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的手还放在“方舟”的表盘上,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西北方向的信号还在,坐标没变,也没动。他看了很久,眼睛很累。
白幽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子。她说,先吃点东西。阿澈靠在浮台边,眼睛半睁,抱着种子,没说话。
季延刚想点头,手腕上的表突然震动。
不是提示音,也不是普通的波动,是强行接入的信号,直接冲进系统里。表盘闪出红光,接着画面跳了出来。
周崇山的脸出现在空中,嘴角咧开,像在笑,又不像。他的皮肤更白了,几乎能看到下面有影子在动。他说:“恭喜你们,激活了第一座。”
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断断续续,但每个字都听得清。
“每重启一座能源站,我的孢子就会更强。”他抬起手,画面变了。一群东西从沙地里钻出来,四肢着地,背上鼓着包。皮肤下有绿色的东西在爬,像液体在血管里流。
那些东西跑得很快,爪子划过地面,留下深痕。它们的目标是湖心的浮台。
季延立刻按住表盘,手指快速滑动。净化波纹还在运行,但现在是广域扩散,对付零散的变异体可以,对付成群的孢子寄生体不够用。
他打开控制界面,把频率从7.8hz调到9.2hz,启动定向冲击模式。金色波纹收拢,变成扇形往前推。
白幽已经拿出弓。她翻了箭囊,只剩三支刻着“寻”字的箭。她抽出一支,搭上弦,瞄准最近的一只。
那只寄生体突然抬头,嘴裂到耳根,发出一声尖啸。
白幽松手,箭飞出去,正中胸口。箭头刚碰到皮肤就开始冒烟,整支箭化成了灰。
“不行。”她说,“穿不进去。”
季延抬头:“别试了,退后。”
他按下确认键。
金色波纹猛地推出去,像一堵墙撞上空气。最前面的几只寄生体被扫中,身体发亮,皮肤炸开,绿色液体喷出,落地就腐蚀出坑。
剩下的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冲。
“再来一次。”白幽重新搭箭。
“来不及。”季延盯着表盘,“能量不够,要等十秒充能。”
寄生体离岸边只剩三十米。它们不再分散,聚成一团,像潮水一样涌来。
阿澈突然站起来,把种子按在胸口。木牌贴着衣服,开始发热。他闭着眼,小声说:“它知道它们来了。”
季延看向他。
阿澈睁开眼:“它们怕这个光,刚才那一波,它们疼。”
季延明白了。他改了参数,把净化波纹改成短促连击,每次输出时间变短,间隔也变短。单次威力小了,但频率高,能连续压制。
第二波波纹推出去时,寄生体已经开始爬岸。金光扫过,前面几只倒下,后面的被逼停,动作变慢。
第三波接上来,又有几只崩解。
第四波时,周崇山的画面突然抖动。他的脸扭曲了,眼神变了,不再是冷笑,而是带着怒意。
“不可能!”他喊,“你们根本没有权限!”
季延没理他,继续操作。
第五波推出,最后几只靠近的寄生体全部溃烂,倒在水里,身体慢慢化成黑水。
湖面安静了。
周崇山的画面还在,但已经不稳定。他的嘴动着,声音断断续续:“……我还会回来……每一座站都会让我更强……你们阻止不了……”
话没说完,画面炸成雪花,然后黑了。
通讯断了。
季延松了口气,靠在石头上。他的手还在抖,不是害怕,是太累了。刚才的操作耗尽了他的力气。
白幽走到水边,看着那些黑水。她蹲下,用刀尖挑了一点。液体沾在刀上,慢慢往下滴,碰到地面就冒烟。
“这些不是普通的变异体。”她说,“它们是被种进去的。”
季延点头:“孢子寄生体,靠能量生长。我们重启能源站,等于在喂它们。”
“所以他才一直让我们停。”白幽站起身,“他不怕我们启动,他怕我们不停。”
阿澈坐在浮台上,抱着种子。他脸色发白,呼吸不稳。刚才的感应让他消耗很大。
“它们还在别的地方。”他说,“好多地方都黑着,那里也有这种东西。”
季延打开表盘,看全球连接度。数字停在30%,和之前一样。西北方向的信号也没变,还是微弱,但一直存在。
“他知道我们在动。”季延说,“所以马上反击。他想吓我们停下。”
“但我们没停。”白幽把刀插回腰间,“而且刚才我们赢了。”
“赢了,但没结束。”季延看着湖对岸。沙地上有焦黑的痕迹,是寄生体被净化时留下的。风一吹,灰就散了。
他想起周崇山最后那句话。
“他说每一座站都会让他的孢子更强。”他说,“可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急着攻击?为什么不等更多站启动,让自己更强?”
白幽看他一眼:“你在想他是不是骗人?”
“或者他在赌。”季延说,“他不确定净化波纹能不能杀他,所以他要在我们只开一座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压住我们。”
阿澈抬起头:“他怕了。”
季延没说话。
他知道孩子说得对。刚才的净化确实伤到了对方。不然周崇山不会那么快撤。
白幽走回浮台,捡起防水布叠好。她看了看剩下的干粮,拿出两块递过来。一块给季延,一块给阿澈。
“吃吧。”她说,“吃完就得走。”
季延接过,没马上吃。他看着表盘,确认系统还在运行。净化波纹频率稳定在9.2hz,湖周围五十米内没有异常生命反应。
阿澈咬了一口干粮,嚼得很慢。他一直盯着湖心的建筑。水下的金属墙还在发光,波纹沿着管道流动,像心跳。
“它还在听。”他说。
季延问:“谁?”
“所有地方的人。”阿澈咽下食物,“还有那些还没醒的站。”
白幽站在岸边,拉了拉弓弦。她换了新的箭头,是季延做的合金头,能抗腐蚀。她试了三次,觉得顺手了才停下。
“下次遇到这种东西,别硬冲。”她说,“等你调好频率再放波纹。”
“我知道。”季延终于咬了一口干粮。味道很淡,但他吃得认真。
白幽看向远处。沙暴区已经散了,能看到地平线。天是蓝的,阳光照下来,湖面闪着金光。
“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天。”她说。
“以后会多起来。”季延说。
阿澈吃完最后一口,把包装纸折好塞进兜里。他摸了摸胸口的木牌,裂缝还在,但没扩大。种子安静地躺在他掌心,表面有细微的纹路在动,像是在呼吸。
季延检查“方舟”的能源储备。刚才五次连击用了百分之四十的能量,充能正常,二十分钟后能满。
他关掉界面,把手放在膝盖上。
“我们得继续。”他说,“不能因为他吓一下就停。”
白幽点头:“西北方向那个站,是下一个目标?”
“是。”季延说,“信号是自动回应的,说明那边的设备还在待机。只要我们靠近,就能激活。”
“那就走。”白幽背起弓,“越早越好。”
阿澈站起来,把种子小心放进怀里。他走到季延身边,抓住他的衣角。
季延摸了摸他的头。
三人开始收拾。干粮装进背包,工具归位,浮台上的防水布卷好绑紧。季延最后看了一眼湖心的建筑,确认净化波纹还在运行,没有异常。
他们准备出发。
白幽走在前面,季延背着包跟在中间,阿澈拉着他的衣角走在最后。湖边的沙地很硬,脚印很浅。
走了十米,季延突然停下。
表盘又震了一下。
他低头看。
屏幕上跳出新信息:【检测到微弱生命信号,来源方向:正南】。
距离未知,强度极低,但特征匹配——和刚才的寄生体一样,是孢子感染体。
白幽回头:“怎么了?”
季延盯着屏幕:“南边有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