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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后,京城连日阴沉。铅灰色的云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触到。紫禁城的琉璃瓦在这样的天色下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宫墙也显得格外冷硬。

景阳宫内,却比这天气更冷。

寝殿的门窗紧闭,厚厚的锦帘一层压着一层,只留下一条缝隙,透进一线灰白的天光。屋内燃着地龙,炭火噼啪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苦涩而刺鼻。

永琪半倚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往日里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此刻也失了光彩,眼窝微微凹陷,唇色发乌。

他咳了几声,咳得胸口起伏剧烈,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阿哥,慢点,慢点……”贴身太监小禄子连忙上前,用帕子替他拭嘴,又轻轻替他顺气。

永琪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咳,声音嘶哑:“水……”

小禄子忙端过一旁的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几口。

“五阿哥。”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老臣再给您把一次脉。”

说话的是太医院院判张太医,须发花白,神情凝重。他坐在床边,手指搭上永琪的手腕,闭目凝神。

寝殿内一时静得可怕,只听得永琪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炭火偶尔爆裂的轻响。

如懿站在一旁,身上披着一件深青色宫装,头上未插过多饰物,整个人显得格外素净。她双手交握在袖中,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打扰了太医诊脉。

张太医诊了许久,才缓缓收回手,眉头紧锁。

“怎么样?”如懿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发紧。

张太医站起身,躬身道:“回娴妃娘娘,五阿哥的脉象……虚得很。”

如懿心口一沉:“前几日你还说,只是风寒,怎么今日又成了体虚?”

“风寒是有。”张太医叹了口气,“只是五阿哥本就身子骨不算强健,前些日子又在围场受惊,心绪不宁,如今风寒入体,拖得久了,便伤了根本。”

他顿了顿,又道:“老臣已经开了方子,只是……这病,怕是要缠绵些时日。”

如懿脸色更白了几分:“你的意思是,一时好不了?”

“是。”张太医道,“老臣会尽力,只是五阿哥这‘体虚’二字,怕是要落下了。”

“体虚”二字,在宫中,尤其在皇子身上,是极重的评语。

体健者,可习武、可出巡、可领兵;体虚者,便只能在宫中静养,难承大任。

如懿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几乎站不稳。

“娘娘……”容佩连忙上前扶住她。

如懿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身形:“张太医,你是太医院院判,你得想想法子。永琪还年轻,他不能就这样……”

她话未说完,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

张太医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只能道:“娘娘放心,老臣会再与诸位太医商议,调整方子。只是……五阿哥这病,怕是急不得。”

如懿知道,他这是在说——能做的,他们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看天意。

她心中一阵发冷。

……

养心殿内,弘历听着李玉的禀报,眉心紧锁。

“五阿哥又咳了一夜?”他问。

“是。”李玉点头,“张太医守了一夜,刚回太医院。听说,五阿哥的风寒一直不见好,反倒是越来越重了。”

弘历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眉心:“不是说,只是风寒?”

“张太医说,”李玉小心翼翼地,“是风寒入体,伤了根本,五阿哥本就体虚……”

“体虚?”弘历皱起了眉。

他想起永琪小时候,胖乎乎的,跑起来像只小团子,怎么就成了“体虚”?

“围场那一回,他受惊不小。”弘历在心中道,“后来又被朕禁足景阳宫,心情郁郁,恐怕也影响了身子。”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愧疚。

“传旨。”弘历道,“让太医院再增派两名太医去景阳宫,仔细给五阿哥诊治。”

“是。”李玉应声。

弘历顿了顿,又道:“再让御膳房熬些滋补的汤,送过去。”

“奴才遵旨。”

李玉退下后,养心殿内一时静了下来。

弘历看着桌上的奏折,却再也看不下去。

永琪,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骑射好,性子直率,有少年人的锐气。木兰围场那一场意外,他虽然迁怒过永琪,却也知道,那并非全是永琪之过。

如今,这孩子却病成这样。

“若是真落下个‘体弱’的名声……”弘历在心中暗暗道,“将来,怕是难担大任了。”

他想起永珹——沉稳、懂事、身体康健,近来又在朝堂上颇有口碑。两相比较,天平,似乎又悄悄向永珹那边偏了偏。

……

启祥宫内,金玉妍听着素云的禀报,端茶的手微微一顿。

“五阿哥风寒加重?”她问。

“是。”素云点头,“听说昨晚咳了一夜,张太医守在景阳宫,直到天亮才出来。太医院已经又增派了两名太医过去。”

金玉妍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风寒,怎么会拖这么久?”

