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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石沟的阴影深处,陈胜几乎是在拖着身体前行。左肩的灼伤、右肋和左腿深可见骨的刀痕、以及体内那如跗骨之蛆般蔓延的地底怪物毒素,如同三重枷锁,将他的体力与意志迅速榨干。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迈步,左腿的麻木和无力感都让他险些摔倒。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出现模糊的黑斑,耳中嗡鸣不止。

但他的手,依旧紧紧攥着阿洛冰凉的小手。阿洛脸上泪痕未干,却咬着嘴唇,努力跟上陈胜的步伐,怀中紧紧抱着那个似乎黯淡了些许的空石匣。刚才情急之下激发石匣共鸣,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消耗,小脸苍白,眉心印记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他们必须尽快与巫凡汇合,然后找到绝对安全的藏身之处。监天司的修士训练有素,另一组追兵和那个冷峻的头领随时可能循着战斗痕迹或同伴留下的信号追来。

凭着记忆和对地形的模糊判断,陈胜带着阿洛在迷宫般的石隙间艰难穿行。血腥味和自身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岩石间显得格外刺耳。他不得不几次停下,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稍作喘息,同时凝神倾听周围的动静。

幸运的是,巫凡谨慎地遵循了之前的约定。当他们终于接近那两块巨石形成的“人”字形缺口时,一个压抑着激动和担忧的低唤从阴影中传来:

“陈胜?阿洛?是你们吗?”

是巫凡!她安然无恙!

陈胜紧绷的心弦稍微一松,差点就此瘫倒。他强撑着,带着阿洛迅速挪进那处相对隐蔽的缺口后面。巫凡立刻迎了上来,看到陈胜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模样,以及阿洛苍白的小脸,眼圈瞬间红了。

“天哪……你们……”她手忙脚乱地想帮忙搀扶,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没时间了……先离开这里,找个更隐蔽的地方……”陈胜声音嘶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话。他从怀里掏出刚才从那两个监天司修士身上搜刮来的小皮囊和水囊,塞给巫凡,“看看……有没有能用上的……药……”

巫凡连忙接过,也顾不上查看皮囊的禁制(她现在也打不开),先拧开水囊,小心翼翼地喂陈胜喝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干涩冒火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跟我来,我刚才发现了一个地方。”巫凡低声道,她在等待时并未闲着,仔细探查了附近,发现“人”字形缺口后方,岩壁底部有一个被藤蔓和碎石半掩的、倾斜向下的洞口,仅容一人匍匐通过,里面黑黢黢的,但空气流通,似乎很深。

没有更好的选择。陈胜点点头,示意巫凡带路。

巫凡率先钻入洞口,陈胜让阿洛紧随其后,自己则艰难地垫后,并尽可能用周围的碎石和藤蔓将洞口再次伪装了一下。

洞内狭窄潮湿,坡度很陡,需要手脚并用向下爬行。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彼此压抑的喘息和衣物摩擦岩石的声音。陈胜几乎是用意志力强撑着不让自己昏厥过去,伤口的剧痛和毒素的麻痹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

不知向下爬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十息,却仿佛漫长无比。前方的巫凡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惊呼,紧接着是身体落地的声音。

“到底了!这里……有个小洞穴!”巫凡的声音在下方响起,带着一丝惊讶。

陈胜和阿洛也相继滑下陡坡,落在一个相对平坦的地面上。这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约有两丈见方的不规则洞穴,比上面温暖干燥一些,空气中带着泥土和一种淡淡的、类似硫磺的气味。最奇特的是,洞穴的一侧岩壁上,竟然镶嵌着几块散发着微弱乳白色荧光的石头,提供了勉强能够视物的光源。

“暂时……安全了……”陈胜背靠岩壁滑坐下来,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巫凡立刻凑过来,借着荧光石的光芒检查他的伤势。看清那些狰狞的伤口和发黑的皮肉后,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陈胜……你……”她颤抖着手,先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衣襟内衬,用仅剩的一点净水沾湿,小心地为他清洗伤口周围的污血和焦痕。

剧痛让陈胜身体一阵痉挛,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声音。阿洛也凑过来,小手紧紧抓住陈胜冰凉的手指,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清洗过后,伤口更加触目惊心。火燎处皮肉焦黑翻卷,金芒切割处深可见骨,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地底怪物的毒素正沿着血管和经脉蔓延。

巫凡将希望寄托在那两个小皮囊上。她尝试着解开上面的简易禁制,但毫无头绪。陈胜勉强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配合着巫凡的摸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其中一个皮囊(属于火法修士)的禁制强行冲开一个小口。

