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内的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黑暗、刺骨的寒冷和滴水声规律的敲打。五分钟的休息短暂得如同错觉，林默涵强迫自己站起身，冰冷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颤。他伸手扶起几乎冻僵的柳青妍，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和虚弱。
“我们必须往前走。”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矿洞里产生微弱的回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停留意味着被发现，意味着死亡。
柳青妍咬着牙点头，借助林默涵的搀扶，勉强站直。黑暗中，她看不见前路，只能紧紧抓住林默涵的手臂，仿佛那是她与这个冰冷世界唯一的连接。
林默涵再次激活“幽影”的微光视觉模式，镜片上闪烁着不稳定的雪花噪点，但总算勉强勾勒出矿洞内部的轮廓。这是一条废弃已久的矿道，轨道早已锈蚀，支撑的木梁有些已经腐朽断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岩石粉尘的气息。他选择了一条看起来相对稳固、向上倾斜的主巷道，搀扶着柳青妍，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脚下是松散的碎石和深深的积水坑，头顶不时有细小的碎石落下。柳青妍的体力消耗殆尽，好几次差点摔倒，全靠林默涵死死拉住。她的呼吸急促而微弱，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坚持住，柳小姐，我们不能停下。”林默涵不断地鼓励她，同时也是在鼓励自己。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幽影”勉强收集到的环境数据——空气流动的方向、湿度的变化、岩壁的构成。他在寻找任何可能指向出口的线索。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变化。空气似乎不再那么沉闷，隐约能听到比滴水声更响亮的、持续的水流声。而且，通道似乎变得更加开阔。
“前面可能有地下河，或者更大的空间。”林默涵低声道，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有水流动通常意味着有出口，或者至少是更复杂的洞穴系统，更容易藏身。
他们加快脚步，向着水流声传来的方向前进。果然，通道尽头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条宽阔湍急的地下河贯穿洞穴，河水在黑暗中奔流，发出轰鸣。洞穴顶部很高，隐约能看到一些垂下的钟乳石，空气中充满了水汽和一种奇特的、带着腥味的凉风。
更重要的是，在洞穴的另一端，似乎有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光源在闪烁！
“那里有光！”柳青妍也看到了，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小心点，不一定是出口。”林默涵保持着警惕，拉着柳青妍，借助河岸边巨石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着光源方向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看清了那光源的来源。那并非自然光，也不是出口的光亮，而是一套…看起来相当老旧，但仍在运行的…水力发电设备？以及一个依偎在岩壁旁、用防水帆布和金属支架搭建的小型庇护所！
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带动着一个简陋的灯泡，散发出昏黄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小小的区域。庇护所外面堆着一些工具、几个密封箱，甚至还有一个用石头垒砌的简易灶台。
这里有人？！
这个发现让林默涵和柳青妍既惊讶又紧张。会是什么人？隐居者？还是…“蓬莱”的另一个前哨站？
就在他们犹豫是否要上前查看时，庇护所的帆布帘子被猛地掀开，一个身影敏捷地钻了出来！那人穿着破旧的防水服，手里握着一把鱼叉，警惕地看向他们的方向，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低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借着昏黄的灯光，林默涵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白人老者，头发胡子花白，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脸上布满风霜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身体站得笔直，透着一股老水手或老兵的硬朗气质。
林默涵权衡了一下，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且看起来不像是“蓬莱”或者“清道夫”的人。他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武器，缓缓从岩石后走了出来。柳青妍紧跟在他身后。
