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万象天穹殿内,觥筹交错,仙肴罗列,气氛热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盛宴的氛围逐渐被推向了另一个高潮——仙乐舞起!
随着司仪颜爵一声清越的宣告,大殿中央那片最为开阔的区域,穹顶之上的星辰光晕骤然变幻,投射下金戈铁马、大漠孤烟般的苍凉壮阔光影!原本悠扬缥缈的仙乐也为之一变!
不再是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不再是轻歌曼舞的婉转之态。取而代之的,是战鼓擂动般的沉重节拍,是号角长鸣般的苍凉旋律,是胡笳呜咽般的边塞风情!乐声磅礴,带着一种沙场点兵、铁血豪情的肃杀之气,瞬间将整个大殿的氛围,从极致的仙家祥和,拉入了一种苍茫、雄浑、甚至带着一丝悲壮的意境之中!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秦中花鸟已应阑,塞外风沙犹自寒。”
“夜听胡笳折杨柳,教人意气忆长安。”
乐声如诗,诗如乐声!仿佛将人带入了那黄沙漫天、金戈铁血的古战场!既有“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豪迈,也有“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悲戚,更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坚毅!
伴随着这恢弘悲壮的乐声,一队身着玄甲、手持利刃、气息凌厉的仙将,踏着沉重的步伐,列阵而入!他们的舞姿,并非柔美,而是充满了力量与杀伐之气!腾挪闪转间,剑光霍霍,枪影重重,步伐铿锵,如同在演绎一场真正的沙场演武!每一次挥剑,都带着裂帛之声;每一次顿足,都仿佛地动山摇!
这是战舞!是仙境的“破阵乐”!是灵犀阁为了彰显仙家威严、不忘守护之责而特意编排的节目!
战舞一起,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变得肃穆起来!不少经历过上古之战、或镇守过仙境边陲的仙子,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与追忆之色。金离瞳眼中金光闪烁,仿佛回到了刀光剑影的岁月;庞尊周身雷光隐隐,战意被引动;就连高台之上的几位阁主,神色也认真了许多。
这战舞,无论从气势、编排、还是仙将们的修为与配合来看,都堪称顶尖!已然达到了仙境舞乐的极高水准!足以让在场绝大多数仙子感到震撼与共鸣!
高台之上,依偎在水清漓怀中的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战舞所吸引。她坐直了身体,狐狸眼中闪烁着饶有兴致的光芒,认真观看着场中的表演。她的指尖无意识地随着鼓点轻轻敲击着桌面,显然沉浸在了那苍凉壮阔的意境之中。
然而,看着看着,她眼中那纯粹欣赏的光芒,却渐渐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挑剔?
‘嗯……’ 她心中暗自品评,‘鼓声够沉,号角够亮,仙将们的杀气也够足……’
‘这意境,这编排,放在仙境,确实算是一流了。’
‘只可惜……’ 她微微摇了摇头,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带着一丝源自更高眼界的不满足:
‘这剑舞的凌厉与杀伐之气,终究……未达禁忌之地的要求。’
禁忌之地!那里是力量的试炼场,是规则碰撞的漩涡,是真正的生死搏杀之地!那里的“战舞”(如果那能称之为舞的话),是真正意义上的毁灭之舞,是规则与力量的直接宣泄,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崩碎星辰、撕裂虚空的大恐怖!其残酷、其直接、其蕴含的毁灭意志,远非眼前这种经过艺术加工、保留了“美感”与“仪式感”的战舞所能比拟。
‘不过嘛……’ 默的嘴角又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场合不同,总不能真把灵犀盛宴变成修罗场吧?图个热闹,烘托下气氛,也足够了。’
她对自己的“宽容”感到颇为满意。毕竟,她现在已经“从良”了(?),是静水湖的王妃,要讲究“和谐”与“美感”。
然而,这个“宽容”的念头刚刚升起,另一个更加“苛刻”、甚至带着点“小骄傲”的念头,便如同调皮的小鱼,猛地窜出了她的心湖:
‘但是!’
她的目光从场中激烈的战舞上移开,不由自主地、带着无限崇拜与迷恋地,瞟向了身旁静坐如山的自家夫君——水清漓。
‘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除了我家清漓在练武场练剑时……那真正的……’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幅绝美的、只属于她一人的画面:
寂静无人的水玲珑宫练武场,星辉如水。水清漓静立场中,手持一柄由极致寒冰与水元力凝聚而成的透明长剑。没有恢弘的音乐,没有华丽的招式,甚至……没有杀气。
他只是……随意地挥剑。
起手,剑尖轻点虚空,仿佛蜻蜓点水,却引动周围静水泛起圈圈涟漪,空间都随之微微荡漾。
横斩,剑光如匹练,不带丝毫烟火气,却仿佛能斩断时光长河,冰蓝色的剑芒所过之处,万物凝滞。
回旋,身随剑走,衣袂飘飘,如同谪仙临世,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天地至理,优雅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
突刺,剑势如龙,一往无前,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直指本源!那一刻爆发出的锋芒,足以让日月失色!
他的剑舞,是静水流深的极致体现!是力量与美感的完美统一!是规则与意境的交融升华!看似缓慢,实则瞬息万变;看似柔和,实则蕴含崩天灭地之威!那是一种……超越了“舞”与“武”的界限,直抵“道”之本源的……艺术!
‘那才是真正的……英姿飒爽!’ 默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狐狸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举世无双!睥睨天下!’
‘跟清漓的剑舞比起来……’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场中那“热闹”的战舞上,眼中闪过一丝“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淡然,‘眼前这些……也就是……热闹罢了。’
‘其他的……我可看不上。’
这念头,带着毫不掩饰的偏爱与“我家夫君天下第一”的小得意。并非她狂妄,而是在她心中,水清漓的存在,本就是力量的巅峰、美学的极致。见识过真正的“绝顶”,又怎会为寻常的“山峰”而惊叹?
她甚至恶趣味地想,若是让场中这些卖力表演的仙将们知道,他们倾尽全力的战舞,在某位王妃眼中,只是“勉强能看”的水平,不知会作何感想?
想到这里,默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甜蜜与狡黠的笑容。她不再专注于场中的表演,而是重新慵懒地靠回水清漓怀中,将脸颊贴在他微凉的胸膛上,闭上眼睛,开始回味起独属于她的、那静水练武场中的绝世剑舞……
嗯,还是自家夫君的“私房舞”最好看!
虚空之中,水龙似乎感应到了女主人的心思,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带着“深以为然”意味的龙吟。那吟唱仿佛在说:殿下之姿,岂是凡俗可比?
水清漓静坐依旧,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场中的战舞,仿佛在欣赏,又仿佛超然物外。但若仔细看去,会发现当他怀中人儿靠过来、脸上露出那狡黠甜蜜的笑容时,他冰封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战舞依旧在继续,鼓声震天,剑光凛冽。
但在默的心中,早已奏响了另一曲……只属于静水之畔的、无声的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