素云压低声音:“张太医说,是五阿哥本身体虚,风寒入体,伤了根本。”

“体虚?”金玉妍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个词,倒是好用。”

素云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娘娘,要不要让人……去景阳宫探探消息?”

“自然要。”金玉妍道,“不过,不是现在。”

她放下茶盏,目光落在窗外那一片阴沉的天空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算计。

“五阿哥这一病,若只是风寒,很快就好了。”金玉妍缓缓道,“可若是……好得慢一些呢?”

素云心中一凛:“娘娘的意思是……”

“你说,”金玉妍道,“一个‘风寒久不愈’的皇子,在皇上心里,会是什么印象?”

素云沉吟片刻,道:“怕是会觉得……体质不好,难担大任。”

“正是。”金玉妍微微一笑,“永琪若被贴上‘体弱’的标签,将来,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后宫,他都再难与珹儿争。”

素云心中暗暗佩服,却也有些发寒:“可五阿哥毕竟是皇子,若是……”

“你放心。”金玉妍打断她,“本宫不会让他死。”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死了,反而干净。本宫要的,是他活着,却再无出头之日。”

素云心中一颤,忙垂下头:“奴才明白了。”

“去。”金玉妍道,“把那瓶‘缓性散’拿来。”

素云一愣:“娘娘是说……之前从宫外得来的那种?”

“是。”金玉妍点头,“那种药,不会伤人性命,只会让人精神倦怠,气血运行变慢,病好得慢些。”

她顿了顿,语气淡淡:“正好,用在五阿哥身上。”

素云犹豫了一下:“可景阳宫那边,戒备森严,太医院的人也守着,我们的人,怕是……”

“不用我们的人。”金玉妍摇头,“你忘了,太医院里,不止张太医一个人。”

素云心中一凛,立刻明白过来:“娘娘是说……李太医?”

李太医,是太医院的副院判,平日里与内务府走得颇近,而内务府,这些年又多亏了嘉贵妃暗中照应。

“你去安排。”金玉妍道,“让李太医‘适时’进景阳宫会诊。”

她唇角微勾:“至于药,自然是‘太医院’的药,与本宫无关。”

素云忙道:“奴才这就去。”

……

景阳宫内,永琪的病,一天比一天重。

原本只是偶尔咳嗽,后来发展成整夜整夜地咳,几乎睡不安稳。脸色由苍白转为蜡黄,眼眶发青,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形。

御膳房送来的滋补汤,他喝了几口便放下,胃口大不如前。

“阿哥,再喝两口吧。”小禄子劝道,“这是皇上特意让人送来的燕窝汤。”

永琪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喝不下……”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按理说,风寒虽重,却不至于拖成这样。吃了太医院开的药,不见好也就罢了,反而一天比一天乏力。

“是不是药不对症?”永琪不止一次在心里想。

可每次太医诊脉,都说脉象虽虚,却无大碍,只是“体虚难愈”。

“五阿哥。”容佩端着一碗新煎好的药走进来,“这是刚煎好的药,趁热喝了吧。”

药碗掀开的一瞬间,一股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比先前的药味更重了几分。

永琪皱了皱眉,却还是伸手去接。

“我来吧。”如懿上前一步,亲自端过药碗,坐在床边,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烫不烫?”

