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看出什么了？”木香被她看得心头又是一跳，追问道。
沉香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开口道：“师姐……这药粉本身，确实没有任何问题，用料上乘，配伍精妙，是顶好的清源散没错。”
木香刚松了一口气，以为排除了云芝的嫌疑，却又听沉香话锋一转：“但是……我方才仔细分辨，这药里有一味辅药，用了七叶银星草研磨的粉末，此草性微寒，能增强清心解毒之效，与主药相得益彰，本是极好的搭配。”
沉香顿了顿，看着木香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可我记得……师姐你早年，似乎对七叶银星草的花粉……是有些过敏的？虽不致命，但一旦接触或吸入，就会引发皮肤红疹、瘙痒，严重时还会伴有轻微眩晕，症状……与你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过敏？
木香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七叶银星草……花粉过敏……
脸上的神色骤然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局促。
想到这药是云芝给的，顿时眼神有些冷意。
“师姐？”沉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疑惑，将木香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你……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你对七叶银星草过敏这件事吗？我看你刚才检查药粉时，似乎并未想起这一点？”
木香瞬间愣住，脸上的表情有刹那的僵硬。
知道？她当然“应该”知道！
一个医者，本该对自己的体质禁忌了如指掌！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我……”木香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脑中飞速编织着借口，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但眼神深处的细微闪烁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我自己都……都快忘了有这么回事了，毕竟修为提升后，体质改善，早已多年未曾发作过……”
她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语气却带着一些磕绊和底气不足。
“再说，这清源散是云芝师姐一番好意，我光顾着感激，又着急谷外之事，一时没往那上面想……”她试图将话题引回对云芝的感激上，以掩饰刚才那瞬间的失态。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
“云芝师姐！”
沉香忽然抬起手，朝着她们来路的方向挥了挥，脸上露出笑容，声音清脆地打着招呼，望向了正从百草轩方向缓步走来的两道身影。
正是云芝，以及跟在她身侧，戴着面具的白希鸾。
沉香这突然的招呼，看似自然，却恰好打断了木香尚未说完的话。
木香浑身一僵，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然后才缓缓转过身。
木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云芝身上，心中的惊疑再次翻涌起来。
这瓶引发她过敏的药……云芝究竟知不知情？她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
无数个念头在木香脑海中激烈碰撞，让她几乎维持不住脸上那温婉得体的笑容，只能尽量垂下眼帘，掩饰眸中翻腾的复杂情绪。
而沉香，则仿佛全然没有察觉木香内心的波动，目光更多是落在云芝身旁的白希鸾身上，眼中带着纯粹的好奇，轻声叹道：“看来……云芝师姐，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徒弟呢，走哪儿都带着。”
她这话说得自然，仿佛只是姐妹间随口的闲聊和观察。
但听在心思各异的木香耳中，却别有意味。
云芝对那个戴面具的丫头……确实非同寻常的维护和亲近。
瞬息之间，两人已走近。
“木香，沉香。”云芝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在木香脸上那明显的红疹处略微停顿了一瞬，眉头微蹙，“你的脸……”
木香心头一跳，脸上的笑有些勉强：“让师姐见笑了，许是在花圃边多站了会儿，不慎沾染了什么恼人的花粉，这才起了些红疹，无碍的，只是有些痒罢了。”
她轻描淡写，绝口不提那瓶清源散。
云芝闻言，眼中关切之色更浓，还带上了一丝责备：“你也是，平日里最是细致妥帖，怎么这般不小心？自己身子如何，竟也不多留意些？”语气虽带着嗔怪，却依然是师姐对师妹的关怀口吻。
一旁的沉香却忽然眨了眨眼，插话道：“云芝师姐，你给我的那瓶清源散里，好像用了七叶银星草啊……”
“七叶银星草？”云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那向来冷然古板的面容上，竟浮现出一抹自责与懊恼！
她上前一步，下意识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木香脸上的红疹细看。
木香几乎是本能地向后微微仰头，避开了云芝的手指。
云芝的手停在半空，并未强求，反而眼神里的自责更深了。
她看着木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歉然：“怪我……都怪我！木香，是老身疏忽了！”
“昨夜想着你手腕有伤，需得尽快处理，便连夜去了丹房，亲手调配炼制这清源散……许是太久未曾炼制此药，许是心里记挂谷外之事，心神不宁……老身竟全然忘了你对那七叶银星草的花粉有些过敏！”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真切的自责，目光恳切地望着木香：“老身只顾着药效要好，要快，却犯下这般粗心的错处，害你受这无妄之灾……真是，对不住。”
这番话，情真意切，一旁的白希鸾都忍不住从面具下多看了云芝一眼。
木香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宽和的笑容，连忙摇头：“师姐言重了！师姐也是一片好意，是为我着想，我感激还来不及，岂会怪罪？不过是些红疹，痒一阵便好了，真的无妨。”
“怎会无妨！”云芝却忽然板起了脸，语气变得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且看看你现在这样子！”
她目光扫过木香脸上、颈间的红疹，眉头紧锁：“且不说这红疹瘙痒难耐，影响你心神安宁，最重要的是，四宗四家的人马马上就到了，你作为药王谷值守长老，需得与老身一同出面应对！”
“你难道要顶着这一脸一身的红疹，去面对楚家、阿陀峰，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过敏虽不致命，但若真到了需要动手、需要全力施展的关头，这眩晕、这瘙痒，哪怕只分去你一丝心神，都可能是致命的破绽！”
她看着木香微微变色的脸，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拒绝：“此事因老身疏忽而起，自当由老身来弥补，莫要推辞了，随老身来。”
她再次伸出手，这次不是触碰，而是做出了邀请的姿态，目光沉沉地看着木香：“那药房里还有现成的药膏，老身再为你行一遍针，疏导体内因过敏而紊乱的气血，最多半个时辰，这些症状便可大大缓解，至少不会影响你稍后的行动。”
木香嘴唇动了动，还想婉拒：“师姐，真的不必如此麻烦，我自行调息片刻……”
“木香。”
云芝打断了她。
“你如此推三阻四，不肯让老身为你处理……莫非心里，还是在怪老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