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容貌,她早该稳坐姨娘之位,却仍不辞劳苦。”
“往后我当效仿于她,方能得林姑娘重用,入侯爷青眼。”
秦可卿正暗自思忖,忽见晴雯进来,慌忙将手中账册合拢,压在身下。
晴雯?你怎会在此?不是该在京城么?秦可卿面露讶色。
晴雯平复喘息,略显疲惫地解释:奉差南下来送些新账册给姑娘。说着解开包袱,将账册一一摊在案上。她又伸手欲取秦可卿身下旧册:这些旧账我带回京城归档吧。
秦可卿骤然拍开她的手,强笑道:不必了,待我核对完自会处置。
晴雯的手僵在半空,心中黯然:果然还是将我当外人。她暗叹一声,告诫自己往后更要谨言慎行。如今身在安京侯府,不比从前在荣国府自在,稍有不慎便会影响前程。
她打起精神辞别秦可卿,径自寻到旧识紫鹃房中。紫鹃抚摸着晴雯缝制的衣袍纹样,赞道:妹妹手艺当真精巧,这针脚功夫定能让你在府里站稳脚跟。
只是这纹饰是否过于华贵?侯爷向来节俭......晴雯仍有些忐忑。
紫鹃沉吟道:老爷平日不重穿戴,应当无碍。
正说着,瑞珠等人捧着新买的报刊进来,见晴雯在场忙将报刊藏起。莺儿瞧见紫鹃手中衣物,惊叹道:这衣裳是给侯爷的?针线活真真是顶尖的!
瑞珠忽然灵光一闪:晴雯既善针黹,说不定能用绣针开锁呢?话本里常有这般奇事。
紫鹃失笑:话本岂能当真?
试试又何妨?瑞珠不死心地央求道。
众人皆好奇秦可卿的木匣中究竟有何物,让她不仅从房中取出,还随身携带,丝毫不让外人知晓。
晴雯拗不过众人,虽想早些歇息,还是随她们回到秦可卿的屋内。
此时秦可卿已不在房中,似乎被林黛玉唤去了。
瑞珠利落地从枕下摸出一方木匣,上面果然挂着一把铜锁。
香菱与宝珠在门外望风,莺儿和瑞珠满脸期待地望着晴雯,盼她能打开这把铜锁。
晴雯取出常用的针,心中仍有些忐忑,秦姑娘既然上锁,必是不愿他人看见的私物,我们这般擅自打开,若惹她不悦,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我……我可担待不起。
瑞珠拍着胸脯道:你尽管开,姐姐定无什么隐秘之物,若她责怪,推到我身上便是。
晴雯在房中本就地位不高,想要得到众人认可,无法拒绝她们的请求,只得勉强应下。
我从未做过这等事,若打不开,莫要怪我。
莺儿急道:不怪不怪,你尽力就好,今日不成,我们改日再试。
门外宝珠催促道:快些,姐姐要回来了。
晴雯只好取出针,探入锁芯,尝试拨动机关。
铜锁结构并不复杂,晴雯又善用针,深入试探时仔细感受着触碰处的变化,寻找能转动机关的痕迹。
几次尝试,皆差之毫厘,令晴雯以为即将成功。
连日奔波加上此刻费神的活计,晴雯额头渗出细汗,不断用衣袖擦拭,仍坚持开锁。
忽然,香菱跑来道:可卿姐姐回来了,快停下。
瑞珠紧盯着晴雯问:如何,能开吗?
晴雯点头,试过后多了几分把握,应当能开,只是今日乏力,使不上劲。
莺儿连忙附和:好好好,那我们改日再来,先恢复原样,别让可卿姐姐察觉。
众人忙将木匣放回原处,各自站开,远离床榻。
秦可卿进门时,险些以为走错了房间,退后一步仔细看了看,才笑道:今儿怎么都聚在这儿了?不过正好,林姑娘让我寻你们过去,有事要说,妹妹们随我走吧?
……
一间佛堂,如今是林黛玉清修之所。
她每日在此为远行的岳山祈福,在 上一坐便是四五个时辰。
若说信佛,林黛玉其实不如母亲虔诚,只是岳山出征,她实在无能为力,唯有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无法安心享乐。
安京侯府的一切皆是岳山沙场拼杀得来,她受其庇护,自然难以心安理得。
而那些不懂事的小丫鬟们,今日她也要代岳山好好管教一番,林黛玉暗自下定决心。
为自己鼓了鼓劲,便见姑娘们鱼贯而入,陆续走了进来。
众人面上皆带着几分不解,似在疑惑方才发生了什么。秦可卿走上前来,轻声道:“林姑娘,人都到齐了。”
确实都来了,连薛宝钗也一同前来,想听听林黛玉要说些什么。
林黛玉心中微紧,她虽被丫鬟们唤作姑娘,实则亲近的不过雪雁与紫鹃二人。平日里在房中有些威严,也不过是因岳山的纵容,丫鬟们才让她几分。
可若要真管教起来,倒像是担了正室的职责,令她既紧张又羞赧。然而此事终究需有人来做,房中姑娘众多,又疏于约束,长此以往终非良策。
她轻咳一声,开口道:“既然人都齐了,我便直说了。此处是妙玉的山门,乃佛门清净之地,非安京侯府,亦非枫桥驿,诸位言行须得谨慎,不可再肆意喧闹。”
“虽无香客往来,平日也少见外人,但诸位仍需自重,衣着言行皆需得体。若闲来无事,可随我一同诵经,为岳大哥祈福,或为寺院清扫山门,总好过嬉戏胡闹。”
一番训诫后,林黛玉未忘皇后娘娘的提点,亦如岳山惯用的手段,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
她顿了顿,又道:“若有人做得好,我可让岳大哥应她一个条件,如何?”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姑娘们顿时沸腾,莺儿率先举手问道:“什么条件都行吗?”
