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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爬至院中央,像被江南的软风轻轻托着,悬在黛色檐角与流云之间。金红的光晕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青石板上铺成一片流动的碎绿,风一吹,影子便跟着晃荡,像初夏池子里漾开的水波纹——一圈叠着一圈,漫过青砖的纹路,漫过妮妮素色裙角的兰草绣纹,又悄悄漫进后院的竹篱笆,与蓝豆花的浅影缠在一起。

妮妮沿着廊下的阴影往后院走,鞋底踩过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砖,发出轻浅的“嗒嗒”声,像落在蝉翼宣上的墨点,轻得怕惊扰了院中的静。后院的水井边缠着几株爬墙虎,碧色的叶片顺着青石雕的井栏往上攀,卷须像少女垂落的发丝,轻轻勾着石材的纹路。叶片上的绒毛沾着晨露未干的潮气,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碎钻,轻轻晃着人的眼。

井栏是祖父辈传下来的老物件,青石雕着缠枝莲纹样,花瓣的弧度被几代人的手掌磨得圆润光滑,指尖触上去时,能感受到石材特有的凉——不是刺骨的寒,是带着水汽的温润,像江南春夜里的井水,漫过指腹时,还能摸到莲花纹路的细微凹凸,像藏着旧时光的印记。妮妮弯腰拿起井边的木瓢,瓢身是老松木做的,带着淡淡的木痕,边缘被井水浸得发乌,却透着古朴的温润。她将木瓢探进井里,井水清澈得能看见井底的鹅卵石,白的、灰的、带着浅褐纹路的,像散在水底的碎玉。瓢底刚触到水面,便溅起几点水花,凉丝丝的,落在手背上,激得她轻轻打了个颤。

那点从清晨就萦绕在心头的怅惘,倒像是被这井水浇得清醒了些——像雾被风吹散,露出点透亮的底色。她想起方才在西跨院看蜗牛爬藤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也像那只蜗牛,背着点模糊的心事,想爬,却又怕爬得太快,错过了什么。

井边放着个旧竹筐,竹篾是浅褐色的,带着岁月浸出的温润光泽,筐沿还缠着半根红绳——是去年端午时春桃系的,如今颜色已淡得近乎发白,却仍像根细细的线,牵着点旧时光的暖。筐里装着些刚采的茉莉,是张妈今早天不亮去花圃摘的,要用来熏衣裳。茉莉开得正盛,白生生的花瓣舒展着,像刚睡醒的小月亮,花芯里的嫩黄沾着点花粉,像撒了把碎金。香气浓得化不开,像把整罐江南的花蜜都泼在了筐里,吸一口,连呼吸都变得甜软,像含了颗桂花糖,从舌尖暖到心口。

妮妮从筐里轻轻捏起一朵茉莉,花瓣软得像上好的杭绸,指尖一碰,便沾了点细碎的花粉,痒得指尖轻轻颤。她把茉莉别在衣襟的盘扣上——素色的衣料衬着白色的花,倒添了几分雅致,像江南画里的仕女,鬓边别着的那点白,是最温柔的点缀。花香混着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随着脚步轻轻晃,很是清爽。她忽然想起母亲总说“茉莉要趁鲜摘,香气才留得久,就像心事,要趁着暖时说,才不凉”。

小时候她总跟着母亲在花圃里摘茉莉,母亲教她辨哪朵是刚开的——花瓣边缘泛着浅粉,花蕊还带着点嫩黄,便是刚醒的,像刚睁开眼的娃娃;哪朵明天会开——花苞鼓鼓的,像藏着颗小月亮,外面裹着的绿萼还没松开,便是待放的,像攒着劲要给人惊喜。母亲还说“看花要懂它的性子,急不得,等它愿意开了,才最香;人也一样,心里的事藏不住,等时候到了,自然会说”。那时她只觉得摘花好玩,总忍不住去捏那些没开的花苞,盼着它们快点绽放,却总被母亲轻轻拍开手,说“傻孩子,花有花的时辰,别扰了它的好”。现在站在井边,闻着茉莉的香,看着井水里自己的影子,倒隐隐明白了些母亲的话——就像心里那点悬着的事,急着弄明白,反而像隔着层毛玻璃,越凑越近,越看不清;不如像等茉莉开花似的,耐着性子等,说不定哪阵风过,哪片云落,它就自己清清楚楚地落在眼前了。

