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走在山道上,左手掌心那道细痕还在发烫,像有根烧红的针扎在皮下。他没回头,身后血刀会总舵的残烟被风卷着往北飘,像是替他掩去踪迹。
他脚步没停,但速度慢了下来。
战体内的能量还在躁动,凰羽纹时不时在眉心跳一下,像是提醒他刚才那一战的余波还没散尽。他知道,这种状态进不了暗影楼的地盘。高阶修士对气息的敏感远超常人,哪怕一丝波动,都可能引来盘查。
他停下,闭眼。
三息后,体内循环一转,战体金纹缓缓沉向四肢百骸,将那股灼热压进骨髓。赤霄剑背在身后,剑柄贴着脊梁,凉意顺着皮肤往上爬。他睁开眼,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废墟上那个一掌压地、震慑群雄的秦昊,而是一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逃命修士。
他扯下肩上残破的外袍,是血刀会一名守卫的。布料发硬,沾着干掉的血块。他撕开左肩,故意扯出一道口子,把布料边缘磨得毛糙,再抹上一点从地上捡的碎骨粉,看着像是伤口溃烂流脓。
做完这些,他抬头看了看天。
云层低垂,风从谷口灌进来,吹得衣角啪啪响。他眯了眼,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子里响起:“检测到暗影楼总部方位,东南三百里地下。”
他没动,只是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敲了一下。
三下,短促,无声。
他知道,这三百里不是坦途。荒岭、毒瘴、野兽,还有暗影楼沿途设的哨卡。正面闯,必死。他得混进去。
他转身,朝东南方向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
天刚亮,辰时三刻。
他趴在断崖边的岩石后,盯着下面那条窄道。一辆四轮木车正缓缓驶来,车轴吱呀作响,拉车的是两头黑毛驴,耳朵耷拉着,走得慢。车上堆着十几个木箱,用粗麻绳捆着,表面盖了层油布。
车后跟着四名守卫,穿灰袍,腰佩短刀,步伐整齐。他们脸上没表情,眼神却一直在扫四周,尤其是阴影处。
秦昊盯着他们走了半炷香时间,发现一个规律:他们只查活人,不点名。每次路过岔道,会停下,一人上前问口令,其余人警戒。口令很简单,就两个字,答对就行。
他等他们走远,从岩石后滑下,故意踉跄几步,摔在窄道中央。
肩上的“伤口”被压了一下,他闷哼一声,翻了个身,嘴里断断续续往外蹦词:“血刀会……完了……我逃出来的……偏殿……炸了……主殿塌了……”
话音刚落,脚步声逼近。
他眯眼抬头,看到一双沾泥的靴子。
“谁?”守卫低头,手按在刀柄上。
秦昊喘着气,抬手想撑地,却抖得厉害:“血刀会……被灭了……我是守偏殿的……刀阵炸的时候,我被气浪掀进地窖……爬出来……一路逃……”
守卫没动,另一人走过来,蹲下,盯着他脸:“你说偏殿?什么布局?”
秦昊闭了闭眼,脑子里过了一遍那晚的地形:“三根柱子,中间是祭坛,西侧有暗门,通地窖。东墙挂刀,七把,刀柄朝南。阵眼在西北角,埋着龙血藤根……”
他说得断续,但每一句都准确。
守卫 exchanged 一眼,站起身:“带上去。”
秦昊被拽起来,按在车尾的空位上,双手被麻绳反绑。绳子不紧,但足够让人动不了。
车继续走。
他低着头,眼角余光扫过身边那些木箱。箱子用铁钉加固,封口处贴着暗红封泥。他不动声色,借着车身颠簸,肩膀一抖,整个人歪向最近的箱子。
“伤口”又裂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流。
他咬牙,借着抽搐的力道,撞了一下箱壁。
就在那一瞬,眼角扫过封泥——
一道暗红色印记压在泥上,纹路清晰:三道弧线环绕一枚古印,正是秦家二长老的私印“秦氏玄纹”。
他心跳一顿,立刻闭眼,头一歪,像是昏过去了。
脑子里却已经转开了。
二长老不仅逃了,还和暗影楼勾结。这些箱子,不是普通物资,是秦家的东西,甚至是禁地里的东西。他送这些进来,不是求庇护,是做交易。
秦昊在心里记下这个箱子的位置:车尾左数第三个,铁钉有七颗,封泥裂了一道缝。
他没动,也没睁眼。
车队继续前行,穿过一片枯林,地面开始下斜,路变得湿滑。守卫的脚步声变了,从轻快转为谨慎。空气里有股霉味,混着铁锈的气息。
他知道,快到地底了。
半个时辰后,守卫例行巡查。一人掀开油布,挨个看车上的人。秦昊依旧闭眼,呼吸微弱,血顺着袖口往下滴,在木板上积了一小滩。
守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放下油布。
等脚步走远,秦昊睁了条缝。
车厢里昏暗,但足够他看清四周。箱子堆得密,缝隙窄,但能动。他手腕在麻绳里慢慢转了半圈,指节顶住绳结——这是战体微调的技巧,不用发力,只靠肌肉的细微收缩就能松动束缚。
他没急着解开。
现在动,只会引来怀疑。他得等更黑的地方,更乱的时机。
风从车缝里钻进来,带着一股地下特有的冷意。
他知道,自己已经进了暗影楼的势力范围。
车队忽然停了。
外面传来低语,听不清内容。接着是铁门开启的摩擦声,沉重,像是从山体里拉出来的。车轮碾过石板,声音变了,回音响了。
地下通道。
秦昊闭眼,呼吸放得更慢。
车走了约莫一炷香,终于停下。外面传来解绳的声音,有人喊:“卸货,快点。”
他被拽下车,脚踩在石地上,冷得刺骨。
守卫推了他一把:“走,先关起来,等上面问话。”
他踉跄几步,低头跟着队伍走。走廊窄,石壁上插着火把,光摇晃,影子贴在墙上,像一群扭曲的鬼。
走了一段,被推进一间石屋。门哐当关上,落锁。
屋里没窗,只有一盏油灯挂在墙上,火苗小,光昏。地上铺着草垫,角落有个木桶,应该是便溺用的。
他坐在草垫上,不动。
等外面脚步彻底远了,他才抬起手,看了看掌心。
那道细痕还在发烫,但比之前弱了。
他低头,慢慢把袖子卷上去一点,露出小臂。战体金纹藏在皮肤下,像一层暗光。他用指甲在上面划了一下,留下一道白痕,很快又消失。
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装弱。
这地方,迟早要动手。
他闭眼,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看到的路线:进通道后右转两次,第三次左转是货栈,再往前是关押区。他被关的这间,离货栈不远,但有守卫来回巡逻。
他得想办法再靠近那批箱子。
尤其是左数第三个。
他靠墙坐着,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外面走廊传来脚步,由远及近,又走远。
他没睁眼。
但耳朵一直听着。
每一阵脚步,每一次火把爆响,他都记在心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
油灯的火苗忽然跳了一下。
他睁开眼,盯着那团光。
然后,慢慢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下唇。
不是紧张,是提醒自己。
他还活着。
而有些人,快该死了。
他收回手,放在腿上,五指缓缓收拢。
掌心那道细痕,又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