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那声“6-0”砸下来的时候，河村隆觉得膝盖一软，差点没直接跪下去。
汗水糊住了眼睛，嘴里全是咸涩味，胸口火辣辣地疼，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他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不敢抬头看队友。
最后那个球，他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灌进去了，结果呢？
被那个胡狼桑原轻轻松松就挡了回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球还精准地砸在了他最够不着的地方。
力量？在那种纹丝不动的稳定面前，像个笑话。
“河村！没事！”大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急促，手重重拍在他汗湿的背上，“打得很好了！是他们…太厉害。”
菊丸蹦过来，红色的头发都像是炸开了：“我的天！丸井那家伙！还有胡狼！他们俩是连体婴吗？乾的数据…完全被吃死了啊！”
他扭头去看旁边的乾贞治。
乾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手指在那个宝贝平板电脑上飞快地滑动，屏幕的光映在他镜片上，看不清眼神，只能听到他比平时重一点的呼吸声。
不二周助轻轻“唔”了一声，一直眯着的眼睛睁开一丝缝隙，冰蓝色的眸光扫过场内正在轻松击掌的立海大二人组，又落回乾紧绷的侧脸上，嘴角那点惯常的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
“立海大…真不是盖的。乾，你的数据库，看来得紧急更新了。
”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但里头夹了根细小的针。
手冢国光抱着手臂，站在最边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跟刀子似的，剐着球场每一个角落。
他没吭声，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整个青学选手席的气压都跟着低了下去，沉甸甸的。
场边那个叫芝纱织的女记者放下相机，眼睛瞪得圆圆的：“井上前辈！这…立海大强得有点离谱了吧？丸井君和胡狼君，简直像一个人！”
井上守扶了扶眼镜，脸色凝重：“去年全国冠军的底子啊。丸井的网前，胡狼的防守，经过强化集训更可怕了。乾的数据网球…好像走到头了。”
他顿了顿，视线投向青学那边，“现在，就看手冢国光了。青学会不会把他调到单打二？提前火并立海大的王牌？”
立海大这边，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丸井文太几乎是蹦着下来的，红色头发一甩一甩，吹了个巨大的绿泡泡，“噗”一声吹破：“搞定！什么数据狂魔，什么波动球，在本天才的妙技面前，都是渣渣！”
他接过柳莲二递过来的毛巾，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随即就皱起脸，“没劲！真没劲！还以为乾能拿出点新东西呢，结果还是老掉牙那一套！收集数据慢得像老牛拉车，回球软绵绵的！白期待了！”
胡狼桑原跟在他后面，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地拿起水壶灌水，喉结滚动，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切原赤也“切”了一声，抱着胳膊，浅绿色的眼睛里全是躁动不耐：“青学就这点能耐？早知道这么菜，就该让我上！直接击溃他们！”
柳莲二推了推细框眼镜，没参与讨论。
他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对面选手席上沉默不语的乾贞治，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无声地滑动。
屏幕上，乾这场比赛的数据密密麻麻地刷新：移动速度峰值下降，神经反应延迟微增，落点预判准确率下滑…他镜片后的眼睛深处，极细微地动了一下。
数据网球…这条路，是他当年亲手给乾指明的。现在，却好像卡住了？是太依赖了？还是…少了点别的什么？
凛司安静地坐在旁边，镜片后的目光从柳莲二微不可查蹙起的眉头，移到场内。
乾贞治的数据收集…笨重，迟缓。
预判的落点被丸井轻易看穿，发力回击被胡狼稳稳接住。
到处都是漏洞。他稍稍偏过头，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柳前辈，数据是武器，不是笼子。乾前辈…好像被自己收集的数据关进去了。”
他停顿了一秒，“也许…他得重新找找，当初为什么要拿起这把武器。”
柳莲二滑动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平板屏幕的幽光映在镜片上，一片冷白。他没回答。重新拿起武器的理由？
他脑子里闪过很久以前，那个在街头网球场，拿着破旧球拍，却眼神发亮地精准回击每一个球，对未知充满饥渴的少年。那种纯粹…还在吗？
“双打一比赛开始！立海大附中仁王雅治、柳莲二！对青春学园菊丸英二、大石秀一郎！”广播声再次响起，打碎了这短暂的沉默。