妮妮提着裙摆,沿着碎石铺的小径往书房走。碎石是浅灰色的,带着自然的纹路,踩上去能感受到石子的圆润——不像青砖那样硬,倒像江南河边的鹅卵石,被水浸得软和。小径两旁种着几株秋葵,绿莹莹的茎秆笔直地立着,像江南水乡的乌篷船桅杆,紫粉色的花正开得热闹,像一个个小喇叭,朝着太阳的方向,仿佛要把心里的话都唱给天听。有只蜜蜂停在花瓣上,嗡嗡地叫着,屁股上沾着金黄的花粉,像缀了颗小太阳,亮晶晶的。它倒不慌,慢悠悠地在花瓣上爬着,把每一片花瓣都细细蹭过,像是在认真收藏每一缕花香,又像是在和花说悄悄话。

妮妮放缓脚步,轻轻绕开它——她记得母亲说过,蜜蜂采蜜时最专心,别惊了它的忙,不然它会慌得忘了回家的路。走到书房门口,她伸手推开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谁在轻轻叹口气,带着点旧时光的温柔,像外婆在桂树下轻轻唤她的名字。门框上还贴着去年春节时她写的福字,红纸边缘已经有些卷翘,却仍透着点暖意,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落在门楣上。

书房里很静,只有窗棂外的蝉鸣轻轻飘进来,像细弱的琴弦声,断断续续的,却不吵闹,反而衬得房里更静。靠窗的书桌上铺着块浅青色的毡子,毡子是江南的竹纤维织的,带着淡淡的竹香,上面放着春桃拿来的新纸——是上好的连四纸,雪白雪白的,叠得整整齐齐,边角没有一丝褶皱,像刚落的雪,干净得让人不忍下笔。新纸旁边放着那本《花间集》,封面是淡绿色的布面,边角有些磨损,是她读了三年的旧书,书脊上还留着她用红绳系的书签——是片去年秋天捡的桂花瓣,如今已变成浅褐色,却仍藏着点淡淡的香,像把江南的秋天藏在了书里。

妮妮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椅垫是软缎做的,绣着荷花纹样——粉白的花瓣,碧绿的荷叶,叶面上还绣着几点水珠,是母亲去年冬天亲手绣的。那时母亲坐在窗边,就着暖阳绣,针脚细密得像江南的雨丝,摸上去能感受到丝线的柔软,像母亲的手,轻轻覆在她的背上。她拿起桌上的狼毫笔,笔毛柔软而有韧性,是父亲托人从湖州带来的——湖州的笔最是好用,写起字来流畅得像江南的溪水。她蘸了点研好的徽墨,墨色黑中泛着紫,在砚台里漾开淡淡的光泽,像深潭里的水,藏着点灵气。本想把那漏写的两句“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补全,可笔尖刚落在纸上,却又顿住了——心里忽然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想起那封匿名信,想起“故园桂开”四个字,像片桂花落在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把笔尖的墨都晃得发颤。

她轻轻推开椅子,站起身,走到靠墙的妆台前。妆台是红木做的,带着淡淡的木香,是母亲嫁过来时从江南带来的,台面上放着面黄铜镜,镜面磨得很亮,能清晰照出人的影子——连鬓边的碎发都看得清清楚楚,镜沿还雕着缠枝纹,是江南木匠的手艺,纹路细腻得像画出来的。她打开妆匣,匣盖内侧贴着张小小的红笺,是她十二岁时在江南写的,上面画着一棵歪歪扭扭的桂树,树干是用红笔描的,树叶是用绿笔涂的,旁边还写着“妮妮的桂树”四个字,字迹幼稚得像刚学走路的孩子,却透着点孩子气的认真,像把那年的桂香都画进了纸里。

妆匣里放着些珠花、耳环,还有几支簪子——有银的,有玉的,大多是母亲给的,唯独那支外婆送的淡青白玉簪压在最底下,被一块素色的绢帕裹着。绢帕是江南的杭绸,带着淡淡的竹纹,摸上去滑滑的,像溪水拂过手心。妮妮小心翼翼地把玉簪拿出来,放在手心摩挲着,玉簪凉丝丝的,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水,簪头桂花的纹路很清晰,能摸到每一片花瓣的弧度——外婆当年找玉雕师傅雕的时候,特意让师傅把花瓣雕得软些,说“妮妮是女孩子,要戴软和些的簪子”,此刻摸着这纹路,像能摸到外婆当年的心意,暖得手心都发颤。

