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防备的倭人接连倒在血泊中,死得糊里糊涂。
惨叫声在仓库回荡,倭人接连倒地,终于有人惊醒,嘶声大喊:“敌袭!是敌袭!”
仓库内,倭人失了统领,仓促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
他们虽训练有素,却从未见过这般兵器,能隔空劈砍,甚至卸人兵刃,顿时束手无策,被逐个击溃。
靠近大门的倭人拼命逃出,却见海岸上黑压压一片,更多大昌官兵从船船舱涌出,手持怪异兵刃,正如同仓库里一般,绞杀着岸上的浪人武士。
他们视若生命的,在敌方攻势下竟毫无用处。
就在他愣神之际,追兵已至,脑后一刀,了结性命。
“侯爷,岸上工事已占,正分兵清剿两侧倭寇。”
一千户入内禀报,岳山略一颔首,令道:“双屿岛分两岛,对面必有守军。留千人固守岸边,以守为主,谨防流矢。两侧追敌速归,码头列阵待命。”
“遵命!”
遍地,腥气扑鼻,渡边蜷缩成一团,不住干呕,惊恐地望着椅上的岳山,颤声哀求:“侯爷,我已竭尽所能,求您信守承诺,放我一条生路……”
岳山点头,又摇头。
渡边喉头滚动,颤声道:“侯爷名满大昌,童谣传颂,必是守信之人……”
岳山温言道:“莫慌。我是说,你还需替我做一事,方可离去。”
渡边哆嗦道:“侯爷请讲……”
岳山道:“你就这般回去,如何交代岛上之事?纵使回国也难逃责罚。不如这般——我放你逃走,你可宣称是被我挟持暗算,历尽艰险才脱身。再求一艘官船回国,船上须多载一人。”
渡边愕然:“载谁?”
岳山淡淡道:“赵德庸。”
渡边大惊:“赵相?为何要随我去倭国?”
岳山轻笑:“他命数将尽,无路可走,你这条生路正合适。不必多问,现在便逃吧。记好我交代的事——”
“若办不成,我让他陪你。”
柳湘莲晃了晃染血朴刀,渡边面如土色,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定不忘侯爷吩咐!”
待渡边离去,柳湘莲收刀蹙眉:“侯爷,真就这么放他走?他若逃了,岂非脱离掌控?”
岳山轻笑着摇头:“他如何行事是他的选择,但若想平安归国,唯有搭乘倭国船只一途。眼下赵德庸走投无路,这是他从大昌脱身的唯一机会,若知晓有倭船即将离港,你以为他会作何决断?”
“此等小人,为敛财可丧尽天良,为保命亦能无所不用其极。”
“我虽在奏报中指控他通倭,可那些证据皆系伪造。倘若朝廷彻查旧案发现破绽,难免要与御史周旋,不如坐实此事。”
“更要让倭国深陷其中。他们新近统一,无力与大昌抗衡,正可借此震慑,为开拓海路清除阻碍。”
柳湘莲对朝堂谋略不甚明了,只听出此乃岳山精心布局,便抱拳道:“侯爷既已谋划周全,属下自当遵命。眼下该如何行动?”
岳山沉声下令:“滩涂战况很快会传遍全岛。你率千人分控各巷道,切记分散列阵——我军最擅小规模巷战,此乃优势。”
“岛上守军不足三千,倭人仅占半数。原属大昌的子民见王师到来,必无战意,凡弃械者皆可受降。”
“倭寇除登陆时斩杀数百,精锐应仍驻守将军府,这些交由我处置。你只管做好分内之事。”
柳湘莲郑重拱手:“属下领命。”
……
苏州玄墓山蟠香寺内,
小姑娘们居住十余日,渐已适应山间生活。
十月深秋,山中犹有繁花未谢。妙玉告知众人,再过几日玄墓梅林便将盛放,届时她将采集花间晨露烹茶。
听闻这般风雅之事,姑娘们愈发流连忘返,竟不愿返回枫桥驿,只盼着多住些时日。更相约要随妙玉采露,定要尽兴方归。
唯憾山中无报纸可读,众人约定下山后定要补全所有刊期。
这群活泼过头的丫头在禅房嬉闹不休,林黛玉虽觉不妥,却也无计可施。佛门清净之地,她们终日锦衣出入、笑语喧哗,实在有失体统。
正为岳山诵经祈福的林黛玉听得窗外莺声燕语,不由蹙眉暗叹。
“待皇后娘娘书信至,定要好生约束这些丫头!”
