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星舰平稳地航行在边荒星域的寂静虚空中,舰内却与往日的清冷截然不同。
墨河等拾荒者被安置在星舰下层一个宽敞的舱室内。尽管陈凡已收敛了自身道韵,但星舰本身材质蕴含的法则气息,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远超外界精纯百倍的灵气,依旧让这些常年挣扎在生存边缘的修士们感到无比震撼与拘谨。他们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生怕惊扰了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
墨河的断臂已被陈凡随手一道生机星力接续愈合,此刻他正带着几个核心队员,恭敬地向陈凡汇报着他们所知的边荒星域情报。
“前辈,我们之前活动的区域,主要是在‘破碎星环’的外围。”墨河取出一块磨损严重、但刻画还算清晰的骨片星图,双手奉上,“星环由无数破碎的星辰和古战场遗迹构成,范围极大,据说核心区域连化神大能都不敢轻易深入。我们只是在外围一些相对安全的残骸带拾荒,这次也是倒霉,碰上了‘血牙’那群鬣狗……”
陈凡神识扫过骨片星图,其上标注的许多细节,确实比他之前获得的星图要详尽,尤其是关于那些危险的空间乱流区和已知的遗迹点位。
“可知晓‘洛兰遗迹’?”陈凡忽然开口,问了一个从归墟之主零散记忆中获取的地名。那记忆碎片显示,此地似乎与某种古老的星辰传送技术有关。
墨河闻言,脸色微变,与身后几人对视一眼,才小心翼翼道:“回前辈,洛兰遗迹……我们确实听过传闻,据说在破碎星环的内环区域,是一处极其危险的古文明废墟,里面空间陷阱遍布,还有诡异的能量生命游荡。几十年前曾有一支由三位化神修士带领的探险队进去过,结果……只有一人重伤逃出,没多久也疯了,只不断念叨着‘星门’、‘吞噬’之类的词语。”
“星门……”陈凡目光微动,这与归墟之主的记忆碎片对上了。看来这洛兰遗迹,确实值得一探。或许能找到关于更遥远星域,乃至其他源初遗泽的线索。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照料星萤的年轻女修匆匆走来,恭敬行礼后,语气带着一丝惊奇:“前辈,星萤姑娘醒了,只是……她好像有点奇怪。”
陈凡心神微动,身形已自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安置星萤的房间内。
房间简洁而舒适,星萤已经坐起身,靠坐在床头。她脸上的污垢已被清理干净,露出清秀甚至略带稚气的面容,看上去约莫凡人十六七岁的年纪。此刻,她一双明亮的眼眸却有些茫然地睁着,瞳孔中没有焦点,只是无意识地抬起一只手,纤细的指尖在空气中缓缓划动。
令人惊异的是,随着她指尖的划动,空气中竟有点点极其微弱、却纯粹无比的星辉随之流淌,如同萤火虫般明灭闪烁,勾勒出一些杂乱无章、却又隐约蕴含着某种奇异规律的线条和光点。
墨河等人跟进来,看到这一幕,也都面露讶色。他们收留星萤三年,从未见过她有此等能力。
陈凡静静地看着,他的万象星瞳已然开启,洞察着那些星辉光点的本质。那并非灵力催动,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映射,那些线条和光点……隐约像是一幅残缺的星图,但其结构古老而陌生,并非当前已知的任何星域。
而且,正如他所料,当星萤无意识引动这些星辉时,他识海中的源初印记,波动得更加明显了一些。
似乎是感受到了陈凡的注视,星萤茫然的眼神微微转动,聚焦到了陈凡身上。她歪了歪头,眼中带着一丝懵懂与好奇,怯生生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沙哑:
“你……你是谁?这些光……好熟悉……”
陈凡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平静:“这里是北辰星舰。你叫星萤,还记得吗?”
“星……萤?”少女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眉头微微蹙起,努力思索着,但眼神很快又变得痛苦和混乱,“我……我想不起来……头好痛……只有一些零碎的画面……很大的星星……断了的路……还有……哭声……”
她抱住头,身体微微颤抖,指尖的星辉也随之溃散。
陈凡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一缕温和醇厚、蕴含着安抚与滋养力量的混沌星力渡入其识海。
星萤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混乱的眼神也重新恢复了些许清明,只是依旧带着浓重的迷茫。她感受到眉心那股温暖磅礴、却又让她本能感到亲近和安心的力量,抬头看着陈凡,小声问道:“是……是你救了我吗?”
“顺手而为。”陈凡收回手指,语气淡然,“你神魂有损,记忆被封,强行回想并无益处。”
他能够感觉到,星萤的失忆并非外力重击导致,更像是一种触及灵魂本源的自我保护性封闭,其识海深处有一层极其坚韧神秘的封印。以他此刻的修为,强行破解并非不能,但很可能会伤及她的根本,甚至触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以后,你便暂居于此。”陈凡说道,“或许随着你修为恢复,记忆自会归来。”
星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依旧迷茫,但陈凡身上那股令人心安的气息,让她下意识地选择了信任。她小声地道谢:“谢谢……前辈。”
陈凡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房间。墨河等人也连忙跟上。
回到主控室,陈凡看着星图上标注的“破碎星环”区域,心中已有计较。
洛兰遗迹要去,星萤身上的谜团也要解。这两者之间,或许本就存在某种联系。
“调整航向,目标,破碎星环,洛兰遗迹。”陈凡对“北辰”星舰下达了指令。
星舰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舰首微调,速度陡然提升,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流光,朝着那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破碎之地驶去。
舰舱下层,星萤独自坐在床边,抬起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努力回忆着刚才那种引导星光的感觉,却一无所获。只有内心深处,对那位救下她的青袍前辈,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与好奇。
她走到舷窗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陌生而浩瀚的星空,眼神依旧茫然。
“星萤……我的名字……”
“那些光……还有前辈……”
“我……到底是谁?”
无人能给她答案。唯有窗外的星辰,沉默地注视着这艘驶向迷雾的星舰,以及舰上这位迷失了过往的少女。
---
云海之巅。
水镜之中,映照出星萤无意识引动星辉,以及陈凡决定前往洛兰遗迹的景象。
金书老头书页轻颤,泛着思索的光晕:“无意识映射古星图?神魂自我保护封印?嘿嘿,这小丫头的来历越来越有意思了。洛兰遗迹……这地名有点耳熟啊,莫非和上古那场‘星门浩劫’有关?”
陈长安的目光掠过星萤指尖那溃散的星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神魂封星图,萤光引遗泽。”
“洛兰星门,破碎之路……”
“命运的纺线,已开始交织。”
他袖袍拂过星图棋盘,代表“北辰”的光点坚定地朝着“破碎星环”深处那枚标记着古老废墟的坐标前行。而在棋盘的另一个遥远角落,一丝微不可查的、与星萤身上气息同源的波动,悄然闪烁了一下,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