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永劫】的重铸带来了力量,却也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苏清雪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冰魄本源的光芒黯淡到几乎熄灭。云璃双臂包裹着厚厚的能量绷带,锁链的灼痛和掌心的贯穿伤让她每动一下都冷汗涔涔。林风双耳的世界变得一片沉闷,只有持续的、高低不一的嗡鸣,他需要依靠神识和精神感应才能勉强捕捉外界的动静。
他们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一个或许能摆脱美神目光追踪的避风港。林风想起了那份自镜花遗迹开始,一路艰难补完的、由九座神秘灯塔构成的星图。那指向的终点,被天工族铭文隐晦地称为“归家之路”,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他将残存的意念注入星图,九座灯塔的虚影在舰桥中央缓缓旋转,光芒交织,最终指向一个遥远的、未知的宇宙坐标。然而,当林风试图将这坐标输入导航系统时,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碍。
星图标注坐标的方式并非通用星际坐标,而是使用了九种截然不同、古老晦涩的文明文字!每一种文字都蕴含着独特的能量签名和文明意志,仿佛九把不同的锁,必须用对应的“钥匙”才能正确解读并激活导航。
其中六种,凭借苏清雪之前复苏的记忆碎片、林风的见识以及云璃虫族传承中的古老知识,还能勉强辨认。但剩下的三种文字,其文明早已彻底湮灭在时间长河中,字符扭曲如天书,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古老而陌生,完全无法理解。
“三种…完全不认识…”林风看着那如同鬼画符般的文字,感到一阵无力。听力受损让他更加依赖视觉和神识,但面对这种知识层面的绝对壁垒,力量显得苍白无力。
“数据库…无匹配…”寂努力检索着自身庞大的数据库,独眼闪烁,最终沮丧地摇头。这些文明存在的年代,可能远比她的造主所属文明更加久远。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云璃虚弱地抬起包扎的手,指了指舷窗外那片死寂的枯萎母树区域:“那些…宝石丧尸…它们啃食母树残骸时…偶尔会扒拉出一些…很古老的菌类化石…我之前躲避时看到过…上面有些痕迹…很像其中一种文字…”
一线希望!
林风立刻操控星舰,小心地避开水母般漂浮的美神幼体“镜”和那些游荡的宝石丧尸,降落到一片相对偏僻的枯萎区域。在一块巨大的、干枯皲裂的母树树皮掩盖下,他们果然发现了几块不起眼的、如同黑色琉璃般的菌类化石。
寂小心翼翼地将化石收集回来,扫描分析。“化石内…残留有极其微弱的…生物活性信息素…和…遗传编码片段…很像是一种…古老的信息存储菌…‘智慧菌’?”
她尝试用微弱的能量刺激化石,那些奇异文字的笔画竟然微微亮起,散发出极其微弱的精神波动,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却无人能懂。
“如果…如果我‘吃’掉它…”寂看着那化石,又看了看那无法解读的文字,独眼中闪过一丝冒险的光芒,“也许能直接读取里面的遗传信息…获得那种语言知识…”
“太危险了!”林风立刻反对,未知的生物信息素,很可能含有剧毒或者精神污染。
“没有…别的办法了…”寂的声音却很坚定,“苏姐姐…需要地方修养…你们也是…”她看着昏迷的苏清雪和伤痕累累的云璃和林风,做出了决定。
不等林风再次阻止,她拿起一块最小的化石,放入口中。那并非真正的吞噬,而是用自身的能量核心去解析、同化那古老的信息片段。
瞬间,寂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独眼中彩虹色的数据流疯狂爆炸,几乎溢出眼眶!她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无数杂乱无章的、属于另一个消亡文明的画面、声音、知识碎片如同洪水般冲垮她的处理系统!
“古…虫…语…”在几乎当机的边缘,她终于艰难地捕捉并剥离出了最关键的语言信息,嘶哑地报出了其中一个失传文字的名字及其解读方式。
代价是她自身的数据逻辑变得一片混乱,时而发出虫鸣般的嘶嘶声,时而陷入呆滞,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慢慢恢复。
解决了一种,还剩两种。
剩下的两种文字更加古老诡异,连智慧菌的化石都没有线索。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苏清雪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困境,眉头微蹙,周身逸散出极其微弱的冰蓝光芒。一具略显虚幻的冰魄分身自行凝聚,虽然光芒黯淡,却带着一丝本体的决绝。
“分身…可模拟…能量签名…”分身的声音清冷断续,“尝试…代笔…书写坐标…但会引动…文明残留意志…反噬…”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由苏清雪的分身,模拟那两种失传文明的能量波动特征,强行“临摹”出坐标文字,或许能骗过星图的规则。但书写的过程,必将引动那些文明湮灭后残留的、充满不甘与诅咒的集体意志冲击!
没有犹豫,第一具分身悬浮到星图前,指尖凝聚冰魄之力,开始模拟第一种失传文字的能量签名,缓缓临摹第一个字符。
笔尖落下的瞬间——
嗡!
一股蛮荒、暴戾、充满血腥狩猎气息的残留意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轰在分身之上!
分身剧烈晃动,身体瞬间变得透明了几分,却咬牙坚持,艰难地完成了那个字符。
字符亮起,被星图吸收,有效!
但那具分身也到了极限,发出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化作点点冰蓝光屑,彻底消散。
反噬之力甚至透过分身与本体的联系,波及到了昏迷的苏清雪,让她无意识地蹙紧眉头,嘴角溢出更多冰蓝色的气息。
林风和云璃的心揪紧了。
但进程不能停止。
第二具、第三具分身接连凝聚,上前书写。
每一天,都有十具分身,在书写下一两个字符后,便在那可怕的文明反噬下悲壮地消散。
每一天,昏迷的苏清雪都会因此变得更加虚弱,本体的冰魄之光愈发黯淡。
云璃忍着剧痛,小心地擦拭着苏清雪嘴角不断溢出的、越来越浓郁的冰蓝气息。林风紧握着永劫剑,听着耳中持续的嗡鸣,看着一具具分身如同扑火的飞蛾般消散,却无能为力。
这是一个用知识和牺牲铺就的进程。
当第九天来临,最后一种失传文字的最后一个字符,由第九具分身艰难地书写完成时——
整幅星图骤然爆发出贯通古今的璀璨光芒!九座灯塔的虚影彻底凝实,投射出一条清晰无比的、通往未知远方的星光航道!
坐标,完整了!
而代价是,苏清雪所有的分身,仅剩最后九具残存(原本远超此数)。而她本人,在星图完成的刹那,猛地从昏迷中剧咳醒来,咳出的不再是气息,而是大块大块闪烁着微光的、冰冷坚硬的冰晶内脏碎块!
她的脸色透明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碎裂。
舰桥内一片死寂,只有星图航道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映照着牺牲的惨烈。
归家的坐标终于找到,但这条路,已然由同伴的破碎铺就。
林风将虚弱的苏清雪小心放平,将星图坐标牢牢刻入导航核心。
“我们回家。”他沙哑地说道,尽管他已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星舰沿着新生的航道,缓缓启航,驶向渺茫的希望与未知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