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展闭展日的夕阳,把“向阳工坊”的展区染成蜜色。民国织机的展柜前,最后一批参观者是群扎着红领巾的孩子,他们踮着脚贴在玻璃上,指尖对着木梭的全息投影比画投梭的动作。苏辰蹲在旁边,掌心托着奶奶的老顶针——铜面被祖孙俩的手磨出蜜色包浆,边缘还留着奶奶术后教他握针时的指痕。“你们看,”他把顶针按在展台上,铜光映着夕阳,“这枚顶针陪我修过织机的木齿,现在要陪我去远山——那里有位老绣娘,她的针快传不下去了,等着我们接。”
展会的展架还没拆完,省文旅厅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苏晚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不是紧张,是眼底的光太亮——她举着手机冲到人群中央,屏幕上是张布满褶皱的绣品照片:“云溪村的驻村书记求助!村里最后一位老绣娘李阿婆中风了,右手不能动,一手‘云溪缠枝绣’要断在她手里!”照片里,土坯墙的绣坊漏着雨,李阿婆坐在藤椅上,左手紧紧攥着绣针,孩子们蹲在地上用树枝临摹针法。“你们看这缠枝纹的转角,”苏晚指着照片,“和张姐奶奶的绣法像不像?这是一脉传下来的手艺!”
顾?立刻调出电子地图,玄州最南端的群山里,云溪村被一圈红线圈住,标注着“距市区230公里,盘山公路占180公里”。他点开驻村书记发来的航拍图:“村里的老绣坊屋顶塌了半间,李阿婆的绣架长了霉斑,连桑蚕丝都买不到,孩子们只能用粗麻线练手。”他顿了顿,调出公益运输队的信息,“我联系了‘远山公益’,明天先把基础绣具送过去,但关键是针法——李阿婆现在说话含糊,只能靠眼神和左手比画,得我们亲自去‘抠’出完整技艺。”
“我必须去!”王爷爷突然开口,正用蜂蜡保养“月芽刨”的布停在半空。他转身从工具箱最底层翻出本蓝布封皮的册子,纸页都发脆了——这是他老伴的绣法笔记,翻开第一页,夹着张泛黄的合影:二十年前,年轻的老伴和李阿婆并肩站在竹海边,手里举着同款缠枝纹绣绷。“我老伴当年跟李阿婆学过三年盘扣,”他指着笔记里的批注,“你看,这里写着‘阿婆独门收针诀:三绕一藏,针入竹纹’。”他摩挲着照片里的竹海,“缠枝绣的针法要配合绣架,绣架高度、绷布松紧都影响针脚,我去给孩子们做竹架,顺便……替老伴看看老姐妹。”
苏辰立刻翻出自己的纹样本——展会期间他特意从文旅厅拷贝了云溪缠枝绣的资料,空白页已经画了半页竹纹草稿。“云溪村漫山都是竹子,我把缠枝纹和竹叶结合,”他指着画稿上的小图案,有背着绣篮的小太阳,有绕着竹节的缠枝,“绣在孩子们的书包、竹篮上,既能练手,又能用得上。”他画到一半突然停笔,指尖敲了敲老顶针:“李阿婆右手动不了,我们得把复杂针法拆成‘左手能学的步骤’,或者——”他眼睛一亮,抓起平板,“用‘向阳小镇’的全息投影,把她的左手动作录成3d教程,孩子们对着光影学,更直观!”
