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万象天穹殿内,盛宴正酣。仙乐缥缈,觥筹交错,珍馐美馔的香气与仙灵之气的芬芳交织弥漫,营造出一派祥和鼎盛的仙境气象。各路仙家或浅酌低吟,或开怀畅饮,或细品佳肴,脸上皆洋溢着满足与愉悦之色。
在这片和谐的氛围中,有几处席位,气氛却略显不同。
靠近高台的一处显眼席位,金王子金离瞳端坐其上,身姿挺拔如枪,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面前的水晶杯中,盛满了如同熔融黄金般、散发着炽热气息与浓烈酒香的仙酿——正是宴席上最顶级的烈酒之一,“太阳真火酿”。此酒性极烈,寻常仙子沾唇即醉,唯有金离瞳这等心志坚毅、仙力雄浑之辈,方能畅饮。
只见金离瞳端起酒杯,并未立刻饮下,而是先置于鼻尖轻嗅,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随即,他仰头饮下一大口,酒液入喉,如同岩浆滚过,带来灼热的刺痛感,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带着清凉气息的回甘,却悄然自喉间升起,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股霸道的烈性,让酒劲变得醇厚绵长,而非一味地灼烧!
金离瞳放下酒杯,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这酒……似乎与以往喝过的“太阳真火酿”有些不同?烈度依旧,却少了几分燥气,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圆融与层次感?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扫过高台之上那位静坐如渊的冰蓝色身影——水清漓。
与此同时,在另一侧,雷电尊者庞尊也正对着杯中那“九霄雷池液”皱眉。此酒色泽幽紫,电光闪烁,饮之如同引天雷入体,狂暴无比,最是契合他的雷霆仙力。但此刻,他杯中之酒,雷光虽盛,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暴戾与难以掌控,反而多了一丝……内敛的锋芒与奇异的稳定感?仿佛狂暴的雷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梳理过,变得更加“驯服”,却也更加……危险!他咂摸了一下滋味,眼中雷光一闪,同样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高台方向。
而在大殿一个相对偏僻、却气息幽深的角落,禁忌之地十阶之一的七阶八风,正把玩着手中一个不起眼的墨玉酒杯。杯中并非什么名贵仙酿,而是一种名为“虚空风暴引”的奇酒,酒液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光线,饮之可引动体内风之仙力,感知虚空乱流。八风性格孤僻诡异,不喜与人交往,但这杯酒……却让他那古井无波的心绪泛起了一丝涟漪。酒中的虚空之力依旧磅礴,却少了几分混乱与侵蚀性,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仿佛混乱的风暴被赋予了某种内在的韵律?他抬起那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目光穿透人群,也落在了高台之上。
金离瞳、庞尊、八风。
三位皆是仙境中顶尖的存在,性格各异,力量属性也截然不同(金之锋锐、雷之狂暴、风之诡变),但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嗜好烈酒、且对酒之品质极其挑剔之辈!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品尝到杯中仙酿那微妙而精妙的“升华”之处后,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极其隐晦地,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没有言语,没有仙力波动。
仅仅是一个眼神的交错!
但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三位顶尖强者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同样的信息:
‘这酒……被动了手脚。’
‘不,是……被‘优化’了。’
‘手法极其高明,近乎道法自然。’
‘能做到这一点,且让吾等都挑不出毛病,反而觉得更胜从前者……’
三人的目光,再次极其默契地、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意味,齐齐转向了高台最中央、那位自始至终静默如山、气息与整个仙境本源隐隐共鸣的——
静水湖之主,水清漓!
在他们看来,也只会是水清漓!
唯有这位执掌水之本源、力量深不可测、心境早已臻至化境的二阶殿下,才有如此精妙绝伦的掌控力,能于无声无息间,将如此多属性各异、甚至相克的仙酿,进行这般“润物细无声”的极致升华!让烈酒更醇,让暴雷更稳,让乱风有序!这已非简单的仙法,而是触及了规则层面的“调和”与“平衡”之道!
除了他,还有谁能有如此手段?还有谁有如此境界?
金离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他举起杯,朝着高台方向,极其轻微地示意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战士的豪爽与对强者的认可。
庞尊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桀骜却又带着点“算你厉害”的笑意,也端起酒杯,对着高台方向虚晃一下,仰头灌下。雷光在他喉间一闪而逝。
八风则更加隐晦,只是将杯中墨色酒液缓缓饮尽,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赞许意味的叹息。
三位强者的无声致意,虽然轻微,却如何能逃过高台上诸位存在的感知?
时希眸光微动,黎灰嘴角玩味笑意更深,花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冰璃雪冰雪般的容颜似乎柔和了一瞬……他们都隐约察觉到了酒水的异常,也自然将这份“功劳”,归在了水清漓身上。
而此刻,正依偎在水清漓怀中,小口品尝着一杯“月华凝露”、嘴角噙着狡黠笑意的默,将下方那三位“酒友”的眼神交流与无声致意,尽收眼底!
她狐狸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涌起了更大的得意与……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窃喜!
‘哎呀呀!被发现了?’ 她心中乐开了花,‘不过……他们好像……误会了?’
‘以为是清漓做的?’
默非但没有丝毫被“抢功”的不悦,反而觉得……这样更好!简直完美!
她偷偷抬起眼帘,瞄了一眼身旁静坐如初、仿佛对一切致意都毫无所觉的水清漓,心中那个得意的小人简直要跳舞了!
‘嘻嘻!清漓,这功劳,给你正合适!’
‘本来就是你教我的嘛!静水之道,调和万物,平衡阴阳……我这点小伎俩,不过是得了你一点皮毛!’
‘由你来‘顶缸’,再合适不过了!’
‘要是让他们知道是我这个小丫头片子搞的鬼,庞尊那个暴脾气说不定还要嚷嚷着‘多管闲事’,金王子那么傲娇,肯定嘴硬不承认好喝,八风那个阴森森的家伙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但由你水王子殿下出手‘优化’,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这是境界的碾压!是品味的认可!他们只会觉得与有荣焉!’
‘嘿嘿,深藏功与名,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默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栽赃嫁祸”(?)简直是神来之笔!既享受了暗中搞事的乐趣,又完美地维护了自家夫君“高深莫测”的形象,还顺便“讨好”了一下这几位难缠的角色(虽然他们不知道)!一箭三雕!
她甚至觉得,清漓肯定也“默认”了!他那种“万物不萦于心”的性格,才不会在意这种“虚名”呢!而且,夫妻一体,他的功劳就是她的功劳嘛!四舍五入,还是她厉害!
于是,默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美丽的误会”,甚至更加得意地往水清漓怀里缩了缩,仿佛与有荣焉。
她端起自己的“月华凝露”,轻轻呷了一口。这杯专门为她准备的、清甜爽口的饮品,自然也经过了她自己的“小小优化”,口感更加细腻柔和,带着一丝静水特有的甘洌。她眯起狐狸眼,享受地品味着,心中美滋滋地想:
‘看吧,清漓,我连‘背黑锅’都帮你找好了最合适的人选!我是不是很贴心?’
虚空之中,水龙发出一声极其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无语”?又或者是“纵容”?的龙吟喘息。
水清漓依旧静坐,冰蓝色的眼眸波澜不惊,仿佛下方那三位强者的致意、怀中人儿那点小心思,都与他无关。只是,当他端起面前那杯“万载空青”时,那冰封般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微小的、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静水无声,功过皆空。
但有人乐意将功劳冠于他名,他亦……受之坦然。
毕竟,教导有方,亦是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