永琪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额娘,辛苦你了。”

如懿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勉强:“傻孩子,额娘不辛苦。你快点好起来,才是对额娘最好的。”

她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

药汁入喉,苦得几乎发涩,永琪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却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再忍忍。”如懿轻声道,“喝了药,身子才会好。”

一碗药喝完,小禄子递上一杯温水,让他漱了漱口。

如懿放下药碗,看着他疲惫地靠在枕上,心中一阵酸楚。

“额娘。”永琪忽然开口,“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胡说。”如懿立刻打断他,“你只是风寒拖久了些,太医都说了,只要好好养着,就会好。”

永琪看着她,眼中却带着一丝不信:“可我觉得,身子一天比一天沉……”

他想抬手,却发现手臂竟有些无力。

如懿心中一紧,连忙握住他的手:“你只是太累了。”

她强自挤出一丝笑意:“等你病好了,额娘带你去御花园走走,好不好?”

永琪勉强点了点头,闭上眼,很快便沉沉睡去。

看着他睡着的模样,如懿的笑容一点点敛去,眼中满是忧虑。

“娘娘。”容佩压低声音,“张太医他们……真的尽力了吗?”

如懿沉默了片刻,道:“他们该做的,都做了。”

她顿了顿,又道:“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容佩心中一凛:“娘娘的意思是……有人动手脚?”

如懿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阴沉地看向桌上那碗已经空了的药碗。

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后宫之中,向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久病不愈”。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永琪刚在围场出了事,又被禁足,如今再添一个“体虚”的名声,将来,还能有什么指望?

“可我们没有证据。”如懿在心中冷冷道。

她很清楚,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意外”。风寒、心悸、梦魇、失足落水……每一样,都可以是结束一个人前程的理由。

“娘娘,”容佩咬牙,“要不要……请民间的大夫试试?”

如懿猛地抬头:“民间大夫?”

“是。”容佩道,“太医院的方子试了这么久,也不见好。民间有些郎中,虽然出身不高,却有几手真本事。若是能请一两个入宫,或许能看出些门道。”

如懿沉吟片刻。

她当然知道,让民间大夫入宫,是大忌。宫规森严,外男不得随意入宫,更何况是给皇子诊病?若是被人抓住把柄,说她“擅引外人入宫,冲撞龙脉”,她担不起这个罪名。

可看着儿子日渐消瘦的脸,她的心,一寸寸往下沉。

“额娘……”睡梦中的永琪轻轻呢喃了一声,眉头紧皱,仿佛在做什么噩梦。

如懿伸手,轻轻替他抚平眉心。

“罢了。”她低声道,“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认。”

她抬眸,看向容佩:“你去安排。”

容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奴才明白。”

……

两日后,一名身穿青布长衫、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被悄悄从角门接入宫中。

他叫周郎中,是京中有名的民间大夫,据说专治疑难杂症。容佩花了不少银子,又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把人请进宫来。

“周大夫,这边请。”容佩压低声音,引着他穿过偏僻的宫道。

周郎中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宫墙殿宇,眼中带着几分紧张,又有几分好奇。

“容佩姑娘,”他低声道,“你可千万别害我。这宫里,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来的地方。”

“周大夫放心。”容佩道,“只要你替五阿哥看好病,其他的事,娘娘会担着。”

周郎中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说。

景阳宫偏殿内,如懿亲自在门口等候。

一见周郎中进来,她便上前一步:“周大夫,劳烦你了。”

周郎中连忙行礼:“民……民女周……”

话未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改口:“民、民医周成,见过娴妃娘娘。”

如懿心中虽急,却还是勉强笑了笑:“周大夫免礼。永琪的病,就拜托你了。”

周成跟着她进了内殿。

永琪正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不由得有些疑惑。

“额娘,这是……”

“这是额娘请来的民间大夫。”如懿道,“太医院的药你也吃了不少,总不见好,额娘想让周大夫给你看看,或许能有别的法子。”

永琪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额娘,这恐怕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如懿道,“你是活的。”

她转头,对周成道:“周大夫,你尽管看。”

周成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坐在床边,小心地搭上永琪的手腕。

他诊脉的时间,比张太医还要久。

寝殿内,一时静得可怕。

如懿紧紧盯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丝表情。

许久,周成才缓缓收回手,眉头紧锁。

“怎么样?”如懿忍不住问。

周成沉吟片刻,道:“回娘娘,五阿哥这病,表面上看,是风寒入体,体虚难愈。”

“可实际上呢?”如懿追问。

周成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只是……民医斗胆说一句,五阿哥这脉,虚得有些‘不自然’。”

如懿心中一凛:“不自然?”

