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营长,我在你面前托个大,说几句真心话吧。”
闻裕昌看出宋清延对熹熹有意,想要进一步促进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闻熹自己可能还看不清楚,但闻裕昌作为一个过来人和局外人,看得很明白。
闻熹对宋清延的态度,很不一样。
至少和对颜一先不一样。
只是闻熹自己,似乎还没发现。
只有谈到宋清延的时候,闻熹性格内里尖锐的部分才会不自觉地显露出来。
小姑娘像一只警惕性拉满的刺猬,你一定要能忍住被刺痛的危险,才有可能触摸到她柔软的内里。
“以前在宁市工作忙,没怎么顾得上家里,也忽略了两个女儿的成长。”
“人到中年,直到熹熹的母亲跟我提出离婚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这些年究竟错过了什么。”
“所以我同意离婚,”闻裕昌说着,从兜里掏出香烟,默默地点上。
他递了一根给宋清延,宋清延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
闻裕昌揉了揉额角,怅然地继续,“其实那会儿,对于自己可能要到大西北来,我还是有些犹豫的。”
“只是想着,千万不要连累家人就好。”
宋清延静静地听着,想着在宁市那次,被何队长拦住的闻然母女,身边还紧紧护着的几个箱子。
想必那里面就是闻裕昌留给妻女最后的一点体面吧。
“还是熹熹的话点醒了我,”闻裕昌顿了顿,“人生嘛,有舍才有得。”
“样样都要,结局要么顾此失彼,要么两手空空。”
“所以你们把财产都捐了?”宋清延接上话头。
闻裕昌点点头,“这样也好,无事一身轻,能够跟熹熹两个人在肃州过着避世的生活,也挺好的。”
这是闻裕昌的心里话。
自从来了肃州之后,渐渐缓过劲来的闻裕昌只觉得身心轻松,通体舒泰,连饭量都涨了。
“宋营长,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自夸,”闻裕昌看着闻熹,感叹道,“熹熹打小就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只是不喜欢什么都说出来而已。”
“但她心里有数,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应该做。”
“有的时候我都希望这孩子别那么懂事,我希望她能够别替别人考虑那么多,有的时候,人活得自私一点,更轻松,更自在。”
说到最后,闻裕昌有些说不下去了。
毕竟熹熹说了,他们到了肃州以后,要寻找合适的机会东山再起。
这些重担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闻裕昌只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
宋清延顺着闻裕昌的目光,看向正在和魏教授你来我往的闻熹,附和了一句。
“她的确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闻裕昌扭过脸,有些惊讶地看着宋清延。
年轻的宋营长却已经轻巧地换了个话题。
闻裕昌越和宋清延深聊,越觉得这个后辈可靠。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在军营历练的关系,宋清延身上没有一点高干子弟的倨傲之气。
他沉稳,踏实,从不夸夸其谈。
听到闻裕昌说,闻熹到肃州来的目标,是能够让闻家东山再起时,宋清延没有一点轻视之意。
反而格外认真郑重地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闻叔,做生意的事我不了解。”
“但现在还是集体经济多,你们不管要做什么,手续一定要合法合规,循序渐进,千万不能冒进。”
闻裕昌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把这些话都记在心上。
只要是闻熹的愿望,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
太阳渐渐移动到头顶,闻裕昌从挎包里掏出饭盒,打开递给宋清延。
“宋营长,这是我早上炒的菜,要是不嫌弃,你将就吃一点?”
宋清延连连摆手拒绝,表示部队里有硬性的规定。
但余光瞥见饭盒里绿油油的青菜,眸光微动。
闻裕昌自然也察觉到了,献宝似地介绍,“宋营长,这可是我们自己种的青菜,就在家里头的院子里种的,东西不多,你尝尝吧?”
宋清延没动筷子,心思却活络起来。
肃州气候恶劣,荒漠化严重,一年到头,大部分食物就是白菜土豆,面条馍馍,米饭都吃得不多。
要是进入冬天,兵团还能有这些新鲜的蔬菜吃,那么对于战友们来说,简直就是额外的福利和奖励。
宋清延想了想,问,“闻叔,能去你家里看看这些菜吗?”
闻裕昌连连点头,“好啊,欢迎欢迎。”
闻裕昌说着,站起身,把饭盒盖好放回自己的挎包里,扬声喊闻熹,“熹熹。”
闻熹听到父亲的声音,停了和魏教授的讨论,站起身回应,“爸,什么事?”
“我们回家一趟,你来不来?”
“和魏教授说完了吗?”闻裕昌边往闻熹这边走,边问,声音由远及近。
看着闻裕昌动了,早已在树下坐得屁股都疼的张强忙不迭地站起身,还不忘抱怨了一句。
“真是没见过首都来的教授啊,硬拖着魏教授谈了这么久。”
“有什么可聊的,就是造原子弹也不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吧,坐得我腰疼。”
翟恪生跟在后面,没说什么。
“宋营长说,想到我们家看看小院里种的瓜果蔬菜。”
闻熹一怔,没想到宋清延还关心这些事?
迎着父亲期盼的目光,闻熹点点头,“那就一块儿过去吧,正好我给魏教授也拿点。”
魏教授笑眯眯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和闻熹聊了这么半天,好久没有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了,真好!
张强一听脸色就黑了,还要去家里参观?
没完没了了?他可不奉陪了。
“魏老师,我和翟恪生就不过去了,我们都要饿死了,先去食堂了。”
张强主动表明态度。
魏教授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宋清延看向杨宇,示意他陪着魏教授的两名学生先回去,魏教授这边还有自己呢。
杨宇点点头,领着张强他们往兵团的食堂走。
“小闻同志啊,你们家地里都种了些什么啊?”
魏教授跟闻熹走在一起,他现在对这个年轻的小同志很感兴趣。
觉得她像个迷一样,每隔一段时间,总能发现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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