皮囊里东西不多:几块标准灵石(能量已耗大半)、两枚赤红色的、刻满符文的攻击性玉符(炎爆符)、一小瓶标注着“炽阳丹”的红色丹药(似乎是火系修士辅助修炼或快速恢复火灵力的,药性猛烈,不适合陈胜目前状况),还有一小卷用防火油布包裹的……地图?以及几块干粮和肉脯。

地图!巫凡眼睛一亮,立刻展开。这是一幅比老葛给的兽皮地图精细许多的军用简图,涵盖了以苦水镇为中心的更大范围,上面用不同颜色和符号标注了军队驻扎点、已知危险区域、资源点,以及……一些用朱砂小字标注的“疑似异常能量反应区”和“古遗迹标记”!

其中一个朱砂标记,赫然就在他们现在所处的这片乱石沟区域边缘,旁边小字写着:“乙七区,石林疑有古代人工构筑,能量反应微弱断续,待查。” 而在暮歌林方向,则用醒目的红色圈出,标注着:“甲三区,结界强大,疑似百族精灵据点,能量反应异常(龙气?),重点监控,暂勿强攻。”

果然是冲着暮歌林和小金来的!而且他们对这片区域的古代遗迹并非一无所知!

另一个皮囊的禁制更加复杂,陈胜尝试了几次都未能打开,只能暂时放弃。

“没有……直接疗伤解毒的药……”巫凡声音绝望。她拿起那瓶“炽阳丹”,犹豫了一下,这丹药属性与陈胜体内阴寒毒素以及他修炼的功法可能冲突,贸然服用风险极大。

陈胜摇了摇头,示意她收起。他勉力运转《长生诀》,试图调动灵力压制毒素,但灵力近乎枯竭,收效甚微。毒素正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他的生机,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胜哥……你别睡……”阿洛带着哭腔摇晃他的手臂,怀里的空石匣不小心碰到了陈胜受伤的左臂。

就在石匣触及陈胜皮肤的刹那——

异变再生!

陈胜左臂伤口处,那青黑色的毒素仿佛遇到了克星,竟然剧烈地翻腾起来,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与此同时,空石匣底部残留的那点暗金色粉末,再次亮起极其微弱的金光!而阿洛眉心的印记,也同步产生了回应,散发出柔和的微光!

三者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共鸣回路!

陈胜只觉得一股清凉中带着灼热、古老而尊贵的奇异能量,顺着石匣接触点,流入他左臂的伤口,然后迅速扩散!所过之处,那阴损的怪物毒素如同积雪遇到沸油,迅速消融、被中和!不仅如此,这股奇异能量还带着强大的生机,温和地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肌体,虽然无法瞬间治愈严重的伤势,却极大地遏制了恶化,并带来了久违的舒适感!

“这是……”陈胜猛地睁开眼睛,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左臂。青黑色正在迅速褪去,伤口的麻木感大为减轻,虽然依旧疼痛,但不再是那种侵蚀生机的阴毒之痛!更让他震惊的是,这股能量……与小金的龙息同源,却更加醇厚古老,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威严!

是石匣中残留的古老龙息粉末!在阿洛印记的引动下,竟然对地底怪物的阴毒有奇效!

“阿洛……石匣……”陈胜看向阿洛,眼中燃起希望。

阿洛也感觉到了变化,急忙将石匣更贴近陈胜的伤口。那微弱的金光持续亮着,古老龙息一丝丝渗出,融入陈胜体内,持续净化着毒素,并带来微弱的治愈。

虽然石匣中的龙息粉末极其有限,这净化过程缓慢,且无法治愈其他伤口,但这无疑是雪中送炭!至少,最要命的毒素威胁被解除了!

巫凡喜极而泣,连忙用干净的布条重新为陈胜包扎左臂伤口。其他伤口依旧严重,但至少没有持续恶化的毒素了。

陈胜缓过一口气,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他立刻看向巫凡摊开的那幅军用地图,目光死死盯住暮歌林那个醒目的红圈,以及旁边“龙气?”和“重点监控”的字样。

“暮歌林的处境……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他们被盯死了。”陈胜声音低沉,“而且,他们知道这片石林有古代遗迹……很可能也会很快搜到这里。”

他的目光又落在地图上另一个朱砂标记上,那是在东北方向,距离他们目前位置大约还有四五日路程的地方,旁边标注:“丙九区,千幻沼泽外围,空间扭曲指数偏高,感知干扰严重,疑似稳定界隙影响区,危险等级:高。建议:探索队配置需含至少一名高阶空间感知修士及……”