“早给你们搭好台子了!”“护城小兵001”举着平板电脑跑进来,运动发带都湿了——她上周就从文旅厅朋友那听说云溪村的困境,提前组建了“远山传艺”专项组。屏幕上是玩家搭建的“云溪非遗馆”虚拟场景,青竹环绕的绣坊里,虚拟绣娘正演示基础针法。“三十个玩家负责全息建模,二十个整理针法文献,”她滑动屏幕,调出玩家众筹清单,“我们联系了竹艺匠人,定制的竹制绣架比木头轻三分之二,孩子能自己搬;绣针是‘儿童安全款’,针尾磨圆不扎手,绣线染的是云溪村的竹青、笋白、山茶粉,都是山里孩子熟悉的颜色。”她点开文件夹,“这是李阿婆年轻时的绣品照片,玩家对照着复原出三种基础针法,就等我们去补全收针诀了。”
出发前的夜晚,老纺织厂的灯亮成一串暖光。王爷爷带着玩家志愿者在空地上做绣架,选的是泡过三遍桐油的老竹——竹节被砂纸磨得比婴儿皮肤还软,横档特意做成贴合孩子腰线的弧度。“山里孩子坐矮凳,绣架太高会驼背,”他握着苏辰的手刨竹片,“你看,这样的弧度,孩子绣久了腰不酸。”苏辰趴在旁边的木桌上,把竹叶缠枝纹绣在绣架的侧杆上,针脚跟着王爷爷刨竹的节奏走,每一针都扎在竹纹的缝隙里,稳得不像话。玩家们围在旁边学刨竹,木屑混着松节油的香气,飘出老远。
张姐在临时库房里整理“传艺包”,每个帆布包上都绣着小小的向日葵。包里除了玩家定制的绣针绣线,还有张手绘的针法示意图——她照着王爷爷老伴的笔记画的,把“三绕一藏”的收针诀画成卡通小人,怕孩子们看不懂文字。“我当年学绣,张奶奶也是把针法编成儿歌教我,”她把绣包叠成整齐的方块,塞进防潮的油纸袋,“山里潮,得护着线不发霉。”她拿起一个绣包掂了掂,“不重,孩子能自己背,就像当年我背着奶奶的绣包上学一样。”
天刚蒙蒙亮,五辆载着绣具和希望的车队就出发了。苏辰坐在头车副驾,怀里抱着给李阿婆的礼物:一尊掌心大的木雕小太阳——是他用修织机剩下的楠木刻的,太阳边缘刻着细碎的缠枝纹,底座烫着四个小字“针传暖意”。王爷爷坐在旁边,手里摩挲着老伴的绣法笔记,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变成梯田,最后钻进浓绿的竹海。“你看那片竹海,”他突然指着窗外,晨雾里的竹子亭亭玉立,“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我老伴当年说,云溪的竹最有灵气,绣出来的缠枝纹都带着韧劲儿。”苏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竹影扫过车窗,像谁在轻轻穿针引线。
盘山公路蜿蜒如带,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变成梯田,最后钻进浓绿的竹海。快到村口时,远远就看见一群孩子举着自制的向日葵小旗,驻村书记老周迎上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急色:“李阿婆今天精神好些,说要等你们来,可她记不清‘缠枝绣’的收针手法了,急得掉眼泪。”
老绣坊在村子最高处,土坯墙漏着光,屋顶铺着新换的茅草——是村民们听说有非遗专家来,连夜补的。李阿婆坐在靠窗的藤椅上,右手无力地垂着,看见王爷爷手里的绣法笔记,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她抬起左手,颤巍巍地指着笔记上的“盘扣纹样”,嘴里含糊地说:“缠枝……要绕三圈……收针……藏在竹纹里。”