“噗哩~”仁王雅治晃悠着站起来，一头白毛在太阳底下格外扎眼，狐狸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搭档~轮到我们咯？青学的黄金组合？希望别太无聊~”他冲柳莲二挤挤眼，把球拍往肩上一扛，慢悠悠地溜达进场。
柳莲二合上平板，推了下眼镜，眼神恢复成一潭静水。
他拿起球拍，步伐稳定地跟了上去。
青学这边，菊丸英二“嗷”一嗓子跳起来，猫眼锃亮：“大石！是仁王前辈和柳前辈！不是那个银毛小子！”
他用力捶了一下胸口，“黄金搭档！上！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大石秀一郎比较沉得住气，笑了笑，眼神却很认真：“嗯！菊丸，拼尽全力！”
乾贞治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光：“仁王雅治，‘欺诈师’，幻影和心理战专家。柳莲二，数据网球大师。他们的组合…攻守兼备，非常难对付。神崎凛司没出场…他的体力储备是个谜，放在单打威胁更大。”
不二周助眯着眼，嘴角弯起一个感兴趣的弧度：“仁王和柳啊…数据和欺诈搅在一起，有意思了。”
凛司坐在选手席，目光平静地看着场内。
仁王对菊丸？记得关东大赛那会儿，菊丸那身软功夫和灵活步法，被仁王鬼一样的幻影耍得团团转。
不知道现在…能多撑几个回合？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没骨头一样瘫在椅子里的红毛。
毛利寿三郎一头红发乱糟糟地支棱着，他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生理性泪水，声音含混不清：“噗呵…小神崎，你说…咱们有没有机会跟青学的手冢打一场啊？他那‘零式’和‘领域’…想想就痒痒！”
凛司镜片后的目光动都没动，声音平铺直叙：“单打三，我不会输。”
他停了一下，补充道，“就算手冢前辈出现在单打二，毛利前辈你…也碰不到他。”
他下巴微不可查地抬了一下，“因为…赢的人会是我。”
毛利寿三郎那双总是睡意朦胧的狐狸眼猛地睁开了，里面爆出一簇极亮的光，嘴角咧开，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兴奋笑容：“哈！够味儿！我就喜欢你这狂劲！那就看你的了！小神崎！”
场上，比赛开始。青学发球局。
大石秀一郎站在底线，深吸一口气，眼神沉静。
抛球，挥拍，动作流畅标准。球速不算快，但落点压得深，直奔柳莲二的反手底线角落。试探。
柳莲二脚步像是提前量好了一样，恰到好处地挪到位置。
球拍划出一道干净利落的线条。回球又急又刁，直接砸向菊丸和大石中间那片结合部的空当！
“黄金搭档！”菊丸英二怪叫一声，身体像装了弹簧一样噌地射出去！
红发飞扬，球拍早已候在那里，手腕灵巧地一抖！
啪！
一记漂亮的网前截击！小球带着强烈的侧旋，划出短促的弧线，直坠仁王雅治网前反手位！
“噗哩~”仁王嘴角扯起一个坏笑，脚步看着乱七八糟地一滑，球拍却从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由下往上猛地一撩！
杂技击球！
呯！
球变成一道诡异的折线，擦着网带顶端飞过，直扑大石秀一郎身后的底线死角！
大石反应极快，脚步急速后退，球拍险险够到球！回球高高飞向中场！
“机会！”菊丸英二眼中精光爆闪，身体像猫一样腾空而起，球拍高举过顶，眼看就是一记雷霆万钧的扣杀！
“喝啊——！！！”
就在这一刻！仁王雅治的身影鬼魅般贴到了网前！
他白色的脑袋一晃，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心里猛地一咯噔的气息瞬间扩散开来！他的身影在菊丸英二的视网膜上，好像模糊了那么零点几秒！
动作、神态、甚至握拍的小细节…都透出一股要命的熟悉感！
菊丸英二瞳孔猛地收缩！
全身力量已经灌注到手臂准备扣杀，却硬生生僵在了半空！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感觉…这姿势…是…是手冢部长的零式削球？！
开什么玩笑！
就是这一刹那的犹豫和震惊！
仁王雅治的球拍轻飘飘地一削！
呲——！
小球带着剧烈的下旋，紧贴着球网顶端，轻盈地滚落过去，无声无息地掉在菊丸英二脚边。
“15-0！立海大得分！”裁判的声音干巴巴的。
菊丸英二还保持着那个可笑的扣杀姿势僵在原地，猫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自己脚边那颗还在微微旋转的小球。
再猛地抬头看向网前那个一脸“你能拿我怎样”的白毛狐狸，一股被戏弄的怒火轰地冲上天灵盖：“仁王雅治——！！！你…你耍我！！！”
“噗哩~”仁王无辜地摊开手，狐狸眼弯成了缝，“菊丸小弟，关键分发呆可不行哦？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大石秀一郎脸色沉得能滴水：“英二！冷静点！那是假的！别中计！”
柳莲二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精准如扫描仪：“目标：菊丸英二动态视觉神经。干扰成功率…78.3%。”
比赛继续。
仁王雅治彻底放飞了自我。他在场上简直像个飘忽的幽灵，每一次挥拍都带着骗死人不偿命的假动作，眼神、姿态、甚至连喘气的节奏都在细微地变化，活脱脱一只成了精的狐狸，精准地撩拨着菊丸英二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一会儿模仿手冢的冷硬，一会儿模仿不二的柔和，偶尔甚至还透出点真田的凶悍之气！都卡在菊丸最熟悉、最本能反应的点上，逼得他一次次惊疑不定，动作硬生生慢上半拍！