“是。”周成道,“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拖垮了似的。”

他顿了顿,又道:“娘娘,可否让我看看五阿哥近来吃的药?”

如懿立刻让人把药渣端了上来。

周成捻起一点药渣,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指尖捻了捻,细细看了看。

“这些药,都是太医院开的?”他问。

“是。”如懿道。

周成沉默了片刻,道:“这些药,本身并无不妥,都是治风寒、养气血的方子。只是……”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只是,似乎被人动过手脚。”

如懿猛地攥紧了袖中的手:“你说清楚。”

周成压低声音:“民医不敢肯定,只是……药渣里,似乎混了一种极细微的粉末。这种东西,量少,不会立刻害人,却会让病人精神倦怠,气血运行变慢,病势缠绵难愈。”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长期服用……怕是真会落下‘体虚’的病根。”

如懿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

她最担心的事,终于被证实了。

“娘娘……”容佩连忙扶住她。

如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周大夫,你确定?”

周成苦笑:“民医不敢百分之百断言,只能说,有七八分把握。”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娘娘信得过民医,民医可以另开一副方子,先把那股‘拖垮’的力量压一压。只是……”

“只是什么?”如懿问。

“只是这药,若是真有人动了手脚,”周成道,“那动手脚的人,一定在宫中,而且地位不低。民医这一插手,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如懿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周大夫,是我连累你了。”

周成连忙摇头:“娘娘言重了。五阿哥是皇子,民医能为他尽一份力,是民医的福分。只是……”

他看了永琪一眼,叹了口气:“有些事,民医只能治‘病’,治不了‘命’。”

如懿心中一震。

“你先开药。”她道,“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

周成点点头,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写下一个方子,又细细叮嘱了煎药的方法和时辰。

“这方子,只能先试一试。”他道,“若三日后,五阿哥的咳嗽能减轻些,精神好一点,说明还有救。若还是这样……”

他没有再说下去。

如懿接过方子,双手微微发抖:“我知道了。”

送走周成后,如懿回到内殿,看着床上的永琪,心中一阵酸楚与愤怒交织。

“额娘。”永琪虚弱地开口,“周大夫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如懿勉强笑了笑:“你别多想。”

“额娘,”永琪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倔强,“我是不是……被人害了?”

如懿心口一痛,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不管是谁,额娘都不会放过。”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可现在,我们没有证据。”

永琪苦笑:“在这宫里,没有证据,就等于没有这件事,是吗?”

如懿沉默了。

她很清楚,永琪说得没错。

后宫之中,处处是眼线,处处是耳朵。她若贸然指责谁,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反被人倒打一耙。

“额娘。”永琪忽然握住她的手,“你别为了我,犯险。”

如懿心中一暖,又一酸:“傻孩子,你是额娘的命。”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容佩。”

“奴才在。”

“按周大夫的方子,立刻去煎药。”如懿道,“还有——”

她压低声音:“把周大夫送出去的时候,路线再绕几圈,别让人看出端倪。”

“奴才明白。”容佩道。

……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懿请民间大夫入宫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启祥宫。

“娘娘,”素云道,“景阳宫那边,这两日有陌生男子出入,是从角门走的。据说是娴妃娘娘请的民间大夫。”

金玉妍手中的茶盏轻轻一顿:“民间大夫?”

“是。”素云道,“听说,是京中一个姓周的郎中。”

金玉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倒是胆子不小。”

素云道:“娘娘,要不要……”

“不用。”金玉妍摇头,“她自己找死,我们何必拦着?”