妙玉奉来清茶一盏,轻声道:“林姑娘,今日功课已足。你体弱,不宜久诵。”
林黛玉睁眼颔首,接过茶盏。这些时日相处,她渐觉妙玉本性不恶,只是不谙世事,似从未与人深交,更遑论儿女情长了。
她只是将岳大哥的日常举动,视作自己的救赎。
岳大哥从未要求回报,她却不断逼迫自己,非要做出些什么来偿还。
说到底,还是混淆了感激与情爱,失了分寸,辨不清是非。
报恩便报恩,何必非要搭上一生?
林黛玉想不通。
“昨日与你提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林黛玉先开了口。
妙玉脸颊微红,羞怯地缩回手,低声道:“林姑娘说得在理,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侯爷。”
林黛玉抿了口茶,气恼地将茶盏重重搁下,蹙眉盯着她。
“一个出家人,整日想着倒贴岳大哥,你修的到底是佛还是情?”
她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些日子简直是在对牛弹琴。
这时,门外的喧闹声渐近,搅得她心烦意乱。
“怎么还在闹?究竟出了什么事?”
进来的不是小丫鬟,而是一大群人簇拥而至,为首的竟是本该在京城的晴雯。
晴雯满脸倦色,一路舟车劳顿不说,到了苏州竟还要住进深山。
爬上寺门时,她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侯爷竟过得这般清苦?来江南任职,只住在山间庙宇?我还用金银丝线给他裁衣,这般奢靡,他怎会喜欢?”
原本还担心衣裳不够华贵,如今反倒忧心太过铺张,怕惹他不悦。
这可是她进侯府的敲门砖,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暗自叹了口气,晴雯抬头看向林黛玉,见她脸上渐渐浮现喜色,便道:“姑娘,皇后娘娘看了您的信,赏了些东西,都封在府库里了,还有这封信。”
“另外,近半年的账目我也带来了,请姑娘过目。”
林黛玉欣喜地从椅上跳起,一把夺过信,欢快得像个孩子,这般神态,丫鬟们许久未见了。
察觉失态,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转身道:“账目交给可卿姐姐吧,她如今比我更熟这些。”
简单问候了晴雯一路辛苦,林黛玉便打发走众人,迫不及待地展开皇后的信。
在林黛玉眼中,皇后是过来人,经验丰富,她的建议向来被奉为圭臬。
南下前,皇后曾劝她好好思量与岳山的相处之道,再见时需保持矜持,言语间要懂得进退。
谁知半路杀出个妙玉,让她原先的打算全乱了套。
那只是意外,皇后的话绝不会错,林黛玉深信不疑。
展开信笺,果然见皇后给出了两条看似极有用的建议。
其一,赏罚分明。
皇后认为,统御众人时,即便无需惩戒,也须设立奖赏,方能激发彼此争胜之心。获赏者心生优越,虚荣得偿;未得者自当加倍勤勉,以求下次能如愿以偿。
只是林黛玉尚未想妥该以何物为赏。
若用银钱财物,房中丫鬟们吃穿不愁,未必在意。这奖赏须得有些吸引力才是。
“若依雪雁的心思,许她一顿岳大哥亲手做的饭食,她定会乖乖听话。”
林黛玉仅想出这一条,却也不再多虑,转而看向下一条建议。
其二,内部分化。
皇后要她在丫鬟中安插眼线,寻个忠心之人替她时时监察。若有人行差踏错,便暗中通传于她。
这心腹之人,须得绝对忠诚。
此事亦令林黛玉踌躇。
雪雁不堪用,紫鹃虽伶俐,却是头一个与岳山有染的丫鬟,纵使忠心,言语也难免令人生疑。
秦可卿监守自盗,瑞珠宝珠皆是她的心腹,岂会效忠于己?
薛宝钗?
林黛玉连连摇头,将这念头压下。
最好寻个与岳山毫无瓜葛之人。
思来想去,竟无合适人选,她轻叹一声,继续翻阅皇后所写的与岳山相处之道。
读着读着,面颊渐染绯红,端茶的手微微发颤,险些泼洒出来。
“这般……是否太过亲密?皇后娘娘先前不是说要矜持些么?如此……还算清白么?”
……
晴雯与众丫鬟一同被遣出,依林黛玉吩咐,携账册去寻秦可卿。
踏入屋内,却见秦可卿身着白纱披风,翡翠璎珞垂落绣金桃红袄上,银红抹胸衬着翠裙,珠光流转间,身段窈窕尽显。
这般妩媚风姿,哪似丫鬟,分明是贵眷模样。
素来自负容貌的晴雯,此刻竟觉黯然失色。
在荣国府时,她曾因貌美受宠,可在这安京侯府,实在算不得什么。
秦可卿如珠玉在前,旁人皆失颜色。
此刻她正执笔勾画账册,眉间凝愁。
晴雯顿生敬意:“难怪林姑娘委以财权。这寺中丫鬟或嬉戏或诵经,唯她独坐理账,操持府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