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停在04:33，屏幕不动了。
季延的手还悬在控制台上面，手指离那圈沙粒很近，但没碰。耳边有电流声，一直响，像要炸了一样。
白幽换了三次箭。她背靠着墙，膝盖弯着，弓一直拉满。刚才她试了一箭，射向天花板的缝，箭碰到金属滑轨就弹回来了，什么都没发生。可她不敢松手。上面太安静了，不像没人。
阿澈坐在地上，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按着胸口。木牌还在发烫，热从皮肤钻进骨头里。他喘得有点费劲，声音很小：“它……不是坏了。”
季延点头。系统没断电，线路板上的绿灯全亮着。这不是出问题，是等着什么。
他低头看那八个凸起的小点。两排，每排四个，整整齐齐，但长短不一样。有的断了，有的重叠。不像普通摩斯码，更像是被人改过的密码。
“你之前敲的KEoc，系统认了。”阿澈抬头说，“可它没炸，是因为……还没完？”
季延没说话。他在脑子里想能源站的结构。主反应堆在地下三十米，连着三个储压舱。要是只想炸掉这里，不用设两个密码。这种设计只有一个意思——必须一步步来，不能跳，也不能逃。
他蹲下，卷起袖子。手表露出来，表面有很多划痕，看起来很旧。但这块表只要靠近科技遗物就会启动。
“方舟”开始扫描。
没有声音，也没有弹窗。只有他能看到的一行字出现在眼前：【检测到深层信号源，定位中】。
几秒后，坐标出现——能源核心底部。
季延立刻起身，走到控制台侧面。那里有一块盖子，用螺丝固定。他拿出工具刀，拧开四颗螺丝，掀开面板。里面全是电线，红的一团一团，像烧红的网。最下面连着一个黑盒子，上面刻着：K-7-19。
和矿洞里的基因改造舱一样。
“不是简单引爆。”他说，“是连锁反应。导线绑着反应堆底座，断一根，能量会跑到别的线上，直接点燃储压舱。”
白幽问：“那就只能按它的规则来？”
“现在看来，只能这样。”
阿澈慢慢站起来。他扶着控制台，手指碰到那八个凸点。刚一碰，木牌猛地一震，像是被吸住了。
“它想让我碰。”他说。
季延伸手：“别硬撑。”
“等等。”阿澈没躲，“这次不一样。上次是烫，这次……像是在听我说话。”
他的手指停在第二列第三个点上。这个点比别的短，边上有磨损。他按下去的时候，整个金属面轻轻抖了一下。
接着，四个点发出微弱的光。
季延看着那光。不是火花，也不是反光。是蓝光，从金属里面透出来的，一闪就没了。
“你是钥匙。”他说。
阿澈摇头：“我不是故意的。但它认识我。”
白幽走近一步：“意思是，只有他能打开？”
“不一定。”季延看着熄灭的位置，“它回应的是某种频率。可能是基因，也可能是信号。阿澈的木牌刚好对上了。”
他抬起手，用指节敲那四个发光的点。节奏慢，先短后长，中间留空。
敲完最后一声，控制台响了一声。
倒计时闪了一下。
数字还是04:33，下面多了一行小字：【验证通过，等待最终指令】。
阿澈腿一软，差点跪倒。季延一把扶住他。
“撑得住吗？”
“还行。”他咬牙，“就是头有点晕。”
白幽盯着天花板：“别放松。刚才那一下，动静不小。”
她说得对。墙缝里的蒸汽变急了，嘶嘶响个不停。地面也在动，虽然轻，但节奏变了，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转。
季延把阿澈扶到角落坐下。他自己站回控制台前，看着那八个点。
第一轮过了，说明这密码需要人来激活。但真正的关闭指令还没输。
他闭眼回想刚才的节奏。短、长、短、短。对应摩斯码是d·A·S·S。拼不出词。
可如果是缩写呢？
以前有些紧急协议会把长代码变成音节。比如“Keystone”变成“KS”，“override”变成“oVd”。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半小时前，他们在矿洞打破金属墙时，空气中传来一段杂音。当时以为是设备坏掉的声音，没在意。但现在想想，那段信号的节奏，和刚才敲的几乎一样。
有人提前发过密码。
是谁？
为什么？
他睁开眼，看向阿澈。
孩子靠在墙边，呼吸不稳，眼睛还睁着。木牌贴在胸口，蓝光又出现了，比刚才亮一点。
“你梦里听到的声音……”季延问，“是不是也是这个节奏？”
阿澈点头：“一模一样。每次都是三遍，然后就没了。”
季延沉默了几秒。
他抬起手，这次反过来敲——从最后一个发光的点开始往前推。
短、短、长、短。
敲完，他等了几秒。
控制台没反应。
正要再试，阿澈突然说：“不是那样。”
季延回头。
“你漏了一个。”阿澈指着第一列第二个点，“那里……它跳了一下。”
季延凑近看。那个点确实不一样。表面有一道细裂纹，像是被人划过。
他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
“滴。”
一声轻响。
整个控制台震动了一下。
八个点中有六个亮起蓝光。顺序是：第一列第一、第三、第四；第二列第二、第三、第四。
剩下两个没亮。
季延明白了。
这不是只输密码。要先唤醒正确的点，再组合出最后指令。
而谁能知道哪个该亮、哪个不该亮，只有阿澈。
“你得帮我看着。”他对阿澈说。
阿澈点头，扶着墙站起来。
白幽走到他们身后，换上了特制箭。这种箭不会爆炸，但能穿破金属，在关键时刻切断电路。
“准备好了就说。”她说。
季延深吸一口气。
他抬起手，按亮起的顺序开始敲。
第一下：短。
第二下：长、短。
第三下：长、长、短。
第四下：短、长、短。
节奏越来越快。
每敲一下，控制台就抖一下。墙缝喷出的蒸汽变成了白雾，弥漫整个房间。
敲到第六下时，阿澈突然喊：“停！”
季延立刻停下。
“右边那个……不对。”阿澈指着第二列第四个点，“它亮得太快了。像是假的。”
季延盯着那个点。表面光滑，没有划痕。其他亮过的都有痕迹。
是陷阱。
如果继续敲，可能会触发备用程序。
他跳过那个点，直接敲第七个。
“短、短、长。”
敲完，他屏住呼吸。
控制台静了几秒。
然后，“咔嗒”一声。
像锁开了。
倒计时闪了两下，红光变弱。
主反应堆的震动慢慢减小。
阿澈靠着控制台，整个人滑坐在地。他笑了：“它……听懂了。”
白幽没放下弓。她盯着天花板：“别高兴太早。”
她说得对。
控制台虽然有了反应，但线路板上的绿灯还在闪。尤其是边上那一排，闪得越来越快，像在倒数。
季延蹲下检查接口。
发现一根细线正在发热。
这根线不在图纸上。
它从主控芯片后面伸出来，穿过地板缝隙，通向别处。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们解了密码，稳住了反应堆。
但还有另一条路没断。
那根线，是新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