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背着阿澈往前走,阳光照在脚下的沙地上。白幽走在前面带路,手一直放在箭袋上。
手表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把阿澈轻轻放下来,靠在一块石头上。孩子睡得很熟,呼吸很稳。
“怎么了?”白幽回头问。
季延没说话,蹲下身把手表贴在沙地上。屏幕亮了,一串数字快速滚动。几秒后,发出一声短促的“滴”。
地下有东西。
不是死物,是活的,心跳频率和之前那些蝎群一样。
白幽立刻拉弓,弓弦绷紧。她站在季延和阿澈前面,眼睛看着四周。
“墙塌得不对。”她说。
眼前的墙有一个十米长的缺口,边缘乱七八糟,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撕开的。地上有破布,还有几件发黑的衣服,旁边散落着几个粮袋,上面印着“第七救济所”的字样。
阿澈动了动,自己坐起来。他低头看那些袋子,伸手拨开一层沙,摸出一副眼镜。
镜片已经烧坏了一半,金属框也弯了,但镜腿上的标志还能认出来。
“王富贵的。”阿澈说。
季延皱眉。那人昨晚还在能源站外面,说是来巡查的,后来就不见了。
他刚把手表戴好,地面突然一抖。
沙子炸开,一条粗壮的触手从地底冲出来,末端发青光。它直扑三人而来,速度快得看不清。
季延一把拽住阿澈往后滚。两人摔进沙坑,肩膀撞在地上。他翻身压在孩子身上,挡住飞起的碎石。
白幽没有后退。
她在触手弹出的瞬间就射了箭。
箭穿过空气,钉进触手根部那个发光的部位。一声闷响,那地方炸开,黄绿色的液体喷出来,落在沙地上冒白烟。
触手抽了两下,缩回地底。
安静了几秒。
季延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沙。他走过去查看剩下的断肢,用工具夹起一块肉,放进随身的小盒子里。
手表再次启动,扫描样本。
空中出现一张地下地图。三百个红点密密麻麻,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七号基地市议会大楼。
“它们往那边去了。”他说。
白幽走过来,盯着那副坏掉的眼镜。她捡起来,翻到后面,看到一行小字:“指令已接收,执行中。”
她冷笑,“他不是来巡查的,是来送东西的。”
阿澈抱着木牌坐在石头上,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抬头说:“哥哥,那些红点……跳得像心跳。”
季延看着地图,手指划过屏幕。那些红点移动得越来越快,路线整齐,没有乱跑。这不是乱走,是有目标。
“它们不只是吃人。”他说,“是在收集信息。身份、记忆、行为习惯……这些触手能复制人的信号。”
白幽把眼镜扔进沙里,“所以王富贵来了,留下标记,然后走了。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没拦。”
“议会里不止他一个。”季延说。
阿澈站起来,走到他们中间。他抬头看季延,又看向白幽,“我们要去吗?”
两人对视一眼。
季延关掉投影,把手表收好。他弯腰检查背包,拿出三支箭递给白幽,又给阿澈系紧鞋带。
“进去不能出声。”他说,“如果议会已经被控制,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听到。”
白幽点头,把箭插回箭袋。她脱下斗篷,叠好塞进包里。现在她只穿黑色皮衣,腰间挂刀,动作更轻便。
阿澈也背上自己的小包。他摸了摸胸前的木牌,低声说:“我会乖乖的。”
季延看了眼缺口。
墙里面一片荒凉,只有几栋旧楼歪着,窗户全碎了。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铁锈和烂草的味道。
他往前走一步,踩在倒塌的墙上。砖块松动,滑下去,砸出一点声音。
白幽紧跟在他右边,弓已上弦,但没拉开。她盯着前方最高的建筑——议会大厅的尖顶露在废墟上,外墙上有个大裂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撞破的。
三人慢慢靠近。
走到一半时,阿澈突然停下。
“等等。”他说。
季延回头,“怎么了?”
孩子指着地面。沙子表面有一道细线,不太明显,像是被什么拖过。他蹲下,用手扒开一点沙,下面露出半截断掉的线缆,接口还连着一小块电路板。
“这是通讯线。”季延拿起来看,“原来是接在能源站监控上的。”
白幽皱眉,“被剪了?”