她又伸手往妆匣底层摸,指尖碰到了那封牛皮纸信封,硬邦邦的,带着点纸的糙感,不像蝉翼宣那样细腻,却像带着点江南的土气——粗粗的,却很实在。她把信拿出来,指尖捏着信封边缘,犹豫了一下——昨天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究竟,此刻再看,倒像是要和一位老朋友见面,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紧张,怕见面了,反而失了心里的那份念想。

她轻轻拆开信封,信纸被她昨天捏得有些皱,像被风吹过的荷叶,边缘都卷了起来。那八个字“故园桂开,不知归期”依旧清隽,笔画间带着点行书的飘逸,像江南雨后的柳条,舒展又温柔,只是在今天的光线下看,墨色似乎比昨天深了些——或许不是墨色深了,是她心里的疑惑,比昨天更沉了些,沉得把墨色都染深了。她把信纸凑近鼻尖闻了闻,除了淡淡的徽墨香,还有点极淡的、像草木灰的味道——那是江南乡下烧灶时,灶膛里草木燃尽后的味道,混着点烟火气,像外婆家厨房的味道,像那年冬天,她坐在灶边帮外婆烧火,闻到的那股暖香。

是谁在江南的乡下写了这封信?是外婆的旧识吗?还是……和那棵老桂树有关的人?妮妮的指尖轻轻拂过信纸,像在抚摸一段旧时光,忽然想起十二岁在江南时,外婆家隔壁住着个姓周的老先生。老先生是个秀才,头发花白得像雪,总爱穿件青布长衫,长衫的袖口总是挽着,露出瘦瘦的手腕,手里拿着本书,坐在自家的桂树下读——他家里也有棵桂树,是银桂,开的花是白色的,香得雅,不像外婆家的金桂那样烈。

那时她总爱跑过去,坐在老先生旁边的石阶上,看他写字。老先生的书桌上总放着个粗瓷砚台,磨的墨总是偏淡,他说“墨太浓了,写出来的字板滞,像被捆住的鸟,飞不起来;淡点才活,像风里的桂花瓣,能飘得远,能飘到想飘的地方去”。他的字就像现在信上的这样,清隽里带着点潦草,笔画间总留着点空隙,像给风留的路,让字能跟着风走。

周老先生还教过她认桂花的品种,他指着外婆家的桂树说“你外婆这棵是金桂,开的花是金黄色的,香得烈,像江南的酒,一口就醉;我家那棵是银桂,花是银白色的,香得雅,像江南的茶,慢慢品才甜”。有一次,她还学着老先生的样子,用毛笔在纸上写“桂”字,写得歪歪扭扭,横不平,竖不直,老先生却笑着说“妮妮写的桂字,像刚发芽的小桂树,有生气,比我写的有灵气多了”,还拿了张红纸,让她把“桂”字写在红纸上,贴在自家的门框上,说“贴了妮妮写的桂字,今年的桂花开得更旺”。

难道这封信,是周老先生写的?可外婆过世时,周老先生也快八十了,头发都白得像雪,连走路都要拄着拐杖,手也有些抖,还能握笔写信吗?而且他怎么会知道她在京城?怎么会知道她常从书局订书,还能托人把信夹在诗集里?这些疑问像缠在竹篱笆上的蓝豆花藤,绕着她的心,越绕越紧,却又不敢用力扯,怕扯断了那点念想。

妮妮把信纸轻轻折好,放回信封,心里那点悬着的感觉,又添了些细碎的痒——像有只小虫子在心里爬,想抓,又抓不到,只能任由那点痒意漫开来,绕着心口,绕着指尖,连捏着信封的手都轻轻颤。她把信封塞回妆匣,刚要盖盖子,却看见妆匣角落里放着个小小的锦囊。锦囊是绛红色的杭绸做的,上面绣着朵小小的金桂,针脚是外婆的手法——花瓣边缘带着点弧度,不像机器绣的那样硬,像真的桂花落在布上,连花芯里的嫩黄都绣得清清楚楚。

