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不行！这样子操作风险太大了！”凤凰玩具的销售经理卫成第一个站起来，手里的烟抖了抖，烟灰掉下来他都没顾的上。
“外包厂的质量我们根本没法控制！到时候交出一堆次品，坏的还是我们‘凤凰玩具’的招牌！”
凤凰工业的经理邓伯雄也猛吸一口烟，哑着声接话：
“是啊，老板。永昌塑胶厂当年就是信了外包的邪，结果次品率飙到15%，返工成本比赚的还多！到时候牌子砸了，我们哭都来不及……”
郑硕没有立刻反驳，他沉默地听着，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着粉笔而有些发白，等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声音稍微平息的时候，他才抬起眼，用手压了压空气。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但是现在这道选择题已经没有其他的选项了。
我们自己扩产？
那就至少需要投入一百二十万的资金去新增十二条生产线和培训两百个新工人。
但没有四个月的时间这一切根本就下不来。可是四个月以后，黄瓜菜都凉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目光锐利地看向众：“所以，这一次我们要从别人失败中走出自己的新路来，我们要建设一个全新的质量控制体系——
一个比欧美的标准还要严格、还要先进的质量控制体系。”
他转头看向市场经理张薇：“张薇，你从今天就开始组建一个特别质检组，直接对我负责。
每个外包厂派两名驻厂质检员，从头跟到尾，每个批次的货都必须抽检，不合格率超过百分之二的，整批退回，一分钱的货款都不给。”
财务主管陈工倒抽一口凉气，立马拨起了手中的算盘，嘴里不停地嘀咕：“老板，这成本……驻厂、抽检、退货运输……每一笔都是额外的开支啊！而且外包厂听到这种条件，谁敢接？”
“暂时的成本增加，总好过‘凤凰玩具’这块招牌彻底烂掉的强。”
郑硕斩钉截铁，他拿起桌上一个墨方样品，手指用力地转动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手感，精度，差一点，就不是那个味道。买家只要玩过一次觉得卡顿、松散，就不会再买第二个。国际市场的大门，也将在我们的面前彻底的关上——
精度背后是诚信，手感之中见生死。国际市场从不相信眼泪，只认可无可挑剔的旋转声。
质量是‘凤凰玩具’的生命线，这个没有妥协的余地。”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少外露的担忧。
那不仅仅是对眼前订单的忧虑，更是对‘凤凰玩具’这个刚刚起步、正要蹒跚学步走向世界的品牌命运的深切担忧。
“我们输不起。不是输不起这笔钱，是输不起这个机会，输不起‘凤凰玩具’这个名字。”
接下来的沉默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工厂开工的敲打声。
郑硕站在那里，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坚定，也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然。
接下来的两天，郑硕带着邓伯雄几乎跑遍了整个香江的工业区。
他们约见了不下几十家的塑料厂商，但大多数工厂一听到“不合格率超过百分之二，整批退货”的严苛条件。
要么直接摆手送客，要么就开口报出天价。
“郑老板，不是我不帮你啊。”一位供应商递过一支烟给郑硕，自己却是先叹了口气。
“你这标准比那些欧美订单的都要狠……以我们厂的利润率，实在是不敢赌啊。”
直到第三天下午，他们才终于勉强谈拢三家小厂。
郑硕没急着签合同，而是直接把三位老板请到凤凰工业公司的车间里，他拿起一个墨方，一遍遍拆解、组装，演示给他们看：
“你们看，中心块的旋转必须顺滑，一转到底，不能有一丝卡顿。
棱块和角块的尺寸误差不能超过0.1毫米——否则塞不进去，或者松松垮垮，一玩就散。”
其中一位姓李的老板接过墨方试转了几下，眉头紧锁，犹豫地说：
“郑老板，难度是真的有……你这标准太苛刻了。不合格率……能不能放到5%？”
郑硕摇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对方：
“李老板，这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事情。‘凤凰·墨方’卖的就是手感和精度，差一点，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沉下去：“这样吧，只要你们能达到质量要求，每件成品，我额外给你们加5%的加工费。”
最终，三家人咬着牙点了头。
回去的车上，邓伯雄终于忍不住说道：“老板，有必要给他们加这5%吗？我们的利润可是下降会不少啊！”
郑硕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良久才回答：“如果品牌砸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知道，这才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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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974年2月2日上午十点。
地点：元朗·凤凰工业有限公司。
第一批外包生产的‘凤凰·墨方’零部件——整整五百箱棱块和角块，终于从鑫发塑料厂送达。
车间里机器轰隆作响，注塑机不断吐出各种颜色的塑料部件，空气中混杂着塑料加热后的微酸气味、润滑机油的腻味，还有工人们汗水浸湿工装后散发的微咸气息。
郑硕站在流水线末端，亲自拿起刚送到的零件和自家生产的中心块进行组装测试。
他的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电风扇徒劳地搅动着闷热的空气，工人们大多只穿着背心，脖子上搭着已经发黄的毛巾，不时擦一把脸上的汗。
流水线传送带咔嗒咔嗒地响着，一个个半成品墨方在工人手中传递、组装、调试。
“停！”
郑硕突然举手大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锐利的刀锋划破了车间之中的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