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木迪给众人一一斟满酒浆,目光落到正捧着鸡头大快朵颐的火娃身上,忍不住咧嘴笑道:“都说杀鸡儆猴,这猴儿倒好,抱着鸡头啃得比谁都香,半点不知道怕哩!”
黄昭含笑抿了一口酒,温热的酒液顺着喉管滑下,恰到好处地驱散了秋夜的凉意。
他转头望向对面气色已然红润不少的贾诩:“文和,我瞧你这病势已去了七八分,如今感觉如何?”
贾诩从容放下汤匙,取布巾轻拭嘴角,神色平和:“全仗元化兄回春妙手,黄兄弟收容照拂,这条残命才得以保全。如今日常起居已无碍,这份恩情,诩铭记于心。”
“往后有何打算?”
“诩细细思量过,武威家中已去信报了平安。眼下二位正是用人之际,诩虽才疏学浅,于钱粮筹算、文书往来,乃至些许察言观色的微末本事,或可略尽绵薄之力。”
“不急着回武威见令堂了?”
贾诩轻叹一声,眼中掠过一丝复杂:“原先归心似箭,实因自忖时日无多,唯恐不及见老母最后一面,徒留终身之憾。如今既蒙天幸,得以续命,反倒不急于一时了。”
黄昭闻言,心中不由一动。有贾诩这般心思缜密之人留在身边,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他举杯颔首道:“文和兄太客气了。你能留下,我们求之不得。从今往后便是自己人,不必再提恩情,相互扶持便是。”
这时,乃木迪小心翼翼地凑近,脸上堆着谦卑又惶恐的笑容,压低声音问黄昭:“黄……黄爷,您看,咱在这姜家堡也待了有些时日了,小的日日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差错……那个……穿肠丸的解药,不知何时能赐下?”
阿依莫近来似乎找到了做鬼的乐趣,每晚必寻乃木迪,朝他后颈窝吹几口阴森寒气,让他时刻不忘“身中剧毒”之事。
黄昭心中暗笑,面上却故作深沉,摆手敷衍道:“急什么。上个月不是给过你一丸了?此毒需连服三次解药方能根除。时候未到,急也无用。你且安心做事,届时自然给你。”
乃木迪不敢再多言,唯唯诺诺地退到一旁,脸上愁云密布。
一旁的华哥儿轻轻放下碗,语气豁达地开口:“昭弟,其实……你不必始终将我那伤势挂在心上。经脉之损,固然难复,但如今日常起居、行医施药皆已无碍,不过是不能再妄动内力、与人争强斗狠罢了。于我而言,或许反是好事,更能专心医道。”
闻听此言,黄昭心中愧疚更甚,他闷了一口酒,声音低沉:“元化兄一身修为,因我而废,我心中实在难安。”
华哥淡然一笑,目光澄澈:“想我华旉安身立命的根本,原就在这一双手、几根银针、几味草药之上。往后不能动武,踏踏实实做个治病救人的郎中,正合我愿。况且……”
他看向黄昭,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如今有你在身旁,冲锋陷阵之事,哪里还轮得到我?”
“不行!”黄昭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酒液微漾,引得众人皆侧目。
“此事虽难,但我黄昭发誓,不管什么天材地宝,纵然是上天入地、翻江倒海,我也必定为你寻来!此事绝无转圜,我定要让你重回巅峰!”
乃木迪见气氛有些凝重,忙凑上前小声禀报:“黄爷,小的这些时日也四处打探过了。听闻半年前倒是有西域胡商带来一枚‘金焰果’,据说是疗伤圣品,结果被一位京城来的富商以一千五百两纹银的天价购去。”
黄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对着乃木迪竖了竖大拇指:“做得不错。这消息很重要,至少证明此地确有异宝流通,我们来姜家堡,算是来对了地方。”
得到肯定的乃木迪面露喜色,却话风一转:“可是黄爷,自那以后,堡里就再没听说过这类宝贝的消息了。”
黄昭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叹道:“我们进这姜家堡,也一月有余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如今情形大伙儿也清楚,这堡分内外。内堡是姜家族人核心之地,守备森严;外堡东区是我们所在的集市,鱼龙混杂;西区则是护卫、佃农聚居之所。”
他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这一个月来,小金子早已将外堡翻了数遍,确实一无所获。但小家伙明确告诉我,内堡之中有令它蠢蠢欲动的宝物气息,同时,也存在某种让它深感畏惧的东西,以致于它不敢越雷池半步。”
乃木迪惊讶地望向还在蒲团上啃鸡爪的小金子,咂舌道:“这小东西……真有这么神?”
小金子仿佛听懂了一般,停下动作,扭过头瞪了乃目迪一眼,还示威似的朝他吐了吐舌头。
黄昭转向贾诩,“文和兄,你博览群书,可知这姜家底细?我观此堡气象不凡,绝非普通豪强。”
贾诩指尖轻叩桌面,似在回忆,缓缓道:“黄兄弟所感不差。我昔日曾读过冀县旧志,见零星记载。这姜家,确有不凡之处。”
“哦,何种记载?快说来听听!”
“志云,百余年前,有一头‘黑煞熊妖’,凶悍异常,在汉阳郡内为祸百年之久。当时官府屡次围剿皆损兵折将。”
黄昭心下暗自嘀咕:黑煞熊妖?难不成是那种会偷袈裟的?
“后来,便是姜家先祖,凭借一种神秘而强横的力量,竟独自将此獠镇压!”
连一旁静听的华哥儿也不禁动容:“姜家先祖如此强悍,竟能独战百年大妖!”
贾诩点点头,肯定道:“那志书上语焉不详,只提及姜家之力非比寻常,似与血脉有关,但具体为何,已是秘而不宣的往事了。”
华哥儿转向黄昭,语气带着关切:“昭弟,你的心意,为兄尽知。但凡事需量力而行,切莫因我之故,行险强求。平安为上。”
贾诩顿了顿,继续道:“郡守因此上表为其请功,朝廷特旨嘉奖,将此地方圆百里赐予姜家,允其建坞堡,养私兵,自此姜家在此扎根。”
黄昭拿起一张胡饼,在浓郁的鸡汤里蘸了蘸,塞入口中慢慢咀嚼,他眼神变得坚定:“我意已决。待我们凑足两千两纹银,我便备上厚礼,正式拜访姜堡主,无论如何也要探一探他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