她拿起锦囊,轻轻捏了捏,里面装着些桂花干,是外婆过世前晒的。那年秋天,外婆把刚摘的金桂放在竹匾里,放在院子里晒,晒了整整三天——每天早上把竹匾搬出去,傍晚再搬进来,怕夜里的露水打湿了桂花。晒得干透了,外婆才把桂花装进这个锦囊,递给她说“妮妮,这个带着,桂花干能安神,想外婆了,就闻闻,闻着桂花香,就像外婆在你身边一样”。如今锦囊的颜色已淡了些,桂花干的香也很淡了,却带着点陈年老味,像旧时光的影子,轻轻落在鼻尖,落在心里,像外婆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姐,夫人让您去前院一趟,说有客人来,让您见见。”门外传来丫鬟秋纹的声音,秋纹是去年刚进府的,年纪不大,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软,像刚长出来的嫩芽,轻轻落在门上。

妮妮把锦囊放回妆匣,小心地盖好盖子,又用绢帕把玉簪裹好,放回原处——这些都是她的念想,是她和江南、和外婆的联系,不能丢,不能乱。她应了声“知道了,我这就来”,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花瓣,怕惊扰了妆匣里的旧时光。

她走到黄铜镜前,理了理鬓发,鬓边的碎发用一支银簪别住——银簪是素面的,没有花纹,却透着简洁的雅致,像江南的月光,干净又温柔。她又把衣襟上的茉莉花扶了扶,确保花瓣不会掉下来,指尖碰到花瓣时,还能闻到那股甜香,像在提醒她,别慌,别乱。镜子里的她,眉眼像母亲,弯弯的,带着点温柔,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月牙;鼻子像父亲,挺直的,带着点倔强,像父亲做事时的认真;只是眼神里,比母亲多了点孩子气的好奇,像藏着颗小小的星星,亮闪闪的,想把所有的疑惑都看透。

她对着镜子轻轻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笑,嘴角弯起来,像江南的拱桥,像外婆家桂树上的月牙儿。“别瞎想了,客人要紧。”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提醒,提醒自己别把心里的疑惑都写在脸上,别让客人看了担心。说完,她转身走出书房,脚步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书房里的墨香,怕惊扰了书桌上那本《花间集》里藏着的江南。

前院的石榴树底下,母亲正和一位老妇人说话。石榴树今年开得格外好,满树的红花像燃着的小灯笼,一朵挨着一朵,把枝头都压得弯了些,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红,像江南的胭脂,轻轻落在地上。母亲穿着件月白色的褙子,袖口绣着浅蓝的兰草,兰草的叶子细细的,像被风吹得飘起来,手里捏着把团扇,扇面上是浅粉的桃花,是去年她和母亲一起绣的,此刻母亲正轻轻扇着,扇出的风带着点桃花的香,混着石榴花的甜,很是好闻。

老妇人坐在母亲对面的石凳上,石凳上放着块青布垫,是母亲特意让人拿的,怕老妇人坐着凉。老妇人穿着件青布长衫,袖口和领口都洗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渍,头发花白,梳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支木簪别着——木簪是普通的桃木做的,没有雕花,却透着质朴的暖,手里拎着个蓝布包袱,包袱角用麻绳系着,打得很整齐,绳结是江南人常用的样式,紧实又好看,看着很面生,却透着点江南人的质朴,像外婆家灶台上放着的蓝布帕子,让人觉得亲切。

妮妮沿着廊下走过去,廊下的柱子上缠着些绿萝,叶子绿得发亮,她走过时,指尖轻轻碰了碰叶子,像在和老朋友打招呼。走到母亲身边,她轻轻福了福身,轻声说“母亲”,声音很软,像落在石榴花瓣上的雨,轻得怕把花瓣打落。

母亲回头看见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那笑容像江南的春水,能把人的心都泡软,她伸手拉过妮妮的手,她的手很暖,带着点蔷薇脂粉的香——那是母亲用了大半辈子的脂粉,是江南老家的方子,香得雅,不刺鼻。母亲对老妇人说“这就是我女儿妮妮,从小就爱跟着我回江南,回了江南就不肯走,总说江南的桂花香,江南的水软”,又转头对妮妮说“妮妮,这是周婆婆,是你外婆家隔壁周老先生的夫人,从江南来的,路上走了半个月,坐了船,又坐了车,才到京城,一路上可辛苦了”。

妮妮心里“咯噔”一下,像有颗石子掉进了平静的水里,瞬间荡开一圈圈涟漪,连呼吸都顿了半拍。周婆婆……周老先生的夫人?她抬起头,看向老妇人,老妇人正笑着看她,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温和,像外婆从前看她的眼神,像江南的春水,轻轻裹着她的心,让她想起那年在江南,外婆也是这样笑着看她,看她在桂树下捡桂花,看她跟着周老先生学写字。

