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砾如雨点般砸落,陈凌在耳鸣和眩晕中呛出一口血沫。规则之种在他脑海里疯狂尖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神经。他勉强撑起身体,左手指根的幻痛已经演变成被无数规则丝线拉扯撕裂的剧痛。
“蒲凝……”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被废墟的呻吟吞没。
不远处,雷栋正把赵猛从一根坠落的钢梁下拖出来。孙小胖一瘸一拐地试图扶起瘫软在地的韩屿,韩屿的分析仪屏幕碎裂,但他仍死死抓着它,手指在裂痕间徒劳地滑动。
“能量读数……混乱……规则结构瓦解但……有残留脉冲……”韩屿咳着血,断断续续地报告,“像……像被切断的神经末梢还在抽搐……”
陈凌踉跄着扑到蒲凝身边。她双目紧闭,脸色灰白,鼻息微弱。他握住她的手,一股冰冷黏腻的精神残余顺着接触蔓延过来——那是规则支柱崩溃时反噬的秩序碎片,带着强烈的“格式化”意图,仍在侵蚀她的意识。
“醒醒!”陈凌将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强行灌注过去,试图在她混乱的精神图景中建立锚点。他“看”到的是一片雪崩后的死寂平原,只有规则的余烬像苍白的雪花般飘落,覆盖一切。
蒲凝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睁开眼,瞳孔深处却没有任何焦点,只有规则的倒影在旋转。“它们……在看……”她破碎地低语,“好多……眼睛……在碎片里……”
陈凌顺着她涣散的目光抬头。规则支柱爆炸的中心,空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像一张被揉皱又试图抚平的纸,残留的规则能量如同坏死的血管,在虚空中勾勒出短暂存在的、非欧几里得的几何形状。而在那些闪烁的、即将湮灭的线条之间,他确实感觉到了一种冰冷的注视——并非来自某个具体方向,而是弥漫在每一寸正在崩溃的规则里,如同一个庞大意识分散的感知单元。
“牧者没死。”雷栋的声音沉重,他拖着受伤的腿靠过来,规则干扰臂铠冒着细微的电弧,“它只是……被激怒了。”
赵猛拄着破障重锏站起来,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柱子炸了,任务算完成了吧?”
“完成?”韩屿虚弱地指着分析仪上最后捕捉到的一道诡异波形,“看这个……规则崩溃前0.3秒出现的能量尖峰……频率模式和之前记录的‘牧者’意识波动完全不符!更古老……更……空洞。像是一个被触发的……警报。”
陈凌心脏一沉。他回想起爆炸前那一闪而逝的、被更高存在“瞥视”的感觉。他们摧毁的或许只是一个终端,一个节点。而他们的行动,可能惊动了终端背后,沉睡在规则网络更深处的什么东西。
“先离开这里。”雷栋果断下令,“小胖,还能找到路吗?”
孙小胖咬着牙,调整着损坏的多光谱护目镜:“规则场残余干扰太强……视觉和信号都是乱的。只能靠……直觉了。”他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是尚未完全塌陷的仓库区阴影,幽深得像怪兽的喉咙。
就在这时,蒲凝突然抓住陈凌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她的眼睛恢复了瞬间的清明,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陈凌……碎片……在动……”
陈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的收纳袋——里面装着之前在地铁探险时收集到的几片疑似规则载体的金属碎片。此刻,袋子正在轻微地震动,发出高频的、几乎无法听见的嗡鸣。他猛地打开袋子,只见那些暗沉的金属碎片表面,正浮现出与刚才规则支柱上类似的、但更加复杂古老的纹路,纹路中流淌着微弱的、心跳般的辉光。
它们在与废墟中残留的规则脉冲共鸣。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陈凌脑海中的规则之种,对这共鸣产生了剧烈的、近乎欢欣的回应。一股冰冷而庞大的信息流试图冲破他的意识屏障,那不再是关于规则结构的洞察,而是某种……呼唤?或者说,是认证?
“扔掉它!”蒲凝尖叫,精神再次濒临崩溃。
陈凌却僵住了。他感觉到,手中的金属碎片不再是死物,它们变成了钥匙,或者信标。而规则之种,正是启动它们的能量源。
远方,透过仓库的破洞,可以看到血月的光芒似乎更加粘稠了。城市废墟的深处,传来了新的、非人的声响——不是人偶的“嗬”声,而是某种巨大的、规律性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长久的沉睡中被他们的行动唤醒,开始转动它生锈的关节。
他们炸毁了一根“树枝”,却可能惊醒了整片“森林”,并且,他们手中正握着吸引“猎人”的信标。
陈凌看着手中发光的碎片,又看了看状态糟糕的队友和深不可测的前路。规则之种的负担从未如此沉重,也从未如此……诱惑。
他握紧了碎片。冰冷的触感顺着指骨蔓延。
“走。”他对队友们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踏入更深黑暗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