“不是。”季延摇头,“是被人拔下来的。接口很整齐,还有使用痕迹。”
说明有人特意来这里切断信号,不让外面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阿澈站起身,抱紧木牌。他小声说:“我有点冷。”
季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但他发现孩子的手在抖。
“怕吗?”他问。
阿澈摇头,“不是怕。是……那个地方。”他指向议会大楼,“它在叫我。”
季延和白幽同时看向那栋楼。
季延把手表调到感应模式。屏幕一闪,出现新数据:生物电场异常,频率和阿澈木牌的信号匹配度达到78%。
“你别靠近主楼。”他说,“就在外面等我们。”
“可是——”
“听话。”季延语气没变,但眼神变得坚定。
白幽也说:“你在外面更安全。要是情况不对,你就往东跑,去上次藏水箱的地方,我们在那儿汇合。”
阿澈咬住嘴唇,最后点头。
季延把背包里的应急灯给他,“亮三次,我们就知道你在哪儿。”
孩子接过灯,站在原地没动,直到他们转身走远,才慢慢坐到一块石头上。
季延和白幽继续前进。
离议会大楼还有五十米时,地面开始出现裂缝。每条都不深,但排列整齐,像是某种图案。季延蹲下看了看,用手比了角度。
“是电路图。”他说。
白幽也蹲下,“谁会在地上画这个?”
“不是画的。”季延声音低了,“是烧出来的。电流经过地面留下的痕迹。”
他抬头看大楼外墙。裂口边缘发黑,有熔化的痕迹。
“里面发生过爆炸。”他说,“有人强行启动了设备。”
白幽站起身,弓弦微微拉开,“不管是什么,现在没人出来。”
确实。
整栋楼太安静了。没有脚步声,没有说话声,连鸟都不飞近。
季延把手表贴在胸口,防止它响。两人贴着墙走,绕到大门。
门开着,一半倒在台阶上。门框上有抓痕,很深,像是被大东西撕扯过。
他们进去。
大厅空荡荡的,桌椅翻倒,墙上的旗帜掉了一半。地板上有干掉的痕迹,颜色发黑。
季延蹲下,用手指蹭了点残留物。不是血。
是那种黄绿色的液体,和触手爆开时喷出来的一样。
他站起身,看了看四周。
讲台后面有个控制台,屏幕碎了,但电源灯还在闪。他走过去,按了开关。
屏幕亮了一下,跳出一段字:“同步完成,寄生网络已连接。”
下面是一串坐标,指向其他基地市。
白幽走过来,看了一眼,“他在把这里变成中转站。”
“不是他。”季延指着角落。
那里有一具尸体,穿着守卫制服。脖子扭着,脸朝下趴着。最奇怪的是,他的右手插在胸口,像是自己撕开的。
白幽走过去翻了下,忽然说:“他左手少了两根手指。”
季延立刻明白,“王富贵少了一根小指,上周说是被机器轧的。”
“那是假的。”白幽站起身,“他是自愿来的。他把自己当成了祭品。”
季延盯着屏幕,最后一行字还在闪:“等待最终指令。”
他把手表靠近控制台接口,想读更多数据。刚接上,屏幕突然黑了。
整个大厅一下子安静。
几秒后,手表震动。
一条新信息弹出:“检测到远程信号源,强度上升中。”
季延拔出手表,拉着白幽后退。
他们回到门口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响。
是阿澈按了应急灯。
一次,两次,三次。
季延加快脚步往外走。
白幽走在前面,手已经握住箭。
他们冲出大门,看到阿澈站在原地,灯还拿在手里。
“不是我。”孩子说,“我还没按。”
话音刚落,灯自己又闪了一次。
同一时间,地底传来震动。
沙地裂开,一道黑影从议会大楼方向快速移来,直奔他们。
季延把阿澈拉到身后。
白幽搭箭上弦,瞄准地面裂缝。
沙土炸开。
一只机械手臂从地下伸出,指尖夹着一张烧焦的照片。照片飘落,季延伸手接住。
上面是三个人。
他,白幽,阿澈。
站在能源站前,背景是刚升起的太阳。
照片右下角写着一行字:
“你们以为逃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