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钟破碎所化的光雨停歇不过三日,青石村旧址上摇曳的金色麦浪尚未染透夕阳,九界的天空便再度被森然剑光撕裂。
九道庞然如山的阴影自天穹压下,裹挟着令人窒息的灵压。玄天圣地的“破岳剑舟”通体如墨玉雕琢,船首一柄百丈石剑虚影引而不发;离火圣地的“焚天云辇”由九条炎龙骸骨牵引,辇身岩浆纹路明灭流淌;紫霄圣地的“惊雷鼓楼”悬浮于雷云之中,每一次鼓面震荡都引动九天闷雷……九大圣地的镇派法器横亘天际,如同九头择人而噬的太古凶兽,将青石村方圆千里锁死在森寒杀意之中。
“奉九圣盟敕令!”玄天掌教玄诚子的声音经过阵法加持,如同万钧巨石滚过天穹,碾碎了麦田的宁静,“青石村擅传逆道邪法,亵渎仙纲,动摇九界根基!凡修习‘万物呼吸’者,自废修为,缚手就擒,可免一死!冥顽不灵者——”
他话音一顿,破岳剑舟船首的石剑虚影骤然凝实三分,锋锐的剑气割裂云层,发出刺耳的尖啸。
“——形神俱灭,村落夷平!”
肃杀的宣告如同冰水浇入滚油。田埂上劳作的村民呆立当场,锄头自僵硬的指间滑落,砸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孩童的嬉闹戛然而止,被母亲死死搂在怀里,只余下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铁蛋搀扶着母亲张氏的手猛地收紧,少年人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掌心那枚曾治愈母亲、此刻却黯淡无光的金色铃影印记隐隐发烫。
“娘…”铁蛋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们…要毁了我们村子…”
张氏枯瘦的手反握住儿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浑浊的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种母兽护雏般的决绝,死死盯着天穹上那柄悬顶之剑。“别怕,蛋儿,”她的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道尊…道尊不会不管我们的!”
仿佛回应她卑微的期盼,天际尽头,一点微弱的流光无声浮现。苏清玥赤足踏虚,银蓝色的长发在九大法器搅动的狂暴灵压中沉静流淌。她悬停在青石村上空,渺小的身影与九座庞然巨物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赤金与湛蓝交织的衣袂无风自动,腰间那枚青玉铃铛在肃杀中发出微不可闻的清响。
“玄诚子。”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灵压轰鸣,如同寒冰坠入深潭,“率众围村,意欲何为?”
玄诚子立于破岳剑舟之首,宽大的道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容肃穆,目光扫过苏清玥鬓角那抹刺目的新霜,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随即被更深的决然取代。
“道尊容禀!”他拱手,姿态恭敬,话语却寸步不让,“非是我等冒犯天颜,实乃青石村所传‘万物呼吸’之法,悖逆天道,遗祸无穷!无灵根者引动混沌气,此乃窃取天地本源!长此以往,灵脉枯竭,法则崩坏,九界将重蹈覆辙,再陷浩劫!为万世计,此邪法断不可存!此村,断不可留!”
“邪法?”苏清玥右眼的情火骤然升腾,焰心深处映照出麦田中一张张惊惶无助的凡俗面孔,“感天地,悟四时,以凡骨叩问大道,何邪之有?灵脉枯竭之论,更是无稽!混沌钟碎,道韵化雨,滋养的是整个九界,非尔等仙门一家之私库!”
“道尊此言差矣!”离火圣主赤燎声如洪钟,踏前一步,焚天云辇周遭的炎龙虚影随之咆哮,“混沌初开,灵气虽沛,然未经炼化,狂暴驳杂!凡人无知,强行引纳,轻则经脉尽毁沦为废人,重则引动地脉失衡,山崩地裂!此非祸乱,何为祸乱?此等邪术,蛊惑人心,动摇仙道根本,若不及时扑灭,他日必成燎原野火,焚尽九界秩序!道尊受小人蒙蔽,切莫自误!”
“自误?”苏清玥左眼的混沌星璇骤然加速旋转,冰冷的法则之海在识海中掀起狂澜,冲击着情火守护的记忆孤岛。鬓角的霜白仿佛又蔓延了一丝,带来刺骨的寒意。她强行压下那股吞噬情感的冰冷,声音愈发凛冽:“本尊只看到,尔等道心蒙尘,惧的是凡人不再仰望仙门,怕的是这‘公器’之天道,断了尔等垄断灵机、高高在上的根基!今日退去,尚可保全颜面。若执意妄为——”
她周身的气息陡然攀升,赤金神曦与湛蓝情火交织升腾,腰间青玉铃铛无风自动,发出一声穿透神魂的清越长鸣!