她放下茶盏,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深沉:“让太医院的人盯紧些。”

素云一愣:“娘娘是说……”

“周郎中既然敢进宫,”金玉妍道,“就别怪我们‘成全’他。”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你去告诉李太医——”

“就说,五阿哥的病,若有任何‘异常’,都要如实禀报皇上。”

素云心中一凛:“奴才明白。”

……

几日后,永琪的病情,果然有了一丝起色。

咳嗽虽然还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整夜不停,偶尔也能睡上一个安稳觉。脸色虽依旧苍白,却不再像先前那样灰败。

“阿哥,您今天气色好多了。”小禄子喜道,“周大夫的方子,果然有用。”

永琪笑了笑,笑容虚弱,却带着一丝轻松:“但愿如此。”

如懿看着他的变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周大夫的方子,确实有些门道。”她在心中道,“再坚持几日,或许真能好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太医院那边,却传来了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消息。

……

养心殿内,弘历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御案上,放着一本太医院的奏折,上面写着——

“五阿哥病情反复,疑与民间偏方有关。”

“皇上,”李玉小心翼翼地,“这是太医院刚刚递上来的折子。”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几行字,目光冰冷。

“民间偏方?”他冷笑了一声,“娴妃好大的胆子。”

李玉不敢接话。

弘历想起前几日,自己刚下旨让太医院全力诊治永琪,又特意让御膳房送去滋补汤,没想到,如懿竟然瞒着他,悄悄请了民间大夫入宫。

“她眼里,还有没有朕?”弘历在心中怒极。

“皇上。”一个声音响起,“臣妾有事启奏。”

金玉妍不知何时,已经进了殿,正跪在御案前。

“你也来凑热闹?”弘历冷冷道。

金玉妍却仿佛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恭敬地磕了个头:“皇上,臣妾听说,五阿哥近来病情反复,太医院束手无策。臣妾本以为,是五阿哥体虚难愈,心中还替他担心。”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可臣妾刚刚才得知,娴妃娘娘竟然……请了民间大夫入宫。”

弘历“啪”的一声,将奏折拍在案上:“你也知道了?”

金玉妍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一副震惊与惶恐的神情:“皇上,这……这可是真的?”

弘历冷冷道:“太医院的折子都上来了,还有假?”

金玉妍忙道:“皇上,臣妾不敢妄议娴妃娘娘,只是……这宫里规矩森严,民间大夫来历不明,怎么能随便进宫给皇子诊病?”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忧色:“若是那民间大夫心术不正,给五阿哥下了什么不好的药,或者……冲撞了龙脉,后果不堪设想啊!”

“龙脉”二字,说得极重。

在这个时代,皇帝是“真龙天子”,皇子便是龙脉延续。若有人敢对皇子不利,便是对“龙脉”不敬,是大罪。

弘历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皇上,”金玉妍继续道,“娴妃娘娘也是心疼五阿哥,这点臣妾明白。可再怎么心疼,也不能拿规矩当儿戏啊。”

她叹了口气:“臣妾听说,那位民间大夫,是从角门悄悄送进来的。娴妃娘娘这样做,若是被人抓住把柄,说她私引外男入宫,图谋不轨,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这一番话,看似是在替如懿“担心”,实则是在提醒弘历——如懿此举,已经触犯了宫规,甚至可以被扣上“私引外男入宫”的大帽子。

弘历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她是糊涂。”

金玉妍心中一喜,却连忙道:“皇上息怒。娴妃娘娘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臣妾想,她绝无歹意。”

“有没有歹意,朕自然会查。”弘历冷冷道,“可她敢瞒着朕,私引外人入宫,这就是错。”

他想起如懿平日里那副清冷孤傲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更添几分怒意——

她总是这样,看似柔顺,实则骨子里倔强得很。自己说的话,她未必真听进去。

“李玉。”弘历道。

“奴才在。”

