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惊诧地睁圆了眼睛,道:这物件怎会在你处?
秦可卿不接话,转言道:若我说昨夜便是穿着这件与侯爷共赴云雨,妹妹可会觉得身临其境?
薛宝钗羞愤交加,扑上前要扯下那肚兜,秦可卿却灵巧地裹着锦被滚向床榻内侧。
薛宝钗体态丰盈,不及秦可卿轻盈。
眼见捉不到人,她急得连连跺脚,身子气得直发抖,你...你...真真是 之尤!
秦可卿仰面笑道: 与否,妹妹何不去问香菱?
你!你!
见薛宝钗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秦可卿心中畅快,仿佛这些年在贾府受的闷气都发泄了出来。
这时晴雯在外唤道:宝姑娘,林姑娘请您过去呢。
薛宝钗无计可施,瞥见案上鸡汤,抄起砂炉一饮而尽,重重掷回案上。
她朝秦可卿啐了一口,愤然离去。
哎!我的汤...
丫鬟们早躲到廊下避祸,此刻见薛宝钗走了,瑞珠宝珠抿嘴偷笑回到屋内。
宝珠讶然道:宝姑娘好胃口,整炉汤都饮尽了?倒与雪雁姐姐不相上下。
瑞珠却惦记先前对话,追问道:姐姐方才说昨夜穿的是宝姑娘的肚兜,当真?
秦可卿仍噙着笑,摇头道:自然是假的,侯爷早将那肚兜扯得稀烂,哪能这般完好。
那这件...
问香菱讨的。你们的身量太小,唯有宝妹妹的我能穿。
瑞珠宝珠对视一眼,悄悄吐了吐舌头......
......
前些时日,金湖镇龙岗村。
春雨初歇,正是上山的好时候。
雨水浸润过的山林里,蘑菇一夜之间冒出了头。
青黄不接的时节,能采些山货对农户而言再好不过。
天刚蒙蒙亮,村民们便背着竹篓,披着蓑衣进山了。
林间雾气未散,湿滑的苔藓间要寻到可食的菌子并非易事,需得眼明手快,用小锄仔细拨弄。
行至半山腰,骤雨方止,结伴的村民歇脚闲谈。
前面是采硝石的矿坑吧?要不要绕路?
不必,前日我来瞧过。这片的硝石已采尽了,都运到山后去了。
只是坑洼甚多,过时还需当心脚下。
稍作休整后,众人继续前行。经过矿坑时,都不由放慢了脚步。
咦,不对劲,这是何物?青玉令牌?
这一嗓子顿时引来众人围观。
村中老者眯眼细看,突然惊呼:哪里是什么玉牌,分明是半截泡发的断指!
快回村叫人报官!
暮色四合时,
三匹快马疾驰至金陵镇外的龙岗村口。
黑衣赵颢与白衣柳湘莲腰佩兵刃,护着岳山在村碑前勒马。
赵颢翻身下马抱拳:侯爷稍候,属下去寻里正问话。
岳山微微颔首,目光掠过远处山势——半山腰突兀地 出一片寸草不生的平台,山下阡陌纵横的村落距金湖镇尚有数里。
柳湘莲忍不住问道:侯爷,莫非扬州城里的案子与这荒村有关?会比沧州案更棘手?
岳山望着炊烟摇头:尚难定论。
若按最坏推想,只怕比沧苏两案更甚。
柳湘莲瞳孔骤缩。当年沧州案岳山血洗官场,苏州案更是牵连出倭寇与封疆大吏,直接导致朝廷废除行省制。如今这荒村小案竟让侯爷如此凝重......
赵颢此时携着颤巍巍的里正归来。老丈听闻安京侯三字,险些瘫软在地。
小老儿敢对天发誓,那尸首绝非本村......
岳山温声打断:老伯莫慌。本侯此番微服前来,正是怕官府草菅人命。他按着腰间玉珏轻声道:只管将发现断指之事细细道来。
村正恭敬地再次行礼,随后叹息着将村民们清晨上山发现 的经过详细道来。
因村正并未参与采蘑菇,便唤来几名在场的村民,力求还原当时情形。
那 已腐烂多时,面目难辨,村民们不敢触碰,唯恐冤魂缠身,匆忙逃下山去。
岳山听罢,与身旁的赵颢、柳湘莲对视一眼,道:“既如此,我们便上山查看尸身。”
“不可!万万不可!”
“天色将晚,侯爷切莫上山!”
村民们惊恐后退,连连摆手,齐声劝阻。
这反常反应令三人疑惑不解。
农户平日多上山劳作,为何夜间登山竟成忌讳?
见众人皆是老实庄稼汉,手上厚茧便是明证,岳山不疑有诈,耐心询问缘由。
“且说说,为何夜间不能上山?”
一位年长村民神秘道:“此山原本太平,前些年来了伙外乡人,开采硝石做烟花买卖。”
“挖穿山洞触怒山神,他们却置之不理。”
“果然,数月来,每至深夜山中便传来凄厉声响。裴记坊白日派人搜查,一无所获,只得废弃矿洞,转至山另一侧。”
“此后,村里再无人敢夜晚上山。”
“哦?竟有此事?”
