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政委的脸色瞬间变了,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我的天爷!这可是军委特派员,陆砚池这小子是疯了吗?当场抗命?!
陈卫国身后的随行人员更是勃然变色,其中一个直接站了起来,指着陆砚池厉声呵斥:“陆砚池,你放肆!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陈卫国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微前倾,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锁住陆砚池,那股子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朝着陆砚池碾压过去。
“陆同志,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孟昭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冷汗。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陆砚池的衣角。
陆砚池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温热干燥的掌心传来安定的力量。
他迎着陈卫国那几乎要杀人的视线,挺直了脊梁,不卑不亢地再次开口。
“报告陈特派员,我不是抗命。而是这项调令,本身就不符合‘生肌’项目的实际情况。我作为项目负责人,有责任指出这一点。”
他这一番话,让准备发作的陈卫国硬生生顿住了。
“哦?”陈卫国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不符合实际情况了?难道京市的条件,还比不上你们这这?”
“没错,就是比不上。”
陆砚池的回答,再次让全场陷入死寂。
他没有理会众人惊愕的表情,继续条理清晰地陈述:“陈特派员,您刚才也看到了试验田。‘生肌’项目之所以能在这里取得初步进展,并非偶然。”
“那位高人当初留下药方时就曾明言,这几味主药的生长,离不开此地‘极寒’与‘极热’交汇的独特地气。京市四季分明,气候温和,根本无法满足药材最基本的生长条件。”
“其二,是土壤。我们勘探队找到的黑色伴生矿石,是培育药材不可或缺的基质。这种矿物,目前只在西北这片区域被发现。”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灵水’。”陆砚池加重了语气,“高人说过,药材的药性,靠‘灵水’滋养。而这‘灵水’,汲取的是此地雪山与戈壁交融的天地精华。离开了这里,‘灵水’便会失去神效,药材也就成了普通的草木。”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卫国:“把孟昭南同志调去京市,就没有人培养这些东西了。”
“我作为周首长亲自任命的项目总负责人,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有重大战略意义的项目,因为一个不切实际的决定而夭折。”
孟昭南听得心头巨震,她没想到陆砚池能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将她提前准备的说辞,如此完美地组织起来,还反将了对方一军。
她立刻反应过来,攥着陆砚池的手,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坚定,对陈卫国说:“特派员,我爱人说的都是真的!我……”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一副手足无措又无比坚持的模样。
陈卫国气得胸口发闷。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一个营长和一个女人给堵得哑口无言。
“一派胡言!”陈卫国的随行人员再次跳出来,“什么地气灵水,我看就是封建迷信!陆砚池,你不要以为搬出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就能违抗军令!”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招待所里那台老旧的电话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瞬间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张政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接起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
他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大得整个房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让陈卫国那个老小子给老子滚过来接电话!”
是周首长的声音!
张政委手一抖,电话听筒差点掉在地上。他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陈卫国,颤颤巍巍地把听筒递了过去。
“陈……陈特派员,周……周首长的电话……”
陈卫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接过电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周首长,我是陈卫国。”
“陈卫国!”周首长的声音依旧洪亮如钟,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霸道,“我的人你也敢带走?”
陈卫国被吼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好歹也是军委派下来的特派员,何曾受过这种指着鼻子骂的待遇。
“周首长,我这是奉上头的命令……”
“又乱说!”周首长直接打断他,“上头的命令是让你去考察项目,不是让你去毁了项目!老子把话放这儿,‘生肌’项目,离了陆砚池玩不转,离了孟昭南长不出苗,离了西北这片地,它就是个屁!”
“你要是觉得你能耐,你把这片戈壁滩给我搬到京市去!你要是搬不走,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地待着!别他妈瞎指挥!”
周首长一通酣畅淋漓的臭骂,骂得陈卫国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强忍着怒气解释道:“首长,我也是为了项目能得到更好的发展,京市的科研条件和资源,远非西北能比……”
“我呸!”周首长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老子缺那点资源?陆砚池的报告你没看?老子要人给人,要地给地!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老子都给他搭梯子!用得着你来操心?”
“我告诉你陈卫国,这项目是我西北军区的,人也是我西北军区的!你想把人带走,可以,先从老子身上踩过去!”
说完,周首长“啪”的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招待所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位老首长蛮不讲理的护犊子行为给震住了。
陆砚池和孟昭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陈卫国手握着冰冷的听筒,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像是开了个染坊。
他今天算是把脸丢尽了,被一个地方军头指着鼻子骂,偏偏他还发作不得。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放下电话,再次看向陆砚池和孟昭南时,那审视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复杂和忌惮。
他知道,有周首长这尊大神护着,想把人带走,是不可能了。
但他千里迢迢跑来一趟,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陈卫国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他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缓缓开口。
“既然周首长和你们都认为,项目离不开西北的环境,那调动的事情,就暂且搁置。”
听到这话,张政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快瘫了。
然而,陈卫国接下来的话,却让陆砚池和孟昭南刚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不过。”陈卫国话锋一转,锐利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生肌’项目意义重大,军委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你们提到的‘灵水’,是项目的核心关键,必须尽快攻克。”
他看向自己带来的那几位专家,下达了命令。
“从今天起,你们就留在这里,成立一个专项研究小组,全力协助陆同志和孟同志,对‘灵水’的成分和培育方式,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联合研究。”
陈卫国看着陆砚池,一字一顿地说道:“陆同志,孟同志,这是军委的最新指示。为了项目,你们应该不会拒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