“传朕的旨意。”弘历道,“娴妃擅引民间大夫入宫,虽系为五阿哥病情心急,情有可原,然宫规难违。着娴妃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出翊坤宫半步。”

“是。”李玉应声。

金玉妍心中暗暗得意,却连忙叩首:“皇上息怒,臣妾斗胆多言一句——娴妃娘娘也是为了五阿哥,还请皇上不要太过责罚。”

“朕已经手下留情了。”弘历冷冷道,“若不是看在五阿哥病重的份上,她今日,就不止是‘闭门思过’这么简单。”

金玉妍忙道:“皇上圣明。”

她知道,这一次,如懿是真的栽了。

“擅引外男入宫”这一条,若要深究,可以判得很重。皇上只让她“闭门思过”,已经是看在永琪和往日情分上。

可即便如此,这一条罪名,也足够让如懿在皇上心中,留下一个“鲁莽、不知轻重”的印象。

而永琪——

一个被母亲“私引民间大夫”诊治的皇子,一个病情缠绵、被贴上“体虚”标签的皇子,将来,还能有多少机会?

金玉妍垂下头,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这一局,”她在心中道,“又赢了。”

……

翊坤宫内,如懿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娴妃娘娘接旨——”

李玉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娴妃如氏,擅引民间大夫入宫,虽系为五阿哥病情心急,然宫规难违。着娴妃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出翊坤宫半步。钦此。”

“臣妾……领旨谢恩。”如懿缓缓跪下,声音有些发颤。

李玉收起圣旨,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躬身退下。

殿门关上的那一刻,如懿缓缓站起身,只觉得双腿发软。

“娘娘……”容佩上前扶住她,声音哽咽,“这不是您的错。”

“是我的错。”如懿闭上眼,“是我太急了。”

她明知道,让民间大夫入宫是大忌,却还是做了。

她以为,只要能救永琪,一切都值得。

可她忘了,这宫里,从来没有“值得”二字,只有“能不能被人利用”。

“嘉贵妃。”如懿在心中冷冷道,“这一手,是你教我的。”

她几乎可以肯定,太医院的折子,是在金玉妍的授意下递上去的。而那句“疑与民间偏方有关”,更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她和周郎中身上。

“娘娘,”容佩咬牙,“要不要……让人去提醒周大夫一声?”

“晚了。”如懿摇头,“他既然敢进宫,就已经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她苦笑了一下:“我们护不了他。”

容佩心中一酸:“那五阿哥那边……”

“我不能去了。”如懿闭上眼,“皇上的旨意,你没听见吗?闭门思过,不得出翊坤宫半步。”

她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一方小小的天空,眼中满是无力。

“额娘……”

景阳宫内,永琪躺在病床上,听着小禄子转述翊坤宫的消息,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额娘被禁足了?”他低声问。

“是。”小禄子红了眼眶,“说是……说是因为请了民间大夫入宫。”

永琪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

“都是我害的。”他哑声说。

“阿哥,您别这么说。”小禄子连忙道,“娘娘是心疼您。”

“可她现在,连来看我一眼都不行。”永琪苦笑,“在这宫里,心疼,也是罪吗?”

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咳嗽又止不住地涌了上来。

“阿哥!”小禄子连忙替他顺气。

永琪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声音沙哑:“小禄子。”

“奴才在。”

“你说,”永琪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茫然,“我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胡说!”小禄子急道,“太医院的人还在,周大夫的方子也在,阿哥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永琪看着他,眼中却没有多少信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沉。

“体虚。”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这个词,一旦落在我身上,怕是再也甩不掉了。”

他想起皇阿玛曾经看他时的眼神——那是一种带着期许的目光,是对一个“将来可以驰骋沙场”的儿子的期待。

而现在,那份期待,怕是正在一点点消失。

“皇阿玛,”永琪在心中道,“你是不是,已经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

……

养心殿内,弘历看着太医院最新递上来的折子——

“五阿哥病情仍未见明显好转,时好时坏,恐难根除。”

他缓缓合上折子,心中烦躁更甚。

“皇上,”李玉轻声道,“要不要……再请几位民间大夫试试?”