千幻沼泽!罗盘指引的其中一个目标!而且地图证实了那里确实存在空间异常!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前往千幻沼泽。”陈胜做出决断,“那里环境特殊,能干扰感知,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摆脱追兵、并获得进一步线索的地方。但以我现在的状态……”他看了一眼自己依旧惨不忍睹的伤势和几乎枯竭的灵力,“……恐怕撑不到那里。”

他看向阿洛怀里的空石匣,又想起星轨罗盘和那卷兽皮卷轴。龙族遗迹的发现,石匣与阿洛的共鸣,罗盘的指引,卷轴的秘密……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了某种可能性。

“或许……我们不需要用脚走过去。”陈胜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他取出那卷用银色丝线捆扎的兽皮卷轴,“这卷轴,很可能就是通往某个‘界隙’或特定坐标的‘路引’。而开启它的条件……”他看向阿洛和空石匣,“可能与龙族血脉或特定共鸣有关。阿洛刚才激发了石匣共鸣,我们或许……可以尝试激活它,看看能不能直接把我们送到某个地方,哪怕只是靠近千幻沼泽的区域!”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尝试!卷轴的开启条件不明,传送目的地未知,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空间乱流或排斥反应更是足以致命。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稳妥的选择了。留下,迟早会被监天司瓮中捉鳖;带伤跋涉,很可能中途倒毙。

巫凡和阿洛都明白了陈胜的意思。巫凡脸色苍白,但看着陈胜重伤的模样和阿洛依赖的眼神,她用力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阿洛也握紧了小拳头,虽然害怕,但眼神坚定:“胜哥,我们试试!我……我会努力帮忙的!”

陈胜深吸一口气,将卷轴小心地放在地上摊开。兽皮古旧,上面用暗金色的、非墨非朱的颜料绘制着极其复杂玄奥的纹路和符文,中央是一个不断旋转收缩的螺旋图案,仿佛一个微型的空间漩涡。银色丝线如同活物般缠绕在卷轴两端。

他示意阿洛靠近,将空石匣放在卷轴旁边。然后,他握住阿洛的小手,引导着她,将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卷轴中央的螺旋图案上。

“阿洛,像刚才感应石匣和暮歌林联系那样,集中精神,去感受这个卷轴……试着用你的‘感觉’,去触碰它,告诉它……我们想去千幻沼泽,或者……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陈胜低声引导,同时,他自己也尝试将恢复了一丝的、融合了《长生诀》灵力与微弱魇鳞之力的能量,缓缓注入卷轴边缘的纹路。

阿洛闭上眼睛,眉心印记再次亮起微光。她努力回想着之前与石匣、与暮歌林深处产生共鸣时的感觉,将那份焦急、渴望、以及一丝源自印记本身的、难以言喻的“存在感”,化为无形的意念,朝着卷轴深处探去。

空石匣底部的暗金粉末,在阿洛印记的引动下,再次泛起微光,与卷轴上的暗金色纹路产生了某种呼应。

陈胜注入的能量,则如同催化剂,小心翼翼地“激活”着卷轴纹路的边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卷轴毫无反应,只有那些暗金色纹路在微光下仿佛更加深邃了些。

就在陈胜几乎要放弃,准备另想办法时——

阿洛眉心印记的光芒骤然增强了一线!并非她自己控制,更像是印记被卷轴深处某个“开关”触动,自动做出了反应!

与此同时,空石匣猛地一震!底部残留的暗金色粉末,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化作一缕极细的金色烟尘,袅袅升起,没入了卷轴中央的螺旋图案之中!

“嗡——!”

卷轴上的所有纹路,瞬间被点亮!暗金色的光芒流淌,银色丝线如同活过来的银蛇,自动解开,缠绕上阿洛按在螺旋图案上的小手和陈胜注入能量的手臂!一股强大、古老、且带着明确空间波动的吸力,骤然从卷轴中心爆发出来!

卷轴被激活了!但……这似乎不是他们预想中的、可控的传送!

“抓紧!”陈胜只来得及嘶吼一声,便感到天旋地转!整个洞穴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扭曲、破碎!强大的空间撕扯力作用于全身,尤其是他本就重伤的身体,仿佛要被活生生扯碎!阿洛发出惊恐的尖叫,巫凡也下意识地扑过来想要抓住他们……

乳白色的荧光石光芒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和混乱的色彩乱流吞噬!

意识在剧痛和空间撕扯中迅速沉沦。最后的感觉,是阿洛死死抓住他的手,以及怀中那星轨罗盘传来的、剧烈到几乎要炸开的灼热感与方位提示——并非指向千幻沼泽,也不是暮歌林,而是指向了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在罗盘感应中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坐标”!

这卷轴指向的……根本不是千幻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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