“我们不是敌人，”林默涵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们遇到了麻烦，逃难到这里。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您是谁？”
老者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两人，目光尤其在林默涵脸上那副奇特的眼镜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并没有放下鱼叉，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逃难？从上面那个‘仙境’里逃出来的？”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讽刺。
他知道“蓬莱”！林默涵心中一震。
“您知道‘蓬莱’？”柳青妍急切地问。
“哼，在这鬼地方待了十几年，想不知道都难。”老者哼了一声，“我叫沃尔特，以前是个地质学家兼探险家，或者说…倒霉蛋。十几年前我的考察队在这里失踪，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困在了这地下迷宫。上面那个地方…”他指了指洞穴顶壁，“邪门得很，我躲他们还来不及。”
沃尔特的话让林默涵看到了一线生机。一个在此地生活了十几年的幸存者，必然对这片地下世界了如指掌！
“沃尔特先生，我们需要帮助。”林默涵诚恳地说，“我们被‘蓬莱’的人追杀，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联系外界。您知道出去的路吗？”
沃尔特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那个简易灶台旁，拨弄了一下火堆，添了几块不知名的、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苔藓，火苗稍微旺了一些，带来些许暖意。他示意林默涵和柳青妍靠近取暖。
“出去的路？”沃尔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地下的河道和洞穴像蜘蛛网一样复杂，很多通道都被塌方或者…被‘他们’故意封死了。我花了十几年时间，也只摸清了很小一部分。想出去，难。”
他的话让林默涵和柳青妍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沃尔特话锋一转，看向林默涵的眼镜，“你这玩意儿…有点意思。我刚才看到它在黑暗里闪。不是普通东西吧？跟上面那些家伙搞的鬼名堂有关？”
林默涵犹豫了一下，决定部分坦诚：“它叫‘幽影’，是一种探测设备。‘蓬莱’的人想得到它。”
“探测设备？”沃尔特眼中精光一闪，“能探测多远？能找路吗？”
“理论上可以，但它现在受损了，而且这里的岩层似乎对信号有很强的干扰…”林默涵解释道，同时心中一动。或许…可以借助沃尔特对地形的了解，结合“幽影”残存的功能，找到出路？
就在这时，林默涵的“幽影”镜片上突然再次闪过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信号提示！这个信号…与他之前在“蓬莱”试图追踪的那个“数据幽灵”的残留频率非常相似！但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信号源…似乎就在这附近？！难道那个“数据幽灵”…或者说发出警告的那个意识，其源头并非完全在“蓬莱”内部，而是与这片地下世界有关联？！
这个发现让林默涵心跳加速。他立刻集中精神，尝试用“幽影”锁定那个信号源。
沃尔特注意到了林默涵的异样，皱眉问道：“怎么了？小子，你发现什么了？”
林默涵抬起头，看向沃尔特，眼神锐利：“沃尔特先生，您在这里这么多年，有没有发现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比如，奇怪的信号源？或者…不属于自然形成的结构？”
沃尔特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盯着林默涵，缓缓说道：“不寻常的东西？哼，这整个鬼地方都不寻常！不过…你这么说起来，倒真有一个地方…我管它叫‘回声峡谷’，那里的石头…有时候会‘唱歌’，发出一些奇怪的嗡嗡声，我的老式收音机在那里能收到乱七八糟的杂音…我觉得邪门，很少靠近。”
回声峡谷？奇怪的嗡嗡声和杂音？
林默涵几乎可以肯定，那里就是他要找的信号源所在地！很可能与“蓬莱”的秘密，甚至与那个绝望的警告直接相关！
“带我们去那里！”林默涵急切地说，“那里可能有我们离开的线索，甚至可能是揭露‘蓬莱’真相的关键！”
沃尔特看着林默涵激动的样子，又看了看他脸上那副闪烁着微光的眼镜，沉默了片刻，最终咂了咂嘴：“妈的，十几年没碰到活人，一来就碰到这么大的麻烦…算了，反正我也腻味这鬼地方了。跟我来吧，不过说好了，那地方很邪门，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
希望，如同这地下洞穴中昏黄的灯光，虽然微弱，却再次在黑暗中点燃。林默涵知道，他们的逃亡之路，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而那个神秘的“回声峡谷”，或许隐藏着决定所有人命运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