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骤然加速下坠，脚下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尘土簌簌落下。那根垂落的红绳绷到极限，发出一声轻响，断裂开来。断剑失去依托，翻滚着坠入下方无边的黑暗。
张小凡一把将陆雪琪按在岩壁凹陷处，自己横身挡在她前方。噬魂棒狠狠插入地缝，混沌之力自他体内爆发，撑起一道弧形屏障，暂时稳住四周崩塌的趋势。碎石砸在护罩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林惊羽单手攀住一块凸出的岩石，借力跃起，斩龙剑刺入上方石壁，整个人悬在半空。他低头看去，瞳孔猛然一缩。
深坑中央，一团狂暴的气流正在翻涌，无数残破的剑影在其中穿梭、碰撞、炸裂。那不是实体，却比任何兵器都更锋利。空气被割裂，发出刺耳的鸣啸。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杀意从坑底升腾而起，仿佛有某种沉睡的东西即将苏醒。
“剑眼。”他低声说，声音被风撕碎。
话音未落，角落里一道黑影缓缓站起。秦无炎衣袖破损，右手焦黑，可他的脸上没有痛楚，反而浮起一丝狞笑。他双手合拢，指尖划过掌心，鲜血滴落，在地面早已刻画好的纹路上迅速蔓延。
那些纹路原本暗淡无光，此刻被血浸透，瞬间亮起猩红的光芒。地面震动加剧，无数细小的血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像是活物般游动，最终在秦无炎脚下形成一座复杂的阵法。
“你们以为到了这里就是终点？”他抬头，目光扫过众人，“这才是开始。”
血阵中央泛起涟漪，紧接着，一条赤红的河流凭空浮现。那不是水，而是由无数怨魂精血凝成的洪流，散发着腐朽与暴虐的气息。血河奔腾而出，直冲剑眼深处。
张小凡脸色一变。他认得这种力量——幽冥邪术，以万灵之血祭炼凶器，能强行唤醒并扭曲天地至凶之物。他想冲过去阻拦，刚迈出一步，剑眼便剧烈震颤，一道反冲的剑气横扫而来，狠狠撞在他胸口。
他闷哼一声，后退数步，左臂魔纹灼热如烙铁，整条手臂几乎失去知觉。但他没倒下，咬牙重新站稳。
林惊羽挥剑斩向血河源头，剑光劈在无形屏障上，竟被弹开。他再斩两记，依旧无效。那血阵外围似有一层古老禁制，非寻常剑气可破。
“这是上古血祭阵，”他喘息道，“靠蛮力打不碎。”
就在这时，瑶光忽然抬头。
她的双眼已完全化作血色，可眼神不再冰冷。她盯着剑眼，像是听见了什么召唤。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张小凡立刻察觉，厉声喝道：“别靠近！”
这一声像是一道雷劈进她的识海。瑶光身体一僵，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眉心那道黑纹剧烈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着要冲出来。
“我……不能……”她喃喃，声音沙哑，“那里面……有东西在叫我……”
她猛地抱住头，王刃拄地，单膝跪下。牙齿紧咬，唇角渗出血丝。
秦无炎大笑起来：“来吧！修罗王！你的力量本就源于此！剑眼需要血祭，而你，正是最完美的祭品！”
血河轰然注入剑眼。
刹那间，整个空间剧烈摇晃。坑底那团狂暴的气流猛然膨胀，一道巨大的虚影缓缓升起——那是一柄石剑的轮廓，通体金光流转，可随着血河灌入，金色迅速褪去，转为暗红，裂纹如蛛网般在剑身上蔓延。
悲鸣声响起。
不是来自某个人，而是整座剑冢在哀嚎。那些残剑纷纷断裂，碎片如雨落下。岩石崩解，尘烟弥漫。
张小凡知道不能再等。他双手结印，混沌之力疯狂涌出，在众人身前布下三重气障。第一重刚成型，就被一道失控的剑气洞穿，第二重紧随其后破碎。第三重勉强支撑，可表面已布满裂痕。
一道剑气擦过他的肩背，皮肉翻卷，鲜血顺着脊背流下。他没回头，死死盯着剑眼方向。
陆雪琪靠在岩壁上，眼皮微微颤动。她感觉到天琊神剑在颤抖，那是它本能的恐惧。她勉强抬起手，指尖触到剑柄，一丝微弱的蓝光从剑身溢出，勉强护住周身。
林惊羽右臂被剑气划中，伤口不深，却麻木无力。他左手握剑，斜指地面，目光未曾移开。他知道接下来会更糟。
瑶光仍跪在地上，王刃插在身前。冲击波一次次袭来，她身体晃动，却始终没有倒下。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可她的眼神渐渐清明。她看着那柄染血的石剑虚影，忽然开口：“这不是剑……是牢笼。”
秦无炎冷笑：“牢笼？它是钥匙！打开幽冥之门的钥匙！只要让它彻底堕化，三界都将匍匐在血光之下！”
他双手高举，法印未散，显然还有后手。
张小凡抹去脸上的血污，抬头看向剑眼。那裂纹越来越多，每一寸扩大，都伴随着更猛烈的剑气喷发。他明白，若再不让这股力量停下来，整个剑冢都会炸毁，他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他伸手握住噬魂棒，准备再次催动力量。
可就在这时，陆雪琪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天琊神剑的蓝光忽然闪烁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林惊羽察觉异样，低声道：“她还撑得住。”
张小凡点头，却没有放松警惕。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混沌之力已经接近枯竭，左臂的魔纹越来越烫，几乎要烧穿皮肤。
秦无炎开始吟诵咒语，声音低沉而诡异。血阵光芒大盛，更多的血线从地下钻出，汇入血河。剑眼的震荡频率加快，裂纹扩张的速度也在提升。
“快了……只差最后一步！”秦无炎眼中狂热，“只要再献上一个强者的性命，血祭就能完成！”
他猛然转身，目光锁定张小凡。
“你的命，正好合适！”
话音未落，他双掌一合，血阵中央骤然升起一道血矛，直取张小凡心口。
张小凡横棒格挡，黑芒炸开，将血矛击碎。可这一击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护罩彻底崩塌。
剑眼猛然一震。
一道粗大的暗红剑气从裂缝中喷出，横扫全场。
林惊羽挥剑格挡，被震得虎口崩裂，斩龙剑脱手飞出。
陆雪琪身前的蓝光一闪即灭，整个人滑倒在地。
瑶光以王刃撑地，硬接冲击，喉头一甜，鲜血喷出。
张小凡踉跄后退，背脊撞上岩壁，口中溢血。
那道剑气余势未消，继续轰向石壁，整块岩石炸成齑粉。
烟尘中，秦无炎的身影缓缓显现。他站在血阵中心，衣袍猎猎，脸上带着胜利的笑意。
“结束了。”他说。
张小凡靠着岩壁，缓缓抬起手，指尖沾满鲜血。他看着剑眼，看着那即将彻底崩裂的虚影，看着昏迷的陆雪琪，看着受伤的林惊羽，看着挣扎的瑶光。
他还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