叮——!
无形的天道威压轰然降临!九大圣地的巨型法器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障,猛地一滞,船体、龙辇、鼓楼之上流转的符文灵光瞬间黯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操控法器的圣地精英们脸色骤变,气血翻涌,修为稍弱者更是闷哼出声。
“——便试试这‘自误’的代价!”苏清玥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法则的共振下滚滚荡开。
九大圣主脸色铁青。玄诚子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湮灭,化为狠戾的决绝。
“冥顽不灵!结九宫戮仙阵!破村!诛邪!”他厉声长啸,手中一枚古朴的玉圭骤然亮起刺目玄光!
破岳剑舟船首的百丈石剑应声而动,裹挟着劈山断岳的恐怖威势,撕裂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率先斩向青石村!目标,赫然是村口那片在光雨滋养下生机最为盎然的金色麦田!这一剑,不仅要毁村,更要彻底抹去林陌道种萌芽的象征!
“动手!”赤燎狞笑,焚天云辇上九条炎龙骸骨空洞的眼窝同时燃起幽绿的魂火,龙口张开,九道熔金化铁、散发着刺鼻硫磺气息的毁灭吐息,如同九条咆哮的火龙,紧随石剑之后,焚向村落屋舍!
紫霄圣地的惊雷鼓楼雷光大作,一道粗如水桶、跳跃着毁灭电弧的紫霄神雷撕裂云层,直劈村中那株最为古老、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仿佛要断绝这村落最后一丝地脉生机!
九宫戮仙,阵势已成!石剑裂地,龙炎焚城,神雷诛灵!三道毁天灭地的攻击,代表着九大圣地最决绝的意志,要将青石村连同那“逆道邪法”的苗头,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不——!”田埂上的张氏发出绝望的嘶喊,不顾一切地扑向麦田,想要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护住那象征着儿子和村人希望的麦穗。
“娘!”铁蛋目眦欲裂,体内那点微薄的、源自掌心铃影的混沌气在本能的驱使下疯狂运转。他猛地将母亲扑倒在地,用自己尚未长成的脊背,迎向那铺天盖地、足以将金丹修士瞬间汽化的毁灭洪流!
死亡的阴影冰冷刺骨,时间仿佛被拉长。铁蛋能清晰地看到那柄石剑锋刃上冰冷的纹路,能感受到龙炎吐息灼烤后背的剧痛,能听到紫霄神雷撕裂空气的刺耳尖啸!他绝望地闭上眼,掌心黯淡的铃影印记疯狂灼烫,仿佛在悲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物凋零的刹那——
一道身影,比思维更快!
苏清玥动了。
她没有去硬撼那三道毁天灭地的攻击,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铁蛋母子与毁灭洪流之间。赤足之下,虚空荡开一圈圈柔和的涟漪,仿佛踏在时光的节点上。她右眼的情火燃烧至前所未有的炽烈,左眼的混沌星璇却冰冷到极致,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体内激烈冲突,鬓角那缕霜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定!”
清冷的敕令响彻天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天道威严。
嗡——!
以她为中心,方圆百丈的空间骤然凝固!
劈落的百丈石剑,距离她头顶不足十丈,剑尖吞吐的锋芒几乎要刺破她的发丝,却如同嵌入万载玄冰,纹丝不动!九道汹涌咆哮的炎龙吐息,在她身前数尺之地凝固成九条扭曲跳跃的火焰琥珀!那道撕裂长空的紫霄神雷,更是被硬生生定格在半空,狂暴的电蛇保持着狰狞的形态,却寸进不得!
时间静止,法则禁锢!
苏清玥的身影如同怒海狂涛中唯一屹立的礁石。她左手虚引,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的湛蓝光幕凭空浮现,将身后吓呆了的铁蛋母子和那片金色麦田温柔笼罩。光幕之上,情火流转,生生不息。
然而,强行定住三道由九大圣地镇派法器发出的全力一击,对她此刻的状态而言,负荷远超想象!
“噗——!”
一口混合着淡金神曦与冰蓝寒气的鲜血,猛地从苏清玥口中喷出!鲜血落在下方青翠的麦苗上,瞬间冻结成一片妖异的冰晶,又迅速被神曦融化,蒸腾起丝丝白气。她身体剧震,笼罩周身的赤金湛蓝神光剧烈明灭,左眼星璇的旋转出现了一丝紊乱的迟滞,右眼情火的焰心也猛地一黯!鬓角那缕霜白,已然侵染了小半发梢,冰冷的麻木感顺着脖颈蔓延。
“道尊!强弩之末,何必硬撑!”玄诚子眼中精光爆射,看出了苏清玥的勉强与反噬。他手中玉圭玄光再闪,厉喝道:“阵转!三才归元!破她法则!”