“姑娘长这么大了,”周婆婆伸出手,轻轻拉住妮妮的手,她的手很粗糙,带着点泥土的气息,是常年在江南的田埂上走、在灶台上忙留下的痕迹,却很暖,像江南冬天的炭火,能把人的手都烘热,“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呢,”周婆婆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腰,“扎着两个小辫子,辫梢系着红绳,红绳上还挂着个小铃铛,走一步响一下,跟在你外婆身后,在桂树下捡桂花,捡了半天,才捡满一小捧,还非要塞给我一朵,说‘周婆婆,这朵最香,给你闻’,你忘了?”

妮妮的心跳忽然快了些,像有只小鹿在心里撞,撞得她心口都发颤。那些在江南的记忆,像被周婆婆的话轻轻唤醒了——外婆的笑,桂树的香,周老先生的字,还有她手里那捧小小的桂花,甚至连辫梢铃铛的响声,都清晰地浮在眼前,像昨天刚发生的事。她点了点头,喉咙里像堵了点什么,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怕一说话,眼泪就会掉下来。

母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说“周婆婆千里迢迢来京城,说是受周老先生临终所托,给我们带点东西,还有些话要传,你可别光顾着哭,听周婆婆说说老先生的事”,母亲的声音也有些哑,像被桂花熏得发颤,却仍带着温柔,怕妮妮太难过。

“临终所托?”妮妮愣了一下,声音带着点轻颤,像被风吹得发抖的桂花叶,她想起那封信,想起“不知归期”四个字,心里忽然像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有点疼,疼得她指尖都有些凉。

周婆婆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像江南的雾,带着点淡淡的愁,她从蓝布包袱里拿出个木盒子,盒子用蓝布包着,包得很仔细。木盒子是老松木做的,带着淡淡的木香,是江南山上常见的松木,盒盖边缘刻着简单的兰草纹,兰草的叶子细细的,是周老先生的手艺——妮妮记得,周老先生总爱做些小木头盒子,用来装他的诗稿,每个盒子上都刻着兰草,他说“兰草雅,配诗稿正好”。

周婆婆打开盒盖,里面铺着层素色的绢帕,绢帕上放着一叠诗稿,纸页是江南的竹纸,泛着浅黄,边缘有些毛糙,是周老先生自己用刀裁的,裁得不算整齐,却透着认真;还有一支竹制的笔,笔杆是桂树枝做的,带着点淡淡的桂香,是外婆家那棵金桂的树枝——妮妮认得那纹路,和她十二岁时捡的桂树枝一模一样,笔杆上刻着“桂下客”三个字,字迹是周老先生的,清隽里带着点潦草,刻痕被摸得很光滑,像被人摸了无数次,带着点温温的手感。

“老先生去年冬天走的,走之前病了很久,躺在床上,还总念叨着你们,”周婆婆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像被风吹得发颤的弦,却仍努力忍着,怕让妮妮和母亲更难过,“他说,你外婆不在了,这世上他最惦记的就是你母亲,还有你这孩子,怕你们在京城过得不好,怕你们忘了江南的桂香。他知道你爱读书,这些诗稿是他这辈子写的,有写江南的景,有写桂树的香,有写下雨天的芭蕉,还有写夜里的萤火虫,让我给你送来,说让你看看江南的样子,别忘了江南;还有这支笔,是他年轻时用外婆家的桂树枝做的,写了几十年的字,他说这笔试过,写出来的字带着桂香,给你写字正好,能沾点桂树的灵气,能想起江南的好。”

妮妮伸出手,轻轻拿起那支竹笔,笔杆很轻,带着点温温的手感,像是还留着周老先生的体温,像是还留着桂树的暖。她的指尖拂过“桂下客”三个字,忽然想起那封匿名信,想起“故园桂开,不知归期”——周老先生是在说他自己吧?他等不到今年的桂花开了,等不到再回一次故园了,等不到再和她在桂树下说说话了,所以才说“不知归期”,所以才把牵挂写在信里,寄到京城,寄到她的手里。

