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多功能视听室。
白天的狂欢过后,疲惫的帝王将相们坐在椅子上,气氛有些沉闷。
他们在复盘,今天的演习给他们的冲击太大,不仅仅是武器的差距,更是理念的鸿沟。
“小周。”打破沉默的是坐在角落里一直眉头紧锁的杨坚。
这位终结了南北朝乱世、开创了科举与三省六部制的隋文帝,手里摩挲着那枚打火机,目光锐利。
“朕在想一个问题。今日教官反复提及,现代军队之强,首在信仰,朕不解。”
杨坚站起身,环视四周。
“朕确立府兵制,寓兵于农,给田地,免赋税,士卒才肯效死力。大秦以首级记功授爵,大宋以厚禄养兵。自古以来,当兵吃粮,杀人拿钱,乃是天经地义的契约。若无重赏,何来勇夫?”
旁边,赵匡胤也插话,“不错。朕杯酒释兵权,便是怕武将拥兵自重。”
“若是这般强悍的军队,不给钱粮,不给封赏,他们凭什么听命?就不怕……哗变吗?”
这是所有封建帝王的思维:军队是皇权的工具,也是皇权的威胁,维持忠诚的唯一纽带,是利益。
周墨站在讲台上,看着这群站在华夏历史巅峰的男人。
“各位,我知道你们困惑。”
周墨没有直接辩驳,而是按下了遥控器。
“在回答之前,请大家看一段视频。这是我从来没给大家看过的,而且这不是演习,也不是电影,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影像。”
投影仪的光束刺破黑暗,屏幕亮起,画面中没有硝烟,没有敌军,只有漫天的洪水。
1998年,九八特大洪水。
浊浪滔天,大堤决口,浑黄的江水如同猛兽般吞噬着村庄。
没有先进的重型机械,因为道路已经被洪水冲断。
画面中出现的,是一群穿着橙色救生衣,甚至很多连救生衣都没穿的年轻士兵。
他们手挽着手,跳进激流中,用血肉之躯组成人墙,去堵那汹涌的决口。
“这是在作甚!”一直温文尔雅的刘秀猛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以血肉之躯挡洪水?这统帅疯了吗?这是让士兵去送死!哪有这样用兵的?”
刘秀虽是帝王,却也是太学生出身,种过地,最知民间疾苦,也最懂仁字。
周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切换了画面。
2008年,汶川。
地动山摇,废墟一片。
一支支部队冒着余震,在没有地面引导的情况下,从五千米高空盲降。
镜头拉近,一个年轻的士兵,满脸灰尘,手指被钢筋磨得全是血,指甲都翻开了,却死死扒住一块水泥板。
当战友强行要把他拉走避险时,他跪在地上,哭喊着,“求求你们让我再去救一个!我还能救一个!底下还有声音!”
画面再切。
边境线,喀喇昆仑雪山哨卡。
寒风呼啸,气温零下三十度。
几个皮肤被紫外线晒得脱皮、嘴唇紫黑的年轻战士,站得笔直如松,因为缺氧,他们大口喘息,但眼神却清澈。
他们身后是祖国,所以一步不退。
一个个视频结束,视听室内只剩下呼吸声。
连杀人无数的各个将军将领,此刻也坐直了身子。
他打了一辈子仗,杀了几十万人,却从未见过这种眼神。
那不是渴望军功的贪婪,也不是面对死亡的恐惧,更不是被军法逼迫的麻木。
那是……什么呢?
“他们……图什么?”赵光义喃喃自语。
他在高梁河飙车逃命的时候,如果有这样一队兵肯为他挡刀,他何至于那么狼狈?
“这既不是打仗,也没有首级可砍,更没有战利品。甚至救出来的百姓,他们都不认识。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为了钱吗?”一直没说话的曹操冷笑一声,但随即自己摇了摇头,眼底有些动容。
“不可能,孤赏金万两,也买不来替孤挡天灾的命,这眼神,装不出来。”
周墨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帝王。
“因为他们有一个名字,叫人民子弟兵,这也是我之前曾经提到过的。。”
“在我们这里,军队不属于某个皇帝,不属于某个家族,甚至不属于某个将领。他们来自百姓,服务于百姓。”
“他们是工人的儿子,是农民的儿子。当灾难来临时,老百姓看到那身军装,心就安了。”
“因为百姓知道,这群人,会挡在他们前面,死也会挡在前面,这不是交易,是本能,也是责任。”
“这,就是教官口中的信仰,不是为了封侯拜相,而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万家灯火。”
万家灯火是好,可若军队不是忠于朝廷,又怎能放心?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刘秀喃喃重复着孟子的这句话。
“朕以为这只是圣人的教化,未曾想,后世竟真的做到了……这是大道啊。”
朱元璋沉默了许久,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泛起波澜。
他是乞丐出身,最懂百姓的苦,也最恨贪官污吏和兵匪一家。
“咱的兵,是为了咱老朱家打天下,保的是咱的龙椅。”
老朱声音沙哑,突然看向旁边的徐达。
“天德,若是咱大明的兵也能变成这样……你说,咱大明还需要防备谁?还需要修长城吗?这人心,就是最硬的长城啊!”
徐达神色肃穆,重重点头,虎目含泪。
“上位,若能练出这样的兵,大明……万世不倒。”
周墨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在这时,警报声骤然响起!
“呜—呜—”
“全员集合!紧急任务!”
大门被一脚踹开,黑面神教官冲了进来。
“接到上级通知,附近卧牛山突发山火,风势很大,火线正在向山脚下的村庄蔓延!”
“所有学员,立刻登车!带上灭火装备!”
“灭火?”众帝王被这突发事件搞得一愣 。
“怎么?不想去?”教官冷冷地看着他们,“怕死的可以留下,。”
“放屁!”朱棣第一个跳了起来。
他一把抓起旁边的干粉灭火器,虽然急得拿反了,但满脸通红地吼道,“老子连十几万蒙古骑兵都不怕,怕个鸟火!”
“同去!”赵匡胤猛地一拍大腿。
“算孤一个!”孙权虽然年轻,此刻也被这气氛感染,脱下外套,“江东子弟,何惧水火!”
一群身穿迷彩服的古人,无论平时有多少算计,此刻都被那视频中的画面点燃了热血,嗷嗷叫着冲向了卡车。
周墨也跟在后面,“陛下!那是干粉灭火器!不能对着人喷啊!把插销拔了!”
“还有那个!张飞!别拿铁锹拍自己人的屁股!那是用来拍火的!”
“哎卧槽,多尔衮你把水枪放下,那是高压的,会把人冲飞的!”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