随着他号令,破岳剑舟、焚天云辇、惊雷鼓楼灵光大盛,被定住的三道攻击并未消散,反而在九宫戮仙阵的勾连下,彼此气机疯狂交融!石剑的厚重锋锐,龙炎的狂暴焚灭,神雷的迅疾破法,三种截然不同的毁灭属性,竟在阵法的强行糅合下,化作一道混沌未开、色彩斑斓、散发着湮灭万物气息的恐怖光柱!
光柱中心,空间无声坍塌,形成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禁锢的法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寸寸崩裂!
“破!”
玄诚子、赤燎、紫霄圣主三人同时吐气开声,那道融合了三圣器全力、足以重创化神修士的混沌湮灭光柱,挣脱了最后一丝束缚,以超越之前数倍的威能,轰然撞向苏清玥仓促布下的湛蓝光幕!
轰——咔!!!
刺目的强光伴随着空间碎裂的恐怖巨响瞬间爆发!苏清玥布下的湛蓝光幕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便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轰然破碎!光幕碎片混合着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向四面八方激射!
苏清玥首当其冲!
噗!噗!噗!
数道能量碎片狠狠撕裂了她赤金湛蓝的衣袂,在她完美无瑕的肩头、手臂、腰腹留下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伤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左半边身体被混沌湮灭之力侵蚀,血肉呈现诡异的灰败石化迹象;右半边身体则被残余的雷火之力灼烧,焦黑一片,神曦与情火艰难地抵抗着毁灭之力的蔓延!
“呃啊——!”剧痛让她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狠狠撞在后方笼罩铁蛋母子的次级护罩上,将那护罩撞得涟漪狂闪,几近破碎!她单膝跪倒在麦田边缘,一手撑地,银蓝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惨白如纸的脸庞,只有嘴角不断溢出的、混合着冰晶与火星的淡金色血液,滴落在翠绿的麦苗上,触目惊心。
“道尊!”钟灵的尖叫声带着哭腔,小小的身影化作一道湛蓝流光,不顾一切地扑到苏清玥身边,拼命调动情火之力注入她体内,试图修复那恐怖的伤口,驱散侵蚀的毁灭能量。
“苏…苏先生!”被护罩保护着的铁蛋,看着不远处那道浴血跪倒、如同破碎神像般的身影,巨大的愧疚和愤怒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脚下温热的泥土里。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这个无用的放牛娃!才连累了道尊!
“成了!”天穹之上,赤燎眼中爆发出狂喜,“她撑不住了!趁她病,要她命!焚天云辇,炎龙啸天!给我焚尽这邪魔之地!”
焚天云辇上九条炎龙骸骨再次咆哮,龙口大张,这一次,目标不再是苏清玥,而是她身后那片毫无防护、摇曳着金色麦穗的田野!九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温度更高的毁灭龙炎,如同九条来自地狱的火鞭,狠狠抽向大地!他要将这承载着“万物呼吸法”希望的麦田,连同那些蝼蚁般的凡人,一起化为焦土!
“不——!”张氏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铁蛋双目赤红,体内那点微薄的混沌气在极致的愤怒与守护意念下疯狂奔涌!他猛地挣脱母亲的手,如同扑火的飞蛾,迎着那焚尽万物的龙炎,张开双臂,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掌心的铃影印记前所未有的灼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蛋儿!回来!”张氏的尖叫凄厉绝望。
就在九道毁灭龙炎即将吞噬铁蛋单薄身影的瞬间——
嗤!
一道凌厉无匹、带着浓烈血腥杀伐之气的赤红剑光,如同毒蛇出洞,毫无征兆地从侧翼的虚空中射出!这道剑光阴险歹毒,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苏清玥重伤跪地、钟灵全力救治、铁蛋心神激荡、防护最松懈的时刻!
目标,直指铁蛋毫无防备的后心!
是药尘子!这老鬼竟一直隐匿在侧,如同阴影中的毒蝎,等待这致命一击的机会!
“小孽障!去死吧!”药尘子枯槁扭曲的面容在剑光后一闪而逝,眼中是极致的怨毒与快意。只要杀了这个“道种”,毁了这邪法的象征,他药尘子便是维护仙道正统的首功!苏清玥也休想再护住这破村子!