“还有这个,”周婆婆又从蓝布包袱里拿出个信封,也是牛皮纸的,和妮妮收到的那封一模一样,边缘有些毛糙,封口处用浆糊轻轻粘着,没有火漆印,却透着认真,“老先生说,他怕我年纪大了,记不住路,找不到你们府,就托了书局的老朋友帮忙——他年轻时在书局做过活,认识那里的掌柜,说让掌柜把信夹在你订的书里,先寄给你,看看你是不是还在京城,是不是还爱读那些带香的诗集。他还说,要是你收到信了,就知道他还记得你,还记得江南的桂树,还记得那年你在桂树下给他递的那朵桂花。”

妮妮看着那封信,眼眶忽然热了,眼泪像江南的春雨,忍不住落了下来,滴在周婆婆的手背上,滴在竹笔上。原来不是寄错了,不是玩笑,是周老先生在千里之外的江南,用他最后的力气,惦记着她,用他最熟悉的方式——写字,寄信,把他的牵挂折进诗里,藏在诗集里,等着她在某个午后,轻轻拆开,轻轻读懂,等着她知道,还有人记得她,记得江南的桂香。

“傻孩子,哭什么。”母亲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也有些哑,像被桂花熏得发颤,“老先生这是疼你呢,是把你当亲孙女看,才会这么惦记,才会把这么珍贵的诗稿和笔给你,你该开心才是。”

周婆婆笑着拿出块帕子,递给妮妮,帕子是块素色的粗布帕子,带着点肥皂的淡香,是江南人家常用的样式,“姑娘,别哭,老先生要是看见你哭,该不开心了。他还说,你要是喜欢他的诗稿,就常翻翻,晚上在灯下读,就当他还在桂树下坐着,看着你写字,听你读诗呢,就当他还在你身边,没走。”

妮妮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帕子的粗布蹭在脸上,有点痒,却很实在,像周老先生的话,像江南的土。她把竹笔紧紧攥在手里,手里的温温的,心里的悬着的感觉,忽然就落了地,像檐角那只总晃着的风铃,终于被风吹响了,声音清越,却不刺耳,反而让人觉得安稳,像回到了江南的桂树下,像外婆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周老先生在身边,笑着看她写字。

原来那点“有事”,不是坏事,是有人在远方惦记着,是有人把她放在心里,是有人用最后的时光,给她寄来一整个江南的牵挂,寄来一整个秋天的桂香;那点“没事”,是这份惦记终于安安稳稳到了她手里,暖融融的,不慌不忙,像桂花落在掌心,带着点甜,带着点香,带着点旧时光的温柔,像母亲的手,像外婆的笑,像周老先生的字,都轻轻落在她心里,落得安稳。

八月的风从石榴树的枝叶间漏下来,吹在脸上,带着点石榴花的甜香,混着周婆婆身上的江南气息——那气息里有桂香,有草木灰的香,有江南水的软,像回到了十二岁的那个秋天,像回到了外婆家的院子里,像回到了桂树下,听周老先生读诗,听外婆说江南的故事。

妮妮看着周婆婆温和的笑,看着母亲眼角的泪光,忽然觉得,心里那点“像有又像无”的悬着,原来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事——就像江南的桂花开了,有人记得告诉你,让你别错过那缕香,别错过心里的念;就像旧时光里的人走了,却把牵挂折成了信,藏在你常读的书里,藏在你常用的笔里,等你在某个午后,轻轻拆开,轻轻读懂,等你知道,原来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原来你的心里,藏着这么多的暖,这么多的念。

她把那支竹笔放在鼻尖闻了闻,有淡淡的竹香,有淡淡的桂香,还有点淡淡的墨香,像周老先生坐在桂树下写字时,风里飘来的味道,像江南的秋天,轻轻落在她心里,落在她的字里,落在她的念想里。她对着周婆婆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泪意,却很亮,像江南的月亮,像桂树上的星星:“谢谢您,周婆婆。我会好好读这些诗稿的,晚上在灯下读,读江南的景,读桂树的香;我也会好好用这支笔,写江南的桂,写心里的念,写您和老先生的好,不让老先生失望,不让江南的桂香失望。”

阳光落在她脸上,暖融融的,像外婆当年给她别玉簪时,指尖的温度,像周老先生当年教她写字时,落在纸上的墨点,像江南的桂香,轻轻裹着她,裹着这份跨越千里的牵挂,裹着这份藏在“有事”与“没事”里的温柔,裹着她心里的江南,裹着她心里的念,让她觉得,原来“有事”是暖,“没事”也是暖,原来所有的牵挂,都藏在这“有”与“无”之间,轻轻的,暖暖的,像江南的春天,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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