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金峡谷,位于南离洲西部,如同大地上被一柄巨神之刀劈开的狰狞伤口。两侧峭壁高逾千丈,通体呈现暗沉的铁灰色,在日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峡谷中常年刮着凌厉如刀的罡风,风中夹杂着细碎的金铁颗粒,吹打在护体灵光上发出“叮叮”脆响,修为稍弱者,护体灵光都难以持久。
这里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金行绝地,也是霸刀山庄盘踞数百年的老巢。峡谷深处,依着峭壁修建着连绵的、风格粗犷厚重的黑色石堡建筑群,如同匍匐在刀锋上的巨兽,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霸道气息。
此刻,距离霸刀山庄山门约五十里外的一处隐秘岩洞中,林枫四人正藏身于此。岩洞入口被幻阵和天然岩石巧妙遮掩,内部空间不大,却足以容身。
“前方就是霸刀山庄势力范围,巡逻弟子修为最低也是筑基后期,且多为刀修,配合默契,感知敏锐。”赵乾透过洞口缝隙,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黑色堡垒轮廓,“山庄外围布有‘金刀锁灵大阵’,与地底太白精金矿脉相连,不仅防御强悍,更能增幅山庄弟子金行刀气,压制其他属性灵力。硬闯绝无可能。”
霍青青补充道:“这几日观察,进入峡谷的外来修士明显增多,都聚集在山庄外五十到一百里的几个临时聚集点,互相戒备,暂时无人敢轻易靠近山庄禁地。霸刀山庄则如临大敌,巡逻频次加倍,山门紧闭,只留一道侧门供少量弟子出入,且盘查极严。”
林枫盘膝坐在洞内,净世星鉴悬浮于身前,镜面微光流转,映照出洞外模糊的景象。他并未直接窥探山庄,那会触发警戒。他在感受,感受空气中游离的庚金锐气,感受地脉深处传来的细微波动。
丹田内的星图,自进入裂金峡谷范围后,对庚金星碑的感应便陡然增强!那是一种清晰的、如同心跳般的呼唤,来源方向,赫然指向霸刀山庄深处,更准确地说,是指向山庄下方,那传说中的太白精金矿脉所在!
“星碑……很可能就在矿脉之中,或者与之伴生。”林枫心中笃定,“但此地金行灵气狂暴凌厉,排斥其他属性,我的星辰之力与离火之力在此都受到压制,神识探查也困难重重。”
更麻烦的是,他能感觉到,除了霸刀山庄本身的森严戒备,峡谷外围的阴暗角落、罡风呼啸处,至少隐藏着七八股不同势力的眼线。有的阴冷晦涩(冥土教),有的飘忽诡异(黑煞会残余或类似组织),有的则深沉内敛,难以捉摸(疑似中州或其他势力)。他们如同潜伏的毒蛇,等待着机会。
“林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赵玥低声问道,“硬闯不行,潜伏靠近也难,那些眼线更是麻烦。”
林枫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将神识缓缓沉入净世星鉴之中。器胚初成的星鉴,器灵意识懵懂,却对能量波动异常敏感,尤其是与星辰相关或属性相克的能量。
他尝试着,以星图为引,通过净世星鉴,去更细致地感知地底矿脉的波动,以及……那若有若无、混杂在狂暴庚金灵气中的其他气息。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矿脉深处,除了精纯的庚金锐气,还有两种微弱的、截然不同的能量残留。”林枫沉声道,“一种……是阴寒死寂的冥土气息,虽然极其稀薄,且被金气掩盖,但瞒不过净世星鉴的净化感知。另一种……则是更加隐晦的、类似于……空间波动的痕迹。”
“冥土教?!”赵乾一惊,“他们的人已经潜入矿脉了?”
