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眸微闭,凝神静气,将全部心神沉浸其中,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铜钱之上,心中默念所求之事:“诛蛟取元,何时为宜?”
鲜血触及铜钱,仿佛被吸收般消失不见。铜钱轻微震颤起来,发出低不可闻的嗡鸣。林喻手指翻飞,以一种玄奥的轨迹将铜钱掷于身前地面。
叮叮当当——
铜钱落地,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排列组合。林喻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过卦象,手指快速掐算,推演天机。
卦象显示:蛟龙被困,煞气盈渊,然外有强援(指封印和九皇子),强取必逢大凶,血光滔天。唯待……月蚀之夜,水脉潮汐逆转之时,封印之力会有刹那间的波动衰减,是为一线生机所在。但卦象亦显晦暗不明,变数极大,仍有阴霾笼罩,恐有第三方势力觊觎或意外发生。
“月蚀之夜……”林喻喃喃自语,抬头望向窗外,计算着时日。距离下一次月蚀,尚有近半月之久。这段时间,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同时要设法避开那个麻烦的“玉郎”的纠缠。
而此刻,隔壁房间的萧玄,正对着一份地图和一份密函出神。
密函是他昨日与旧部接上头后收到的,来自京城。让他护送在杭州的镇远侯府小公子——如今的新任镇远侯萧玦(jue)返回北疆,接管军务,稳定局势。
老侯爷冤死狱中,侯府凋零,年仅十六岁的萧玦是镇远侯府唯一的血脉和希望。他在家族巨变中迅速成长,却也身处风口浪尖,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此次他能逃过,已属万幸。萧玄的任务,就是确保他能安全回到属于他的位置上。
时间紧迫。北疆军情如火,不容再拖。
萧玄收起地图,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隔壁墙壁。一想到三日后就要离开,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清冷神秘、却又一次次让他心绪波动的小哥儿,他就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不舍。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瓶——这是林喻给他的。又想起黑风坳并肩作战,想起一路南下时他的冷静与照顾……或许,在离开之前,他应该再尝试一次?哪怕只是一起吃顿饭,好好道个别?
而林喻,在确定下一步行动时机后,已收敛心神,开始每日例行的工作——将手掌轻覆于胸前的凤凰蛋上,缓缓渡入自己修炼出的微薄灵力,同时思索着在这半月内,还能去何处寻找一些蕴含火元之力的普通药材或矿物,哪怕只能为凤凰蛋提供一丝微不足道的补充也好。
两人一墙之隔,心思各异。一个想着如何杀蛟取丹,应对强敌;一个想着如何护送幼主,稳定边疆,以及……如何与心中那份悄然滋长却无法言说的情愫告别。
定了月蚀之夜的时机,林喻心中稍定。虽仍有变数,但至少有了明确的目标。接下来的半月,他需潜心修炼,尽可能恢复并提升那丝微薄的灵力,同时也要着手准备一些应对蛟龙和可能出现的“玉郎”或其他意外的手段。
他不再耽搁,将铜钱收起,重新闭目凝神,引导着体内那细若游丝的灵力缓缓流转,滋养着受损的神魂和经脉。胸前的凤凰蛋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专注,传递出温顺平和的意念,不再急切渴求,只是安静地吸收着那点滴渡来的灵力。
隔壁房间,萧玄最终下定了决心。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至少,要有一个郑重的道别,或许……再尝试最后一次邀请。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林喻房门前,这一次,叩门声坚定了一些。
“林小哥,打扰了。萧某三日后便需离开杭州,有要事在身,归期难料。”他的声音透过门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此番南下,多亏小哥数次相助,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临别在即,萧某……想设宴略表谢意,不知小哥可否赏光?”
房间内,林喻的修炼被打断。他睁开眼,听着门外萧玄诚恳却难掩局促的话语,沉默了片刻。
他听出了萧玄话中的真诚与那份潜藏的不舍。对于萧玄,他观感不差。此人重情重义,性格坚毅,一路同行也算默契。但他志不在此,他的路是追寻力量与超脱,凡尘的牵绊,尤其是这种隐约超出友谊范畴的情感,他无意沾染。
“萧将军言重了。”林喻的声音依旧平淡,透过房门传出,“相助之事,各有缘由,不必挂怀。将军既有要事,自当以公务为重。宴饮之事,心领了。”
再次被干脆地拒绝,门外的萧玄的心像是被冷水浇了一下,但他并未立刻放弃,握了握拳,又道:“那……不知小哥日后有何打算?若暂无定所,北疆虽苦寒,却也地广人稀,或有……或有小哥所需之物?军中亦需能人异士,若小哥不弃,萧某必以上宾之礼相待!”
这几乎已经是明晃晃的邀请了。萧玄说完,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心跳也加快了几分,紧张地等待着回应。
房间内,林喻微微蹙眉。北疆?他需要的天材地宝大多与极致环境相关,北疆苦寒之地,或许真有一些特殊产出?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现在首要目标是西湖蛟龙,之后或许会循着感应去往他处,但绝不会是为了投奔某人而前往。
“多谢将军美意。”林喻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我自有去处,不劳将军费心。”
话音落下,门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萧玄站在那里,仿佛能听到自己内心失落叹息的声音。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早该知道的,林喻这样的人,如云中之鹤,岂是凡俗所能羁绊?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酸涩,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既如此……萧某预祝小哥前程似锦,万事顺遂。今日……打扰了。”
说完,他对着紧闭的房门,郑重地抱拳行了一礼,仿佛林喻能看见一般。然后才转身,脚步略显沉重地离开了。
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林喻目光微动,但很快便再次闭上双眼,将一切杂念摒弃,重新沉入修炼之中。于他而言,萧玄只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过客,虽有交集,但终将分别,无需挂怀。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
林喻几乎足不出户,专心在房内修炼和调养。偶尔外出,也是去药铺或杂货市场,寻找那些蕴含微薄火元之力的药材或矿石,虽然效果甚微,但积少成多,总能给凤凰蛋带来一丝滋养。他行事低调,并未再遇到那个烦人的“玉郎”,似乎对方真的忙于“加固封印”的正事去了。
萧玄则忙于与留守杭州的部下确认最后的行程细节,并与小侯爷萧玦保持秘密联系,确保汇合万无一失。他几次想再去找林喻,哪怕只是说句话,但走到门口,想起那日干脆的拒绝,又最终黯然止步。
第三日拂晓前,天色未明,空气中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湿润凉意。
萧玄早已收拾好行装,一身利落的劲装,恢复了沙场将领的冷峻气质。他最后看了一眼林喻那依旧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保重。”他在心中默念,旋即决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客栈,融入黎明前的黑暗中,向着城外码头的方向疾行而去。那里,新的镇远侯和北疆的责任在等待着他。
几乎就在萧玄离开后不久,林喻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他同样收拾妥当,看了一眼萧玄房间空荡荡的门口,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对他而言,分别才是常态。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为半月后的月蚀之夜,做更充分的准备。他需要去城外山中寻找一处极僻静且地火相对活跃之地,尝试绘制几张简易的“引火符”或“聚灵阵”,以期在诛蛟时能多一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