“30-0！”
“40-0！”
菊丸英二被耍得满头包！
红头发都快气得竖成针了，猫眼里火冒三丈，却又拿那个滑不溜秋的家伙没办法！
他最自傲的动态视力和灵活步法，在仁王那套眼花缭乱的幻术面前，成了最大的破绽。
大石秀一郎拼了老命在后场补漏，试图把搭档掉下去的线捡起来，可仁王和柳的配合像是精密咬合的齿轮，每一次攻击都又准又狠地砸在黄金搭档因为幻影干扰而露出的那一丝丝缝隙上！
“Game！立海大！1-0！”裁判的声音不带感情。
菊丸英二撑着膝盖，呼哧带喘，汗水把红头发粘成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他恶狠狠地瞪着网那边那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白毛狐狸，牙根都快咬碎了：“混蛋仁王！你就不能光明正大打球吗？！玩这种阴险的把戏！”
仁王雅治吹了个无声的口哨：“噗哩~菊丸小弟，打网球，可是要用这里的~”他伸出食指，笑嘻嘻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柳莲二站在底线，镜片后的目光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数据流在他脑中无声奔腾，菊丸因愤怒飙升的肾上腺素，大石因频繁补位而急剧增加的跑动距离，黄金搭档之间被幻影撕开、越来越大的配合误差…
所有细节被精准捕捉、拆解、分析。他抛球，挥拍，动作标准得像量角器量过。
网球化作一道精准无比的死亡射线，直扑大石秀一郎因为要兼顾菊丸而暴露出的反手外侧空当！
“15-0！”
“30-0！”
“40-0！”
“Game！立海大！2-0！”
比分被冷酷地拉开。
黄金搭档的防线，在欺诈和数据的双重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场边，青学那边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立海大那一片土黄色，像一堵冰冷坚固的墙，看不到半点缝隙。
凛司坐在选手席上，银发下的目光冷静地投向远处，场上的激烈厮杀，在他眼里仿佛只是通往某个更高处的必经台阶。
空气里只剩下击球声、跑动的摩擦声、和越来越沉重的喘息。
最终，裁判的声音为这场较量画上句号：“Game！比赛结束！立海大仁王雅治、柳莲二获胜！比分6-2！”
仁王雅治甩了甩额前的白毛，汗珠飞洒，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略带惫懒的得意笑容，走到网前。柳莲二跟在他身后，步伐稳定，面无表情地收起球拍，镜片上一片冷光。
青学那边，菊丸英二直接瘫坐在地上，头深深埋下去，肩膀微微起伏，红色的发梢被汗水浸透，贴在通红的颈侧，一声不吭。
大石秀一郎站在他旁边，脸色发白，呼吸还有些急促，他伸手想拍拍搭档的肩，手抬到一半，又沉重地放下了。
他抬头看向立海大这边，目光复杂，有不甘，有疲惫，也有一丝被彻底剖析后的无力。
“打得不错哟，菊丸小弟，大石君。”
仁王的声音带着点戏谑的调子，隔着球网传来。
菊丸猛地抬起头，猫眼里烧着火，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把头扭开，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柳莲二的目光越过仁王，落在后面走过来的乾贞治身上。
乾手里的平板已经黑屏了，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与柳莲二无声地对上。
没有言语，空气中却像有某种沉重的东西交换了。
柳莲二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也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走向立海大的选手席。
真田弦一郎压了压帽檐，声音低沉有力：“不要松懈！”这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正在走回来的仁王和柳。
丸井吹了个泡泡：“噗！赢啦！不过仁王你也太坏了点，看把菊丸给逗的。”
切原赤也蹦起来，挥舞着拳头：“赢得好！接下来就看我的吧！一定要把青学彻底击溃！”他的目光已经迫不及待地搜寻着接下来的对手，手指不自觉地捏得咯咯响。
凛司从椅子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该热身了。
单打三。
他的目光平静地掠过青学选手席，掠过那个依旧抱臂沉默、周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手冢国光。
毛利寿三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发出咔哒的轻响，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重重拍在凛司背上：“去吧，小神崎！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
凛司没说话，只是拿起放在旁边的球拍袋，手指拂过冰冷的拍线，转身走向热身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