“不一定。可能只是之前探查留下的痕迹,或者……他们与霸刀山庄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勾结。”林枫分析,“至于空间波动……有两种可能。一是矿脉深处存在天然的小型空间裂隙;二是有精通空间之术的修士曾在此活动。”
他想到了微尘界的传送,想到了沧溟子那诡异的遁术。
“看来这潭水,比我们想的更深。”霍青青脸色凝重。
林枫站起身,走到洞口,望向远处那黑色的山庄轮廓,目光深邃。
“不能等了。必须想办法进入矿脉,至少也要确认星碑是否在那里,以及各方势力的具体图谋。”他转身,看向三人,“我们需要一个‘引子’,一个能打破目前僵局,让水更浑的‘变数’。”
“引子?”赵玥疑惑。
“那些潜伏的眼线,互相忌惮,都不敢先动。霸刀山庄也乐得看他们在外围僵持。”林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不得不动的理由。”
他取出几样东西:一枚得自虫老储物袋的、刻着黑煞会隐秘标记的骨片;一块残留着冥土教阴煞气息的破损玉佩(来自之前的战利品);还有一小撮之前炼制净世星鉴时,从“冥核”中提纯出的、精纯但无害的冥土本源气息(被他以星火封印)。
“赵道友,你对阵法变化最为敏锐。稍后,我会以幻术和遁地之术,悄然接近山庄外围西南角。那里巡逻间隙稍长,且地脉金气略有紊乱,应是阵法相对薄弱之处。”
“我会在那里,以冥土本源气息模拟出‘冥土教秘法破禁’的假象,并将黑煞会骨片和冥土玉佩‘无意中’遗留在附近。然后制造一点小小的‘动静’,引动那片区域的阵法反应,但不会真正触发警报。”
“与此同时,霍姑娘,你以离火谷秘法,在山庄东北方向,制造一次小范围的、类似于‘地火喷发’或‘离火灵力暴动’的假象,动静要大一些,但控制在合理范围内,让人以为是地底矿脉不稳定引发的自然现象。”
“赵姑娘,你留在此处,操控我们提前布置在几个关键位置的‘留影符’和‘扩音符’,一旦西南和东北的动静起来,立刻将提前准备好的、模仿不同势力修士口吻的惊呼、怒骂、质疑的片段,混杂在罡风中断续播放,营造出多方势力突然冲突、互相指责的混乱假象。”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这计划胆大包天,环环相扣,一旦成功,足以将本就微妙的平衡彻底打破!
“林道友,那你呢?制造假象后,你如何脱身?万一被阵法或巡逻弟子缠上……”赵乾担忧道。
“我会在制造假象的同时,以净世星鉴的‘幻境’之力配合遁地术,制造一个短暂存在的‘分身幻影’吸引注意力,真身则趁机从另一处更隐蔽的、我观察到的地脉裂缝,潜入更深的地下,尝试接近矿脉区域。”林枫解释道,“净世星鉴对能量感知敏锐,应能避开主要阵法和危险。我有星图指引,目标明确,不会在地下迷失。”
他看向三人:“此计风险极高,一旦某个环节出错,我们可能面临霸刀山庄和多方势力的同时围剿。你们……”
“干了!”赵乾第一个表态,眼中燃起战意,“与其在这里干耗,不如拼一把!”
“我也没问题。”霍青青点头,离火谷的血仇让她无惧风险。
“我和哥哥一起。”赵玥坚定道。
“好!”林枫不再多言,“各自准备,半个时辰后,依计行事!”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裂金峡谷的罡风依旧呼啸。霸刀山庄外围,明岗暗哨林立,气氛肃杀。
西南角,一处不起眼的乱石堆附近,巡逻弟子刚刚走过。
突然,地面上几块岩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地穴。一缕精纯却带着冥土特有阴寒气息的灰黑色雾气,自地穴中袅袅升起,触碰到了上方的无形阵法灵光。
嗤嗤……
阵法灵光微微波动,发出轻微的腐蚀声响,如同被冥土秘法侵蚀。
紧接着,地穴附近,一枚刻着狰狞骷髅头的黑色骨片,和一块边缘破损、带着冥土教标记的玉佩,“恰巧”被崩开的碎石“带”了出来,落在显眼处。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块岩壁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什么人?!冥土教的杂碎,竟敢在此破阵?!”
