和作战职责。我们要的,不是个人勇武,而是整体的协同。要用持续不断的火力,摧毁一切敢于挡在面前的敌人!”
徐锋补充道:“王爷还亲自编定了新的操典,强调进攻精神、迂回包抄和步炮协同。工兵、辎重、医护,各兵种都要密切配合。”
一位来自旧军的老将看着那些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站队列、走正步,以及反复拆装火铳的士兵,忍不住低声嘟囔:“这……这哪像是当兵的样子?血性何在?”
林枫耳尖,听到了这话。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位老将:“李将军,你觉得,是十个各自为战的勇士厉害,还是一个令行禁止、能将火力集中于一处的普通士兵组成的队列厉害?”
李将军一时语塞。
林枫继续道:“血性,不是体现在无谓的牺牲上,而是体现在克服恐惧、严格执行命令、在枪林弹雨中保持队形的勇气上!神策军的士兵,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服从!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他的声音在校场上空回荡,也敲打在每一位军官的心头。他们开始意识到,王爷要打造的,是一支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军队。
除了军事训练,砺锋谷大营内还设立了“讲武堂”。所有神策军的军官,甚至是表现优异的士兵,都必须在此学习文化知识、基础算学、地图测绘,以及新的军事理论。林枫甚至亲自授课,讲解他提出的“总体战”概念,强调后勤、经济、民心对战争的决定性影响。
“一支军队的强大,不仅仅在于战场。”林枫在讲武堂的黑板上写下一个“粮”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稳定充足的后勤,再精锐的部队也是无根之木。”
他又写下“技”字:“没有格物院不断研发的新式火器,没有军工司强大的生产能力,我们拿什么对抗潜在的敌人?”
最后,他重重写下“民”字:“没有北疆百姓的支持,没有流民来充实户口,没有商人来活跃经济,没有学子来学习新知,我们就是无源之水。北疆是一个整体,神策军,是这个整体最锋利的剑刃,但剑刃离不开坚实的剑身!”
这些全新的理念,冲击着旧式军人的思想,也在潜移默化中,塑造着神策军独特的军魂——一支有思想、有文化、懂得为何而战的新型军队。
就在神策军建设如火如荼之际,来自京城的暗流,再次涌动。
陈影深夜入府,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王爷,王振似乎察觉到了我们在整训新军。他最近频繁召见兵部官员和京营将领,似乎在筹划一次大规模的‘秋操’,地点可能选在靠近我们边境的河间府。”
林枫眼神微眯:“秋操?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是想借此向我们施压,试探我们的虚实,甚至寻找借口挑起边境冲突。”
“还有,”陈影低声道,“我们安排在王振府中的眼线回报,他最近与几个来自西南的巫师来往密切,似乎在秘密炼制什么药物,行事极为诡秘。”
“巫师?药物?”林枫眉头紧锁。王振此人心狠手辣,行事不择手段,绝不会无的放矢。这神秘的药物,是用来做什么的?对付谁?
“加派人手,务必查清那药物的底细!”林枫下令道,“同时,传令边境各部,加强戒备,没有我的手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动。告诉徐锋,神策军的训练要加快进度,我们要在王振发难之前,让这把剑尽快开刃!”
砺锋谷中,训练的号子声更加响亮,火光昼夜不息。一场陆地上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神策军这把正在淬火的利剑,尚未完全铸成,却已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森然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