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一皱,朝门外喊道:传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和户部员外郎速来见我!
不多时,裘良与吉彬一同踏入堂中,向岳山行礼。
参见大都督,不知召见下官有何吩咐?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岳山沉着脸将文书掷于地上,这种事也敢上报?物价不稳,是想逼百姓生乱吗?
二人慌忙拾起文书,匆匆浏览后,终于明白岳山为何动怒。
被年轻如子侄的岳山训斥,裘良与吉彬脸上挂不住,只得低头不语。
岳山冷声道:限你们一日之内平抑京城物价,尤其是粮、油、盐等必需品。若办不到,军法处置!
二人连连称是。
正要退下,又听岳山喝道:再查查是否有人趁机作乱。若有奸商发国难财,一律按北蛮细作论处!
遵命!
……
北蛮首次攻城后的第五日。
冬月十三,
连日来北蛮按兵不动,却不断截杀岳山派出的探马。
草原战马速度更胜一筹,探子往往难以脱身。
失去侦察,岳山不敢贸然行动。
北蛮故技重施,频频派骑兵 扰城门,守军日夜戒备,疲惫不堪。
清晨,
卢渊在城下仓房怒斥旗手:连令旗都能弄丢,怎么不把脑袋也丢了?
今夜起,下城后先交还令旗,次日再来领取。若再出错,军法从事!
旗手们战战兢兢地领命。
卢渊冷哼一声,命人分发令旗:这旗比你们的命还重要。没有令旗,各门如何联络?好自为之,上城去吧。
天色渐明,旗手们策马奔上城墙,各自就位。
忽然,西直门守军听见空中传来几声鹰唳。
骤然间,一名士兵厉声高呼:“北蛮兵杀过来了!”
有人急问:“当真?莫不是小股骑兵佯攻?”
“快看!漫山遍野全是敌兵!”
城墙的阴影中,北蛮军的铁甲泛着森冷寒光,如黑潮般席卷大地,直逼京城。
士兵慌忙奔往箭楼禀报忠顺亲王。
忠顺亲王疾步登城,望见敌阵,猛拍城砖怒骂:“狗贼竟敢犯我城门!今日城若陷,本王必血战至死!”
“传令!装填火炮,张满强弩,待敌近再发!给本王往死里打!”
“滚木雷石、金汁火油统统备齐!”
他亲自解下战弓,与士卒并肩而立。
“旗手!十息后齐射!”
炮鸣弩啸震彻城墙,本该重创敌军,硝烟散尽时,忠顺亲王却瞳孔骤缩——
北蛮竟以铁甲战车为前锋,步兵藏于其后。骑兵仅驱畜探路,避开门前火力。
“该死!”忠顺亲王攥拳暴喝,“若岳山肯拨一门红夷大炮,早轰碎这铁王八!”
他猛然惊醒:“快!燃烽火告急!”
此刻东直门上,岳山接到军报拍案而起:“西直门遇袭?”
他当即率五千铁骑驰援,同时急调阜成、德胜二门守军合围。
待岳山冲上西直门城头,北蛮兵已攀墙厮杀。
“竖旗!”岳字大纛猎猎扬起,敌兵见状疯狂扑来。
岳山反手抡起马槊,槊锋过处敌首纷落。守军尚未回神,他已劈开血路厉吼:
“夺回城垛!一个蛮子都不准放上来!”
岳山的勇武在此刻展露无遗,击退围攻的北蛮士兵后,仅凭一人便守住了数个垛口。
他挥动马槊,能将云梯上的敌兵挑落,又迅速取出腰间火铳 ,助友军击退敌军。
原本濒临崩溃的防线,在岳山率领的骑兵和附近两门的紧急支援下,勉强稳住阵脚。
岳山身为大都督,一夫当关的气势极大鼓舞了士气。
大昌士兵奋不顾身,与敌人殊死搏斗,即便身负重伤,也抱着敌兵一同坠下城墙,同归于尽。
不久,北蛮久攻不下,只得鸣金收兵,如潮水般退去,城墙上再不见敌影。
岳山擦了擦额头的汗,长舒一口气。
“真险。”
他循声望去,见浑身浴血的忠顺王盔甲散乱,身上似有几处伤口。
忠顺王喘了几口气,丢下卷刃的环首刀,靠坐在城垛上,指着岳山道:“行,你小子够猛,本王今天服了。除了太子,我还没佩服过谁,你是第二个。”
岳山轻笑,拄着马槊而立,“多谢王爷抬爱。”
忠顺王大笑三声,“直娘贼,你挥槊的样子,我还以为是神仙下凡。有空教我几招。”
“习武需自幼苦练,王爷已错过时机了。”
忠顺王一愣,随即与岳山一同大笑起来。
此次守城危机解除,满城将士与文武百官皆松了一口气。城中四处张贴告示,宣扬战事之利,安抚民心。
岳山也稍感轻松,未察觉异样。
然而自这一日起,情况却逐渐诡异。
冬月十三,岳山驻守东直门,北蛮却攻西直门。
冬月十七,岳山在德胜门,北蛮转攻彰义门。
冬月廿二,岳山守安定门,北蛮又攻崇文门。
无论岳山身在何处,北蛮总能避开他,专攻兵力最弱的城门。
岳山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巧合,还是城中有细作能实时传递军情?