“住口!”弘历冷冷道。

李玉吓得连忙跪下:“奴才该死。”

弘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朕不是怪你。”

他只是想到,如懿竟敢瞒着他,做出那样的事,心中便一阵烦闷。

“民间大夫?”弘历冷笑,“若真有本事,早就进太医院了。”

他站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永琪这孩子,从小性子就急,如今又落了个体虚的毛病……”

他没有再说下去,却在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永琪,怕是难担大任了。

相比之下,永珹沉稳、懂事、身体康健,近来又在朝堂上颇有口碑,更懂得在自己面前“认错”、“示弱”。

天平,已经悄悄偏向了永珹。

……

启祥宫内,金玉妍听着素云的禀报,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娴妃闭门思过?”她问。

“是。”素云点头,“皇上还说,若不是看在五阿哥病重的份上,就不止是闭门思过这么简单。”

金玉妍唇角微勾:“皇上倒是念旧情。”

素云道:“娘娘,五阿哥那边,听说病情还是不见好。太医院的人说,怕是要落下病根。”

“那就让他落下病根。”金玉妍淡淡道。

素云心中一凛:“娘娘,那周郎中……”

“周郎中?”金玉妍笑了笑,“他既然敢进宫,就该知道,这宫里,不是谁都能来的。”

她顿了顿,又道:“你去告诉李太医——”

“周郎中那边,不用我们动手。”

素云一愣:“娘娘的意思是……”

“太医院会‘处理’的。”金玉妍道,“一个民间郎中,在宫里出了‘差错’,太医院总要有人负责。他们为了自保,会比我们更急。”

素云心中暗暗佩服——娘娘这一步,走得极妙。既不沾血,又能借刀杀人。

“娘娘,”素云道,“那五阿哥……”

“他若能活下来,”金玉妍道,“就做个‘体弱多病’的闲散阿哥。”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若活不下来……”

“那也是天意。”

素云忙道:“娘娘英明。”

金玉妍却没有接话,只是缓缓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那一片阴沉的天空。

“永琪。”她在心中道,“别怪我。”

“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

……

夜色深沉。

紫禁城的宫墙在黑暗中沉默,只有宫灯一盏一盏,在风中摇曳。

景阳宫内,永琪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

他梦见自己站在木兰围场的草原上,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枯黄,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想骑马,却发现自己的手软弱无力,连缰绳都握不住。

“皇阿玛!”他大声呼喊,“额娘!”

可没有人回应。

他看见远处,永珹骑在高头大马上,衣袂飘飘,神情沉稳。周围有许多人,向他行礼、称赞。

而他自己,却像一个透明人,被所有人忽略。

“皇阿玛,你看我!”永琪大声喊,“我也可以的!”

可弘历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却落在永珹身上:“珹儿,过来。”

永琪心中一急,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额娘——”

他猛地睁开眼,冷汗直流,胸口剧烈起伏。

“阿哥,您做噩梦了?”小禄子连忙上前,用帕子替他拭汗。

永琪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下来,声音嘶哑:“小禄子。”

“奴才在。”

“我是不是……再也追不上四哥了?”永琪问。

小禄子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永琪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苦笑:“你不用安慰我。”

他闭上眼,缓缓道:“我知道,我不行了。”

……

翊坤宫内,如懿坐在窗前,一夜未眠。

窗外,天渐渐亮了。

第一缕微弱的晨光透过窗纸,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了一丝疲惫与倔强。

“娘娘,该歇息了。”容佩道。

“我睡不着。”如懿摇头。

她看着窗外那一抹微光,轻声道:“容佩,你说,这宫里,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赢’?”

容佩一愣:“娘娘怎么这么说?”

“嘉贵妃赢了这一局。”如懿道,“可她也只是把自己,推得离皇上更近一点,离深渊,也更近一点。”

她苦笑了一下:“我输了这一局,却至少,还保住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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