“小心!”钟灵骇然尖叫,但她正全力维系苏清玥的伤势,根本来不及救援!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如此清晰,如此刺耳。
时间仿佛凝固。
铁蛋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一截染血的、闪烁着阴毒赤芒的剑尖,正从他单薄的胸膛透体而出!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瞬间染红了他粗陋的布衣,也染红了脚下那片他誓死守护的金色麦田。
剧痛迟了一瞬才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剥夺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张了张嘴,想喊娘,想再看一眼那片麦子,却只涌出大股大股带着泡沫的鲜血。少年眼中的愤怒、不甘、守护的执念,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身体晃了晃,向前扑倒,重重砸在被他热血浸透的泥土里。掌心那枚灼烫的铃影印记,在鲜血的浸润下,骤然亮起一丝微弱却执拗的金芒。
“蛋儿——!!!”张氏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撕裂了凝固的空气,她如同疯魔般扑向倒在血泊中的儿子,却被残余的护罩力量弹开,摔倒在地,双手在泥土中疯狂抓挠,指甲崩裂,鲜血淋漓。
“铁蛋哥!”远处目睹这一幕的村童发出惊恐的哭喊。
“畜生!”有血性的村民目眦欲裂,抄起锄头就要冲过去,却被圣地联军散发的恐怖灵压死死按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药尘子一击得手,枯瘦的身影在虚空中显化,发出夜枭般刺耳的狂笑,“逆道邪种,死不足惜!下一个,就是你们这些愚昧村……”他的狂笑戛然而止。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惊醒,自铁蛋倒下的那片血染的麦田深处,轰然爆发!
嗡——!
低沉、雄浑、仿佛来自大地心脏的脉动,瞬间席卷千里!铁蛋身下那片被热血浸透的泥土,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剧烈地蠕动、沸腾!渗入土壤的鲜血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最精纯的燃料,点燃了某种深埋于地脉深处的磅礴意志!
轰隆隆隆——!
大地在震颤!不是九大法器引发的灵压震荡,而是整个地壳板块在呻吟、在苏醒!
以铁蛋倒下的地方为中心,肉眼可见的翠绿色光波如同狂潮般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光波所过之处,奇迹发生了!
所有被圣地联军灵压摧折、恹恹欲倒的麦苗、青草、藤蔓、乃至田间地头最不起眼的杂草,如同被注入了太古巨神的生命精华,以超越想象的速度疯狂生长、扭曲、蜕变!
麦秆瞬间粗壮如古树虬枝,坚韧似玄铁!金黄的麦穗膨胀如磨盘,边缘抽出锋锐如锯齿的叶片!柔弱的青草化作丈许长的碧绿锁链,带着倒刺!匍匐的藤蔓膨胀成水桶粗细,表皮裂开,露出紫黑色、流淌着粘液的荆棘尖刺!
更可怕的是,这些异变的植物仿佛拥有了统一的意志,如同愤怒的绿色狂潮,拔地而起!化作亿万条咆哮的荆棘巨龙,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铺天盖地地卷向天空!
目标,正是那九大圣地的庞然法器,以及法器上所有散发着杀意的修士!
“什么东西?!”赤燎首当其冲,九条炎龙吐息撞上疯长的荆棘藤蔓,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龙炎,竟无法瞬间焚毁那些缠绕着翠绿光晕的荆棘,反而被无数藤蔓悍不畏死地缠绕、攀附!焚天云辇剧烈摇晃,炎龙骸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紫霄神雷劈落,将一片荆棘轰成焦炭,但更多的藤蔓如同无穷无尽,瞬间填补空缺,缠绕上惊雷鼓楼。雷电之力竟被那些荆棘上流转的翠绿光芒快速导引、分散、吸收!鼓楼上雷光黯淡,发出沉闷的嗡鸣。
玄诚子的破岳石剑最为狼狈!巨大的石剑被无数水桶粗细、长满紫黑倒刺的荆棘藤蔓死死缠住!藤蔓上分泌出粘稠的墨绿色汁液,竟发出“嗤嗤”的声响,疯狂腐蚀着石剑表面的符文灵光!百丈石剑发出痛苦的哀鸣,竟被硬生生拖拽得偏离了方向!
无数圣地修士猝不及防,飞剑、法宝刚祭出,就被疯长的草叶藤蔓缠绕、拖拽!坚韧无比的飞剑竟被柔韧的草叶绞得灵光黯淡,发出哀鸣!更有倒霉的修士,被从地面弹射而起的荆棘尖刺瞬间洞穿护体灵光,惨叫着被拖入下方疯狂蠕动的绿色地狱!
