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卷过义军藏身的峡谷,却带来了一股异样的“暖流”。又一批来自“同情者”的物资运抵,除了常规的粮秣,竟还有整箱整箱浆洗得笔挺、闪着皮革与金属冷光的罗马军团制式盔甲,以及叠得整齐、绣着SpqR(元老院与罗马人民)字样和鹰徽的军团旗帜。
营地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而躁动。战士们抚摸着那冰冷光滑的甲叶,看着那象征罗马正统与力量的鹰旗,眼神复杂。他们曾是帝国的反抗者,如今却要穿上这身衣服?维里阿修斯看着这一切,沉默不语,他身旁的露西亚,则低垂着眼帘,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就在这疑虑未消之时,谷外忽然传来沉闷如雷的战鼓与号角声!紧接着,是令大地震颤的、整齐划一的军团步兵行进声!
“包围!我们被包围了!”哨兵凄厉的呼喊划破营地。
无数黑压压的罗马重步兵方阵,如同钢铁丛林般从峡谷各方涌出,长矛如林,盾牌如墙,彻底封死了所有出路。军团中央,让开一条通道,一身文官袍服却带着千军万马威势的吕师囊,乘着轻车,缓缓来到阵前。
他没有下令进攻,反而声音平和,却借助某种扩音装置,清晰地传遍整个惊慌的义军营地: “维里阿修斯首领,请上前答话。”
维里阿修斯脸色铁青,握紧了剑柄,但还是越众而出。
吕师囊看着他,目光如同打量一件有价值的物品:“维里阿修斯,你本是豪杰,奈何从贼?如今陛下宽宏,念你乃受奸人蛊惑,且有统兵之才,愿尽弃前嫌。若你愿率部归顺,报效国家,陛下亲口许诺,赐你及你麾下主要将领元老院席位,此部即编为正规‘雄狮军团’,享帝国军饷补给,光耀门楣,岂不胜过在这山野之中,担着叛贼之名苟延残喘?”
元老院席位!正规军团编制!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砸在许多义军战士的心上。他们反抗,不正是因为被排斥在旧秩序之外,求生无门吗?如今,通往罗马权力核心的大门,似乎向他们敞开了。
维里阿修斯回头,看向他的战士们,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渴望、犹豫、以及对合法身份与荣耀的向往。他最后看向露西亚,她抬起头,美丽的眼眸中情绪复杂,有恐惧,有担忧,却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她怎敢反对?这正是刘混康计划的一部分!)
部分忠诚的老部下激烈反对:“首领!不能信!这是尼禄的诡计!” “我们手上沾了多少军团的血?他们岂会真心接纳我们?!” “这是陷阱!”
但更多的战士被“招安”的美好前景所诱惑,窃窃私语,人心浮动。
维里阿修斯望着周围装备虽新却依旧乌合、面露疲态的部下,又看向谷外那武装到牙齿、杀气腾腾的正规军团,再想到身旁美人那默许的眼神……他长叹一声,一种巨大的疲惫和或许能就此安宁的侥幸心理攫住了他。
“罢了……”他声音沙哑,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我等……愿接受招安。”
“首领!”反对者痛心疾首。
但易帜的命令已然下达。那批崭新的罗马鹰旗被迅速升起,取代了义军简陋的标识。战士们心情复杂地换上罗马军团的盔甲,仿佛瞬间从叛军变成了“自己人”。峡谷内外,剑拔弩张的气氛奇妙地缓和了。“雄狮军团”,就此诞生。
吕师囊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
很快,尼禄的命令抵达:新编“雄狮军团”,立即开赴东部边境,驻防于一处名为“野狼隘”的战略要冲——情报显示,那里将是铁木真蒙古大军南下的必经之路!
维里阿修斯虽觉突兀,但既已归顺,军令如山。他率领着这支刚刚改头换面、内部犹疑未定的新军团,奔赴防区。
野狼隘,地势险要,确是一处绝佳的阻击阵地。然而,“雄狮军团”立足未稳,甚至尚未熟悉彼此的新身份和装备,天际线处,已然腾起遮天蔽日的尘烟!
蒙古铁骑,来了!
没有试探,没有喊话。如同黑色的死亡风暴,蒙古人经典的骑射战术瞬间覆盖了“雄狮军团”仓促组成的防线。箭雨倾盆而下,那些崭新的罗马盔甲并未能完全抵挡住蒙古强弓的穿透力。
紧接着,轻重骑兵如同熔岩般从侧翼包抄、切割!军团战士们穿着陌生的盔甲,听着陌生的号令,指挥系统混乱,士气本就低落,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他们想象中的正规军荣耀之战,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维里阿修斯目眦欲裂,奋力拼杀,却无力回天。他眼睁睁看着那些曾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穿着罗马的盔甲,成片地倒在蒙古人的马刀和箭矢下。
混战中,一支冷箭如同毒蛇般射向维里阿修斯的后心! “小心!”一声凄厉的娇呼。
是露西亚!她不知何时竟也跟来了战场!她猛地扑了过来,用身体挡在了维里阿修斯身后!
箭矢深深钉入她的背心。
维里阿修斯抱住她软倒的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绝美面容。 “为…为什么…”他嘶吼着,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露西亚剧烈地咳嗽着,鲜血从嘴角溢出,绿眼眸望着他,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痛苦,以及最后时刻那纯粹而不掺任何杂质的爱意。 “对…对不起……维里……我是…爱你的……”她最终,也没有说出那个残酷的真相,选择以一个爱人的身份,死在他的怀里。她保住了在他心中最后的美好形象,却也带着巨大的谎言离去。
维里阿修斯抱着她尚且温热的身体,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周遭,是他刚刚“效忠”的帝国派他们来送死的战场,是他麾下战士堆积如山的尸体,是蒙古铁骑无情碾压的蹄声。
“雄狮军团”,尚未绽放丝毫荣耀,便已全军覆没,成了尼禄与刘混康毒计下最可怜的祭品。
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就在这片刚刚被死亡洗礼过的土地上,一队衣着整洁、与周遭惨烈格格不入的人马,正踏着血泥,从容不迫地走向远方那矗立着九斿白纛的蒙古大汗金帐。
为首二人,正是刘混康与吕师囊。 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计策得逞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准备进行下一场交易与算计的漠然。
尸山血海,成了他们步入谈判场的背景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