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站的控制台还在响。
季延正在输入最后一组参数。他的手指停了一下。屏幕突然闪动，画面被切换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继续操作，把音量调大。
画面里是七号基地市的南墙。
墙塌了一大块，有十米宽。黑色的墙边很乱，像是被咬过。一群变异体趴在缺口上，身体鼓鼓的，嘴裂开，喷出绿色雾气。居民拿着燃烧瓶往那边扔。火光一闪，孢子碰到火就炸，发出噼啪声。
镜头晃了一下，拍到一个穿防护服的人冲进来，对着摄像机喊：“顶不住了！快叫支援！它们不只咬墙，还——”
话没说完，一只变异体扑过来，把他撞飞。摄像机掉在地上。最后几秒拍到了天空和黑烟，还有远处的哭声。
信号断了。
下一帧画面是市长办公室。男人坐在桌前，满脸是汗，衣服皱巴巴的。他一只手抓着桌子，另一只手按着通讯键，声音发抖。
“季延……你们能看见吗？我是七号基地市的市长。”他喘了口气，“我们撑不了多久。墙破了，变异体正往里爬。医院满了，孩子都躲到地下仓库去了。”
他顿了顿，眼睛红了。
“刚才……周崇山连上了我们的广播。”他说，“他让我们转告你一句话。”
季延站在控制台前，没动。
白幽从门边走过来，站在屏幕旁边，看着市长的脸。
阿澈抱着木牌坐在角落的小凳上，脚轻轻点地。
市长低头看了眼纸条，再抬头时嘴唇在抖。
“他说……每重启一座能源站，就会消失一座基地市。”
屋里安静了几秒。
季延突然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塑料壳发出闷响，面板闪了一下，几颗螺丝蹦了出来。他不管手疼，拉开抽屉拿出工具钳。
“他在胡说。”他说，“他根本不在乎能源站，也不在乎这些人死活。”
他把钳子扔在桌上，声音吓了阿澈一跳。
“他要的是让人害怕。”季延盯着屏幕，“谁用科技，谁就倒霉。谁想活得更好，他就让整个基地陪葬。这样以后没人敢信我们，没人敢接受帮助。”
白幽看着屏幕残留的画面。她记得那堵墙。半年前他们路过七号基地市，她在高处看到一个小男孩趴在围栏上看外面的沙丘。那时他还朝她挥手。
现在墙塌了。
她走到背包旁，打开绑带，拿出箭袋。她一根根检查箭，确认都在。最后三支刻着“寻”字的她移到前面，方便抽出。
阿澈站起来，走到控制台边。木牌贴在他胸口，有点热。他把手盖上去，小声说：“他们很怕，但他们不是坏人。”
季延看着他。
孩子眼神亮亮的，没有躲。
“我们不能不管。”阿澈说。
季延沉默几秒，转身打开地图。光标在西北停了一下，又移到东南。七号基地市的位置亮起红点。
“先去这里。”他说，“改路线。”
他按下确认键，系统开始算时间和耗能。屏幕上跳出提示：【预计抵达时间：14小时27分钟】
白幽背上箭袋，检查腰上的短刀。刀鞘扣紧了，没问题。她看向季延：“油够吗？”
“够。”季延拆下一块备用电池装进手持终端，“路上能在三号点加油。如果风向不变，沙暴不会提前来。”
阿澈跑回角落，背上自己的小包。干粮、水壶、地图都在。他摸了摸脚上的军靴，左脚底有个洞还没补，但他现在走路不疼了。
“我准备好了。”他说。
季延点头，关掉主灯。蓝光还在扫，一圈圈照在墙上。他最后看一眼能源站，确认自动循环已启动。门锁设为远程可开，以防需要回来。
白幽推开门。外面天色灰灰的，风不大，但地上已有沙粒滚动。她走出去几步，回头看两人有没有跟上。
季延拉好夹克拉链，把手表戴回手腕。表盘轻轻震动了一下，他没在意。
阿澈站在门口，回头看屋里的蓝光。
“它还会亮吗？”他问。
“会。”季延说，“只要不断电，它就会一直转。”
孩子嗯了一声，跨出门外。
三人站成一排，面对沙漠。
季延打开导航，屏幕显示出发路线。他往前走一步，其他人跟上。
白幽的手一直放在箭袋口。
阿澈紧紧抱着胸前的木牌。
季延看着前方沙丘的轮廓，脚步没停。
突然手表震动变强。
他停下，抬起手腕。
【检测到异常生物信号】【来源：七号基地市围墙缺口】
屏幕弹出数据，其中一行在闪：【孢子活性增强】【推测载体：人为诱导变异】
季延眯眼。
“不对。”他说，“这些变异体不是自然来的。”
白幽转身看他。
“有人在控制它们。”季延指着数据，“攻击时间和位置太准了。而且孢子释放节奏……像被人指挥。”
阿澈抬头：“是周崇山吗？”
季延没回答。
他想起去年修理场老板喝多了说的话。那时刚入冬，那人嘀咕：“听说周老板常去南区实验室，说是研究新材料……可我怎么听说，那边晚上总有怪叫声？”
当时他没多问。
现在他明白了。
“他早就准备好了。”季延低声说，“墙一破，所有人都会怪科技惹祸。没人会想到是他自己养的怪物。”
白幽眼神冷下来。
她想起每次见面，周崇山都笑着拍她的肩，说“小姑娘别总绷着脸”。那时他袖口的银徽闪一下，她总觉得不舒服，但说不出为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
那是警告。
也是挑衅。
季延把手表收进袖口，看向导航。
“走。”他说，“十四小时，我们必须赶到。”
三人迈步向前。
越野车停在平台下，车上盖着沙。季延掏出钥匙，解锁车门。引擎响了两声，没启动。他拍了下方向盘，再试一次。
这次点着了。
白幽坐进副驾，把弓放在腿上。阿澈钻进后座，抱紧背包。季延系好安全带，挂挡。
车子缓缓驶离平台。
后视镜里，能源站的蓝光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光点。
季延握紧方向盘。
风开始变方向。
远处地平线上，一团暗黄色的沙暴正在形成。
车轮压过沙地，留下三条痕迹。
季延看了眼仪表盘。
油量：满格。
电量：稳定。
导航路线直指东南。
他按下语音记录键。
“日期，四月十七。目标变更，前往七号基地市。围墙已破，居民被困。初步判断为人为诱导变异攻击。目的：阻止扩散，查明源头。”
录音结束。
他松开按键，右手放回方向盘。
白幽看着前方沙丘，手指轻轻摸着弓柄。
阿澈靠在座椅上，眼睛睁着，没睡。
车速慢慢加快。
沙粒打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季延看了眼手表。
表盘底部，那行小字还在闪：【信号持续追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