苏辰立刻打开全息投影仪,玩家提前做好的3d针法模型投在墙上:“阿婆,是不是这样?”光影里的虚拟绣针绕着丝线转动,缠枝纹在布上慢慢成型。李阿婆猛地点头,左手拍着藤椅扶手,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对……就是这样……我孙女……总绣错收针……”
王爷爷蹲在李阿婆身边,把竹制绣架放在她腿上,苏辰帮着绷好布。李阿婆用左手捏起绣针,苏辰则握着她的手腕,慢慢引导:“绕第一圈时,针脚要压在丝线下面;第二圈松半分,留出气眼;第三圈……”他话没说完,李阿婆的手突然有了力气,带着他的手完成了收针——针脚藏在布纹里,像从未露过痕迹。
屋外突然传来欢呼,玩家和村民们抬着新做的绣架走进来,竹制的架子轻便结实,上面刻着苏辰设计的竹叶缠枝纹。“护城小兵001”举着手机跑进来:“线上玩家把李阿婆的针法做成互动教程了!孩子们对着屏幕就能学,还能实时纠错!”屏幕上,虚拟绣娘正跟着李阿婆的动作调整针法,弹幕刷着“云溪缠枝绣,不能断”。
问题突然出现——村里的桑蚕丝不够,孩子们只能用粗麻线练习,绣出的缠枝纹毛糙不堪。张姐试着用当地的竹纤维染色,可染出的颜色发暗,衬不出纹样的灵动。苏辰盯着窗外的竹林,突然有了主意:“竹纤维加桑蚕丝!一半本地料,一半我们带来的线,既有云溪的味道,又能让针脚细腻。”
王爷爷立刻动手改造绣架,在绷布的木轴上加了个小滑轮:“这样粗线细线都能绷得匀。”玩家们则在“向阳小镇”发起“丝线众筹”,不到半小时,就有几百个玩家寄来自家收藏的老丝线,备注着“奶奶传的,适合缠枝绣”。苏晚联系了公益物流,承诺三天内把丝线送到山里。
傍晚的竹海边,临时绣课堂开起来了。王爷爷教男孩们做竹制绣架,苏辰教女孩们绣竹叶缠枝纹,张姐则帮李阿婆梳理针法口诀。李阿婆的孙女小竹,握着奶奶的老绣针,第一次绣出完整的纹样,激动得哭了:“奶奶,我学会了!以后我教弟弟妹妹!”
顾?和驻村书记蹲在石磨旁,手里拿着“云溪非遗计划”:“我们帮村里建标准化绣坊,玩家众筹的设备下周就到;再把绣品做成文创,通过‘向阳小镇’的线上商城卖,利润归村里的孩子们当学费。”老周攥着计划书的手青筋凸起:“我们守着金山不知道挖,现在终于有盼头了!”
夜里的云溪村,绣坊的灯亮成一串星子。李阿婆靠在藤椅上,看着孩子们围着苏辰问东问西,突然拉过王爷爷的手,把一枚银质针插在他的工具箱上:“这是我师父传的……现在给你……针不能断……”王爷爷握紧银针,眼眶发红:“放心,我们把针传下去,传得比竹海还远。”
苏辰趴在竹桌上,给“向阳小镇”的玩家发消息,附上刚画的“云溪竹海纹样”:“下次非遗展,我们带山里的孩子来,让她们的绣品站在大舞台上。”手机屏幕亮起,是玩家们的刷屏回复——“我们建虚拟绣坊,线上线下一起教”“我捐我妈的绣线,让山里的花绣得更艳”。
顾?走进来,把一件厚外套披在苏辰身上:“明天我们去看村里的老竹坊,玩家设计的‘竹绣结合’方案,刚好能用上。”他指着窗外,月光洒在竹海上,像铺了层银纱,“你看,这里的非遗不是展品,是孩子们握在手里的希望。”
苏辰摸了摸口袋里的老顶针,又看了看桌上的银质绣针——一枚来自奶奶,一枚来自远山的老绣娘。他突然明白,传承从来不是单向的奔赴,是城里的针脚连着山里的竹纹,是线上的虚拟光影映着线下的指尖温度。当他把老顶针和银绣针放在一起时,月光刚好落在上面,两束微光交叠,像把温暖的火种,种在了远山深处。
第二天清晨,出发去竹坊前,小竹举着刚绣好的竹叶手帕跑过来,上面绣着小小的向日葵:“辰辰哥哥,这个给你,带着它,就像我们跟着你去看世界。”苏辰接过手帕,把木雕小太阳递给她:“等绣坊建好,我们一起去参展。”阳光穿过竹海,照在孩子们的笑脸上,针脚的微光与竹叶的晨露混在一起,暖得人心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