几乎同时,东北方向,距离山庄约三十里处,一处荒芜的山坳地面猛地炸开!赤红色的地火夹杂着精纯的离火灵力冲天而起,映红了小片天空!灼热的气浪甚至让远处的巡逻弟子都感到热风扑面!
“地火暴动?!”
“不对!有离火灵力的味道!是离火谷余孽?!”
山庄内外,无数目光被这两处几乎同时发生的“意外”吸引!
而就在这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西南角地穴处,一道模糊的、笼罩在灰黑雾气中的身影一闪而逝,似乎仓皇逃窜,却“不小心”触发了阵法更强烈的反击光芒,引得那片区域阵法纹路剧烈闪烁!
“西南角阵法被触发!有贼子潜入!”山庄了望塔上,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东北地火暴动,疑似调虎离山!”
“混账!究竟是哪方势力?!”
“黑煞会的骨片!还有冥土教的玉佩!是他们联手了?”
“放屁!冥土教的狗贼,定是你们搞的鬼!”
外围聚集点,那些潜伏的眼线也坐不住了。他们听到了风中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怒骂和质疑声(赵玥操控的扩音符),看到了西南的阵法异动和东北的地火,再结合“发现”的黑煞会与冥土教信物……
猜忌、愤怒、蠢蠢欲动!
平衡,瞬间被打破!
几道隐匿的身影率先按捺不住,朝着西南角异动处扑去,想看看究竟,或趁乱捞取好处。有人行动,其他人唯恐落后,也纷纷现身!
一时间,霸刀山庄外围,人影幢幢,气息混乱,喝骂声、破空声、试探性的交手声响成一片!虽然还未爆发大规模冲突,但紧绷的弦已然崩断!
而霸刀山庄内部,更是警钟长鸣!大批气息凌厉的刀修弟子在高层指挥下,分成数股,有的驰援西南阵法薄弱处,有的赶往东北查探地火,有的则加强内部警戒,尤其是通往地底矿脉的入口!
混乱,正是林枫想要的。
就在西南角“冥土教破禁”假象吸引最多目光、阵法反击光芒最盛的瞬间,距离那地穴约百丈外,另一处更加隐蔽、被天然岩石和罡风常年侵蚀形成的狭窄地缝中,一道几乎与周围岩石融为一体的模糊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地缝深处。
正是林枫的真身。
他收敛所有气息,体表覆盖着一层净世星鉴垂下的、模拟岩石属性的微弱星光。星鉴悬浮在他头顶,镜面光华内敛,却持续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波动,干扰着周围稀薄却无处不在的庚金灵气对“异物”的排斥,并为他指引着地脉深处星碑感应的方向。
地缝曲折向下,越来越深,温度逐渐升高,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硫磺混合的奇异气味。四周岩壁开始出现零星的、闪烁着淡金色微光的矿石——低品阶的太白精金原矿。
林枫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明显有阵法禁制或能量异常的区域。净世星鉴对能量感知的优势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总能提前预警。
下行约千丈后,地缝与一条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宽阔许多的矿道相连。矿道两侧插着发出稳定白光的“荧光石”,地面有轨道和矿车痕迹,空气中庚金灵气更加浓郁精纯,但也更加狂暴,刮在皮肤上有隐隐的刺痛感。
这里已是霸刀山庄控制的矿脉区域深处!