“稳住!结阵防御!烧光这些妖草!”玄诚子又惊又怒,厉声嘶吼,手中玉圭爆发出刺目玄光,试图斩断缠绕石剑的荆棘。
然而,回应他的,是大地深处更加狂暴的脉动!
轰!
村口,那株曾被紫霄神雷锁定、树龄不知几百年的老槐树,在翠绿光波的冲刷下,爆发出冲天的碧绿光柱!
光柱中,一个由纯粹魂光凝聚、略显佝偻却顶天立地的老者虚影,缓缓显化。他身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须发皆张,面容依稀正是当年为林陌护道陨落的阵道大家——韩老!
虚影的双眸,不再是残魂的浑浊,而是燃烧着熊熊的碧绿魂火,充满了守护的决绝与对仙门霸道的滔天怒意!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落在重伤跪地、正被钟灵拼命救治的苏清玥身上,又扫过下方血泊中生死不知的少年铁蛋,最后定格在天穹上那九座狰狞的法器上。
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万古阵道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真理,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草木有灵即为道——!”
“何须仙门颁天条——?!”
每一个字,都如同引动地脉的阵诀!
随着韩老虚影的怒吼,整个青石村旧址的大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无数玄奥繁复、流淌着翠绿光芒的阵纹,以老槐树为阵眼核心,瞬间在方圆千里的地表亮起!光芒交织,构成一座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天然阵图!
荆棘在疯长!堡垒在拔地而起!
无数异变的藤蔓、巨草、麦秆、荆棘,在阵纹光芒的引导下,不再是无序的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构件,彼此缠绕、虬结、融合!
眨眼之间,一座由纯粹活着的、愤怒的植物构成的庞大堡垒,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拔地而起!将整个青石村旧址、将重伤的苏清玥、钟灵、铁蛋母子以及所有幸存的村民,牢牢护在其中!
堡垒外墙,是无数水桶粗细、长满紫黑毒刺的荆棘巨藤,如同活蛇般蠕动,分泌着腐蚀灵光的粘液。堡垒顶端,是无数膨胀如磨盘、边缘锯齿锋利的巨大麦穗,如同悬顶的利刃。堡垒内部通道,由坚韧如玄铁的草叶交织而成,无数柔韧的藤蔓如同灵动的触手,将受伤的村民温柔卷起,送入堡垒深处相对安全的地带。
整座堡垒散发着磅礴的生命力与冲天的怒意,更透着一股吞噬一切外来灵力、瓦解一切阵法的诡异道韵!九大圣地法器的灵光照射其上,如同泥牛入海,被那些活着的植物贪婪地吸收、转化!堡垒表面流转的翠绿光芒反而更加炽盛!
“地脉…活阵?!”玄诚子死死盯着那座瞬间成型的荆棘堡垒,感受着那与整个大地脉动完美契合、浑然天成的磅礴阵势,感受着破岳石剑上疯狂流失的灵力被堡垒吞噬,一个令他灵魂颤栗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
他猛地低头,看向堡垒核心处,那株爆发出碧绿光柱、韩老虚影傲立其上的老槐树,又看向堡垒表面流转不息、仿佛蕴含着山川河岳至理的天然阵纹,再联想到之前铁蛋鲜血引动地脉异变、麦田疯长的诡异景象……
“是山河!是这片天地本身!”玄诚子失声惊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一丝被颠覆认知的茫然,“林陌…他消散前…根本不是在修补混沌钟!他是将混沌钟最后、最核心的守护道韵…彻底化入了这九界山河!融进了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草木!这…这才是他真正的重塑秩序!万物有灵,凡骨通玄!他让这天地本身…成了最大的混沌钟!成了守护凡尘的最后壁垒!”
“草木有灵即为道……何须仙门颁天条……”韩老虚影立于槐树之巅,碧绿的魂火扫过下方被堡垒庇护的村落,扫过重伤的苏清玥,最终定格在九大圣主惊骇欲绝的脸上,发出震动天地的长啸,“阵修之道,天地为炉!今日,便让尔等仙门贵胄,尝尝这‘炉火’之威!荆棘堡垒——万灵噬灵阵!起!”
轰——!
整座堡垒爆发出吞天噬地的翠绿神光!无数藤蔓、荆棘、草叶如同饥饿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带着粉碎一切桎梏、吞噬一切不公的滔天意志,主动出击,化作一片逆卷苍穹的绿色怒涛,狠狠扑向天穹之上,那九座代表着旧秩序最后狰狞的庞然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