林黛玉望去,见是莺儿,心中暗忖:“宝姐姐的丫鬟凑什么热闹?你还有事需岳大哥办?”面上却不动声色,答道:“条件需与岳大哥商议,他点头便可。”
众人眼中皆泛起光彩,尤以秦可卿为甚,她自认是房中最为乖巧的丫鬟——至少在岳山不在时如此。
薛宝钗掩唇轻笑,林黛玉察觉,调侃道:“宝姐姐总不会与她们争吧?”
薛宝钗摇着团扇,唇角微扬:“我倒想争一争呢,毕竟侯爷的一个承诺,外头千金难求。”
林黛玉暗暗撇嘴,这宝姐姐当真顺杆爬,半点不客气。
薛宝钗又道:“若侯爷允我一事,我便请他早日成亲,届时她们争姨娘之位岂不更热闹?我也好瞧个尽兴。”
一番话逗得众女羞赧低头,场上霎时静默。
片刻后,一道清冷声音打破沉寂:“林姑娘,我可算在内?”
林黛玉循声望去,竟是手持木鱼与心经的妙玉,不由眼皮一跳:“你拿的真是佛经?”
……
双屿岛,
抢滩登陆后,岛上战事渐趋激烈。
对岸的守军迅速察觉异动,趁着暮色未深,驾着小船渡海攻来。
岳山留下的一千士卒依托岸边工事,箭矢如雨,阻截敌兵,为岛内激战争取时间。
倭寇的装备本就不够精良,真正训练有素的仅有少数武士,而这些武士多痴迷刀法,携带火器的更是寥寥。
箭雨倾泻而下,登岸的敌兵顿时伤亡惨重。
背靠大海作战,倭寇早已失了地利。
好不容易登上岛屿,他们的厄运才刚开始。
岳山麾下的沧州军经过数月苦练,配合默契,无论是 还是三才阵,攻防转换行云流水。
面对狼筅、镗钯这类新式兵器,即便武艺高强的东瀛武士也束手无策。
倭刀长度不及狼筅一半,难以近身,即便逼近也难以斩断对方兵器,反而极易被缴械。
平日严苛操练的成效在战场上显露无遗,沧州军越战越勇,将来犯之敌逼至绝境,无一放过。
单论武艺,他们本就不逊于倭寇武士,如今更占尽优势,战局彻底沦为碾压之势。
沧州军如猎食的狮群,将登岛的援军尽数围剿。
晚霞未散,海岸已浸满猩红。
与此同时,岛上的巷战仍在继续。
岳山此战不仅要捣毁倭寇巢穴,更要吞没岛上所有不义之财。
这里堆满劫掠的赃物,藏匿着与东南世族的肮脏交易,没收全部资产,绝无冤枉。
控制巷道、稳定各处局势刻不容缓。
闻风而至的倭寇从四面八方扑向沧州军。
一条窄巷中,两支小队遭遇数倍之敌,却仍挺着长矛向前推进。
巷道过于狭窄,狼筅难以挥舞。
若孤身陷阵,必会破绽百出,但两支小队结阵而立,长兵格挡在前,盾牌抵御箭矢,宛如两只刺猬,令浪人无从下手。
两队背靠背,互为犄角,反向迎敌。
然而敌众我寡,战况一时胶着。
倭寇忽然叽里呱啦吼叫起来,随后攻势愈发疯狂,试图撕开防线。
厮杀正酣时,对面的倭寇突然爆发狂笑。
有人抬头,发现敌寇已攀上高墙,张弓对准巷中士卒。
正面尚能抵挡,但居高临下的冷箭在窄巷中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墙头尘土飞扬,碎瓦迸裂,伴着倭寇凄厉的哀嚎,一具 重重砸落地面。
电光火石间的异变令交战双方同时收手,齐刷刷仰头张望。
柳湘莲敏锐察觉异常,纵身跃过数道高墙,剑光如虹斩尽墙头倭寇,旋即朝巷中将士喝道:固守巷口,莫要冒进!援军即刻便到!
两队士卒精神大振:谨遵柳将军令!
将军府前的战况更为惨烈。
岳山亲率沧州军最精锐的火器营死守府门,鸟铳与火绳枪在战阵中喷吐火舌,硬生生将倭寇逼回府内。门前尸骸堆积如山,血水漫过盾牌,倭寇数次突围皆被弹雨逼退。
府内正堂,幕僚们面对绝境争执不休。
安京侯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沉默良久,忽有人拍案:火器装填需时,若能抓住间隙全力突围......
——
篝火将将军府照得通明如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