林枫更加警惕。他隐匿身形,贴着矿道阴影,朝着星碑感应最强的方向快速移动。沿途遇到几队巡逻的霸刀山庄弟子,皆被他提前感知,借助矿道岔路或角落巧妙避开。
越往深处,人工开凿的痕迹越少,天然形成的溶洞和矿脉缝隙越多。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缓缓流淌的、由液态金属与炽热地火混合而成的“金火熔流”,危险异常。
终于,在穿过一片布满锋利金色水晶的溶洞后,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近乎球形的天然洞窟出现在眼前。洞窟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三十丈的“熔金池”,池中并非岩浆,而是沸腾的、泛着璀璨白金色光芒的液态“太白精金”!精纯到极致的庚金锐气混合着地火爆发的热量,形成恐怖的金火风暴,在洞窟中肆虐,寻常元婴修士在此恐怕撑不过十息。
而在熔金池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仅有三尺见方、由某种暗金色奇异金属构成的古朴石台。石台表面布满了古老而模糊的星辰与刀剑交错纹路。
石台之上,静静插着一截……断碑!
碑身残破,只剩下约三分之二,通体呈现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暗金色,与周围璀璨的液态精金格格不入,却又仿佛是整个洞窟庚金灵气的源头与核心。碑面布满了更加复杂玄奥的星辰符文,大部分已然暗淡,唯有最上方几个符文,正与洞顶某处岩隙中透下的一缕极其稀薄、却真实的星光(不知如何穿透千丈山体)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同时,一股浩瀚、锋利、仿佛能斩断时空、却又带着亘古苍茫气息的波动,正从断碑之中隐隐散发出来!
庚金星碑!(残)
找到了!
林枫心中剧震,几乎要忍不住上前。
但就在这时,净世星鉴传来强烈的预警波动!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这洞窟边缘的几处阴影中,赫然隐藏着数道极其隐晦、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气息!
有人!而且早就埋伏在此!
几乎在星鉴预警的瞬间,那几道隐藏的气息也察觉到了林枫的闯入(或许是他的目光在星碑上停留过久,引动了某种气机)!
“咦?竟然还有老鼠能摸到这里?”一个阴柔而略带诧异的声音,从左侧一根巨大的金色钟乳石后响起。
唰!唰!唰!
四道身影,从不同方向显现,隐隐将林枫围在中间。
为首者,正是那日在黑水城密室中,向幽泉上人汇报的黑袍老者,他此刻并未穿冥土教服饰,而是一身不起眼的灰袍,但身上那股阴冷死寂的冥土气息却遮掩不住。修为——化神初期!
其身旁,是一个身形佝偻、手持蛇头拐杖、脸上布满毒疮的老妪,眼中闪烁着怨毒与贪婪,气息诡异,应是黑煞会或类似组织的化神修士。
另外两人,则穿着霸刀山庄的服饰,但眼神阴鸷,气息与正统霸刀功法略有不同,显然是被收买或控制的内应,皆有元婴巅峰修为。
四对一,且有两名化神!
“啧啧,看来你就是幽泉大人要找的那只‘星图老鼠’了。”黑袍老者打量着林枫,目光尤其在净世星鉴上停留,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更深的贪婪,“竟能一路摸到这里,还炼制出了这等奇宝……把星碑和宝镜交出来,老夫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让你尝尝抽魂炼魄之苦!”
那毒疮老妪则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小心点,这小子有点邪门,虫老就是栽在他手里。他这镜子,专克阴邪。”
林枫心沉到谷底。他没想到,对方不仅早就潜入,还在此设下埋伏,似乎料定他会来!是星碑感应被他们察觉?还是……有内鬼?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星图传承者的双重陷阱?
他目光扫过那截残破却散发着无尽吸引力的庚金星碑,又扫过虎视眈眈的四名强敌,最后落在沸腾的熔金池和肆虐的金火风暴上。
绝境。
但越是绝境,林枫眼中反而燃起更加冰冷的火焰。
想夺星碑?想抢星鉴?
那就看看,在这庚金绝地,星火与净世之力,能否焚尽魑魅魍魉!
他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净世星鉴,镜面对准了那黑袍老者。
“想要?自己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