他甚至怀疑,是否另有穿越者携带通讯玉佩,能如手机般传递消息。
这世道虽无怪力乱神,但每日布防除将领不变外,兵力皆由岳山调配,北蛮如何精准掌握?
若通过地道或信鸽,难以实时传递且易暴露,最可能的仍是某种暗语为北蛮指引方向。
“会不会有人在城墙上留了记号?”
冬月廿七,
岳山镇守城池,北蛮大军却猛攻防守最弱、缺乏重炮支援的朝阳门。
当日战况危急,守军因半月苦战力竭,北蛮攻势却愈发凶猛,步兵几度撞开内城门。最终岳山亲率骑兵与重甲步兵死守城门,将敌军全歼于瓮城之中。
虽屡次击退北蛮,但战局一次比一次凶险。敌军虽未破城,士气却节节攀升,仿佛下次必能攻陷。更令人忧心的是,北蛮仍有七万骑兵可随时调遣。
冬月廿九晌午,枢密院与政事堂内,
趁北蛮休战,岳山召集众将及朝臣商议军务。他环视众人疲惫的面容,沉声道:“如今主动权在北蛮手中,我军日夜戒备,疲于应对,而敌军可随时休整再战。长此以往,必陷危局。”
“我决意夜袭敌营,扭转颓势。”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理国公府柳芳急问:“何人领兵?”
岳山淡然道:“我亲自率军。”
柳芳当即反对:“大都督乃守城支柱,若有闪失,京城何人可守?”知枢密院事卢渊亦劝:“北蛮骑兵迅疾,即便袭营成功,如何脱身?守城当求稳,不可行险。”
众臣纷纷附和。岳山暗叹——昔日阻他掌权之人,如今竟竭力护他安危。
此时贾代化挺身而出:“老夫赞同袭营之策,但应由我领死士执行。我戴罪之身,马革裹尸正得其所。”
忠顺王亦表态:“本王支持岳山之策。”
忠顺王瞥了眼贾代化,摇头道:“选将之事,贾老将军确实不宜。并非本王轻视,实乃年事已高,突袭这等险事当由年轻人担当。老将军忠心可嘉,但若徒劳无功,岂非白白送命?”
“再者,若一击不中,北蛮必有戒备,再想劫营难上加难。”
贾代化眉头一拧,怒道:“廉颇八十尚能领军,老夫不过七十,有何不可?刘子升,莫非想与老夫过两招?”
忠顺王被这火爆性子噎得无奈,“本王绝非此意。”
二人争执不下,岳山只觉头疼。
平章政事东方治出言调和:“二位既有精力,不如留待战场。”转向岳山,他继续道:“我赞同岳小友之策,亦支持他领兵出城。岳小友智勇双全,绝非鲁莽之人!”
他目光掠过忠顺王与贾代化,二人气得胡须直颤,才缓缓道:“岳小友既提出此计,必有全身之策。由他统兵,最为稳妥。”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
枢密院副使柴朴疑惑道:“不知岳大都督有何妙计,能确保全身而退?”
岳山环视众人,笑道:“非是不信诸位,容我暂卖个关子。待凯旋之日,再与诸位细说。”
神武将军冯唐抱拳道:“既由大都督决断,末将自当听令。若需副将,末将愿随行出城。”
左相安景钟亦道:“殿下与陛下既委重任,吾等不当置喙。望大都督谨慎行事,平安归来。即便劫营未成,有大都督坐镇京城,尚有转圜之机。”
岳山点头致谢:“多谢左相……”
议定方略,会议终是圆满落幕。
众人散去后,岳山伏案勾画,梳理思绪。
“若细作藏于朝臣之中,且有通敌之便,今夜劫营必受阻挠。若无通敌之径,则内鬼必在城防。白日北蛮攻城,便是传讯之时。”
他踱步沉思,忽被门外小吏打断。
“大人。”
“进。”
小吏行礼禀报:“户部传来消息,因战事吃紧,城中粮价飞涨。有流言称京城需固守半载,百姓冬粮仅能撑至开春。若届时城门未开,恐有 。如今迁入城中的百姓惶恐不安,纷纷变卖家产购粮。”
岳山眉头紧锁:“竟有此事?”
小吏呈上文书,静候指示。
岳山读完文书,合掌咬牙,恨不能立刻揪出幕后 ,查明是谁在京城兴风作浪。
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夜袭在即,生死攸关,必须做足准备。
他冷声下令:“传令户部开仓放粮,每户平民可领十日口粮。再于城四角设粥棚,连施十日。事后张贴告示,言明京城粮草充足,所有皇商铺面按户平价售粮。”
“我倒要看看,那些囤粮奸商还能玩什么花样。”
“急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