原本寻常的命案,此刻勾起了岳山的兴趣。
他前世经历特殊,不信鬼神之说。既有异状,更需一探究竟。
见村民坚持,岳山不再多言,取出五两银子道:“寻一位今早上山、熟悉路径的向导。愿者即刻领路。”
村民虽惧,却不敢违逆权贵,只得沉默。
重赏之下,终有勇夫。
五两银足以养活全家数年,一名魁梧壮汉挤出人群,犹豫片刻后咬牙道:“草民窦二,愿随大人前往。”
……
山路难行,四人弃马轻装,只带必要工具武器。
说来蹊跷,夕阳西下时山中尚无异样,众人谈笑而行。
夜色渐深,林间浮起一层薄雾,山中寂静异常,除了脚步声,只剩下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领路的壮汉窦二脚步渐渐虚浮,额头渗出冷汗,步子也慢了下来。
岳山察觉到异样,示意身后的侍卫赵颢上前照应。
走南闯北的赵颢不信鬼神之说,主动搭话道:“村里人都不敢进山,连五两银子都不愿挣,你怎么敢接这差事?”
他笑着拍了拍窦二的肩膀。
窦二稍稍放松,坦言道:“官爷,银子是好,可也得有命花才行。”
“家里有老母,还有一双儿女,妻子又病着,缺钱治病,只能豁出命来。”
岳山闻言,心中多了几分赞许。
重情义的汉子,总归不会太差。
他问道:“你妻子患的是什么病?”
窦二叹气:“乡野郎中瞧不出名堂,是在镇上的烟花铺子做工染的病,可东家不管不顾。”
“哦?竟有这事?”
提及烟花铺子,岳山追问:“本侯听闻金湖镇的烟花生意遍及江南,若真如此,怎不体恤乡邻,博个好名声?”
窦二愤然道:“好名声?他们哪会在乎!不是本地人,雇了村里人却当牲口使唤,工钱少还常克扣,真不知赚的银子都去哪儿了。”
“侯爷,他们虽没干 放火的勾当,可整日欺压百姓,您能管管吗?”
岳山点头:“说来听听。”
窦二憋了许久的怨气,一股脑倒了出来。
“他们霸占山林,不许我们靠近。村前的河也被他们占了水路,连种田都不让。”
“我虽不识字,可也明白,他们定是勾结了衙门,否则哪敢这般嚣张?”
说完,他又惴惴不安地问:“侯爷,我说官府的坏话,您不会治我的罪吧?”
岳山三人笑了。
“是非自有公论,岂能堵百姓之口?粉饰太平,非本侯所为。”
窦二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人都说 肚里能撑船,我看侯爷肚里至少十条!”
他笨拙地比划着,惹得柳湘莲和赵颢发笑,沉闷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些。
继续前行,天色更暗,山风渐冷,偶尔掠过脖颈,令人寒毛直竖。
窦二突然瘫软在地,身子抖如筛糠,颤声道:“侯爷,小人只能送诸位到此了,再往前百步便是那矿坑,只怕冲撞了山神。”
“未能送侯爷至目的地,您赏半份银子便好。不过……那地方荒废已久,连鸟兽都绝迹,何苦非要趁夜来探?”
见他这副畏缩模样,赵颢冷哼一声:“既接了差事,岂容你临阵脱逃?”说罢揪住窦二后颈便要拽起。
窦二慌忙讨饶:“官爷且听!前头有古怪声响!”众人屏息凝神,果然捕捉到断续嘶鸣——那声音既非哀泣亦非婉转,只透着股阴森韵律,单调重复。
赵颢与柳湘莲同时按住兵刃,侧目望向压阵的岳山。岳山拧眉不语,只打了个沧州军惯用的推进手势。
赵颢当即夹起窦二,环刀出鞘横挡胸前,率先冲向林外。柳湘莲与岳山各执火折照明紧随。窦二捂脸瑟缩,直至众人抵达矿坑边缘。
呜——呜——
兽吼般的低沉声浪随距离缩短愈发清晰。火把高举处却不见活物踪迹。
“莫非真有邪祟?”
岳山沉声道:“再近些,细查。”众人再度逼近声源,窦二早已吓昏在赵颢臂弯。
火光映照下,柳湘莲忽抚地惊呼:“侯爷!此处有具 !”岳山疾步上前,双火并照,但见 面目溃烂,腐气扑鼻,腰胯处凸起异物正发怪声。
“确是今晨村民所见 ,但……”岳山拨开浮土,火光忽映出 表面密布的深色晶粒,“此物被刻意掩埋,凶手必与烟花坊有关。”
待柳湘莲与赵颢掘出 ,岳山细察那发声异物,蓦然怔住:“竟是骨龠?龄官曾说此物精贵,唯扬州城可见……”
没想到山上诡异的声响,竟是夜风掠过骨龠发出的呜咽。
岳山将骨龠交给随从收好,俯身仔细检查 ,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虽非仵作出身,但见多识广,他深知 上的细微痕迹往往能揭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