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朗。”
墨予白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轻轻落下。
楚灵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姓氏却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他的神经。
温……温晴阿姨的“温”?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幅度太大,左手腕上冰冷的金属手铐骤然收紧,将他和旁边的墨予白狠狠扯到了一起。
“哗啦——”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月光。
“你舅舅?”楚灵顾不上被勒得生疼的手腕,声音都变了调,“温晴阿姨的亲哥哥?”
这怎么可能!
那个布下二十多年恶毒棋局,将墨、季两家玩弄于股掌,甚至害死“阳光”的幕后黑手,竟然会是墨予白的亲舅舅?
这简直比他和墨予白是亲兄弟的戏码,还要荒唐!
“我一开始也不信。”墨予白顺势靠在床头,月光勾勒出他苍白的侧脸,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晃了晃两人被锁在一起的手,似乎是在提醒楚灵冷静。
“但我让秦昊查了二十四年前,我爸和季同分道扬镳前后的所有商业记录。发现了一个被抹去的名字,温朗。”
墨予白顿了顿,抛出了第一个炸弹。
“他曾是‘旭日集团’的第三位联合创始人。”
楚灵的呼吸一滞。
外界只知道旭日集团是墨文旭和季同白手起家的商业帝国,从没人知道,最初的基石,竟是三个人。
“当年的‘铁三角’,我爸主战略,季同主技术,而我舅舅温朗,凭借温家在京市的人脉,负责市场和渠道。”
“那……后来呢?”楚灵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心一点点下沉。
“后来,他‘死’了。”墨予白的声音冷了下去,“官方记录是,二十四年前,一场意外车祸,当场死亡。”
“意外?”楚灵抓住了这个词。
“不像意外。”墨予白摇头,“我查了当年的卷宗,肇事司机人间蒸发。车祸发生的时间点,恰好是我爸和季同因为经营理念决裂的前夜。”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楚灵心上。
“最关键的是,我舅舅‘死’后,他名下所有的股份和资产,都被我爸和季同,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合法’地收购了。”
楚灵倒吸一口凉气。
瞬间,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一个被兄弟背叛,被夺走一切,甚至被伪造“死亡”的男人。他恨墨文旭,恨季同,所以他要用最恶毒的方式报复。
他调换他们的孩子,让墨文旭把仇人的儿子当宝,让季同承受丧子之痛。他甚至策划了福利院的大火,要让墨家真正的血脉彻底断绝……
他像一个蛰伏了二十多年的幽灵,就等着季晨的记者会,作为他扯开地狱大幕的引信。
“所以,赵卫国说的‘军方背景’……”
“嗯,”墨予白点头,“我外公是军区退下来的老首长。我舅舅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认识几个顶级黑客,抹掉他存在过的痕迹,不难。”
“那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墨予白摇头,“他能骗过所有人二十多年,就藏得极深。赵卫国只是他丢出来的一颗废棋。”
墨予白话锋一转,声音里透出森然的寒意。
“不过,他既然想吞并墨家和季家,就必然会在资本市场动手。我已经让傅青辰和秦昊联手,二十四小时盯着全球的资金流。只要他敢动,我就能顺藤摸瓜,把他从老鼠洞里揪出来。”
听着墨予白的计划,楚灵的心却没来由地一揪。
温朗。
如果他真的是幕后黑手,那温晴……
楚灵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那个温柔的女人,在得知一边是丈夫和儿子,另一边却是策划了一切悲剧的亲哥哥时,会是怎样绝望的表情。
他不敢想。
“在担心我妈?”
头顶传来墨予白低沉的声音,他似乎永远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然后,那人将他重新揽回怀里,手铐冰冷的触感,在这一刻竟也变得不那么讨厌。
“别怕。”墨予白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天塌下来,有我扛着。”
“等我伤好了,我们就出院,把所有事一次性解决掉。”
“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不是‘弟弟’,也不是‘金丝雀’的,真正的名分。”
温暖的怀抱,沉稳的心跳,让楚灵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他靠在墨予白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消毒水混合着木质香的味道,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墨予白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拿起床头的手机,拨通了秦昊的电话,声音瞬间恢复了冰冷。
“有结果了?”
“墨总!”电话那头,秦昊的声音透着兴奋,“查到了!一股庞大的海外资金,正在通过几十个皮包公司,恶意收购季氏集团的散股!”
“而且,我们截获了一段加密通讯!对方似乎以为胜券在握,有些松懈。我们的技术人员正在全力破解!”
“很好。”墨予白挂断电话。
温朗,你这条躲了二十多年的老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
---
几天后,墨予白头上的伤口拆了线,两人终于出院。
手腕上的手铐,依旧没有解开。墨予白的理由是:脑震荡后遗症还没好,需要“救命恩人”二十四小时贴身陪护,以便随时进行“物理唤醒”。
楚灵已经懒得跟他计较了。
回到“天阙”的当天下午,秦昊就带着一台军用级的加密电脑,行色匆匆地赶来。
“墨总!楚灵先生!”秦昊将电脑放在桌上,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我们破解了那段加密通讯!里面是一份行动计划!”
他点开一个文件,一份详细的计划书出现在屏幕上。
计划的名称,叫做——“归零”。
计划内容,看得人心惊胆战。
温朗的最终目的,并不仅仅是吞并墨、季两家。他要在三天后,旭日集团的年度股东大会上,当着所有股东和媒体的面,公布墨文旭和季同当年联手“谋害”他、侵吞他财产的“证据”。
然后,他会以“受害者”和“温氏继承人”的双重身份,利用舆论和资本,彻底搞垮墨氏和季氏,将两家公司,重新整合到他自己名下。
他要让墨文旭和季晨,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身败名裂。
“他手上有证据?”一同赶来的傅青辰,眉头紧锁。
“多半是伪造的。”墨予白冷哼,“但只要能煽动舆论,真假又有什么重要?”
“最麻烦的是……”秦昊指着计划书的最后一部分,脸色难看,“他还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要在股东大会当天,绑架温晴夫人。”
“他要用温晴夫人,来逼您和墨先生就范,放弃所有抵抗。”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墨予白没有砸桌子,也没有怒吼。
他只是缓缓地端起手边的水杯,所有人都看到,那杯中的水面,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频率,剧烈地颤抖着。
温晴,是他的母亲,更是他的底线。
温朗,触碰了他的逆鳞。
“他现在在哪?”墨予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来自地狱深渊。
“查到了!”秦昊立刻调出一张地图,上面一个红点正在不停闪烁,“根据资金流向和通讯信号,我们最终锁定了他现在的位置。”
“京市,南郊,一间废弃的化工厂。”
墨予白放下水杯,站起身。
三天后?
他等不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连带着楚灵也不得不跟着他站了起来。
“黑豹。”
“半个小时,集结你手下所有的人。”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冰冷而决绝。
“带上家伙,跟我去端一个老鼠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