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松茳宗还有三里地时,拓跋静怡的软鞭突然缠上了路边的荆棘。
不是她想缠,是鞭子自己抖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惊着了。拓跋静怡皱眉,顺着鞭梢望去,只见前方的岔路口站着个穿灰衣的女人,手里捏着串铜铃,铃铛上还沾着暗红色的东西,看着像血。
“邓国琴。”青禾子的声音沉了下去,手里悄悄摸出最后一张符纸,“风忆平的徒弟,最擅长用铃音扰人心神。”
邓国琴笑了笑,手指在铜铃上拨了一下,“叮铃”一声,声音不大,却听得人头皮发麻。拓跋静怡手腕上的燎泡突然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似的。
“黑寡妇果然名不虚传。”邓国琴的目光扫过拓跋静怡,落在她腰间的软鞭上,“听说你这鞭子缠上谁,谁就得脱层皮?”
“你可以试试。”拓跋静怡握紧鞭子,指节发白。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灵力比自己强,尤其是那铃音,总往灵脉里钻,搅得她丹田发疼。
“别试了。”邓国琴又拨了下铜铃,这次的声音更尖,“萧宗主说了,留你全尸,算给风长老个面子。”
“呸!”拓跋静怡啐了一口,软鞭突然甩出,像道黑影缠向邓国琴的脖子。这一鞭又快又狠,带着破空声,是她压箱底的招式,当年黑风寨的二当家就是被这一鞭勒断了喉管。
邓国琴却没躲。她只是抬手,铜铃往鞭梢上一撞,“当”的一声,软鞭竟被弹了回来。拓跋静怡只觉得手腕一麻,鞭子差点脱手,再看鞭梢,竟被撞出个小口子,露出里面的钢丝。
“你的鞭子是钢丝做的?”邓国琴挑眉,“怪不得这么硬,可惜啊,碰到我的‘锁魂铃’,再硬也得软。”
她说着,铜铃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像无数只虫子往耳朵里钻。青禾子闷哼一声,符纸掉在地上,脸色发白——他的灵力竟被铃音搅乱了,运不起来。
“青禾子道长!”小石想去扶他,却被邓国琴的弟子拦住。那弟子手里拿着把短刀,刀光直逼小石面门,小石赶紧举起石开山的斧头去挡,“当”的一声,斧头被震得嗡嗡响,他的胳膊都麻了。
“别管我们!”青禾子喊道,“拓跋寨主,快走!”
拓跋静怡没走。她知道,自己要是走了,青禾子和小石都得死。她咬咬牙,突然往地上一滚,躲开邓国琴的铃音,软鞭贴着地面扫过去,直攻对方下盘。
邓国琴没想到她这么拼,急忙后退,裙摆被鞭子扫到,“嗤”的一声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黑色长裤。她脸色一沉,铜铃猛地砸向拓跋静怡的头。
拓跋静怡就地一滚,躲开铜铃,鞭子顺势缠上邓国琴的脚踝。她使劲一拽,邓国琴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铜铃掉在地上,响声戛然而止。
“好机会!”青禾子趁机稳住灵力,捡起符纸就往邓国琴身上扔。符纸炸开白光,暂时冻住了她的动作。
“小石!砍她手!”拓跋静怡大喊。
小石举着斧头冲上去,可刚跑到跟前,邓国琴突然从怀里摸出把匕首,寒光一闪,直刺小石的肚子。小石吓傻了,忘了躲闪。
拓跋静怡想都没想,鞭子一松,扑过去推开小石。匕首没入了她的后背,深可见骨。
“寨主!”小石哭喊着扶住她。
邓国琴挣脱符纸的束缚,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捡起铜铃:“蠢货,为了个小崽子送死?”
拓跋静怡疼得说不出话,却突然笑了,笑得咳出了血。她的手悄悄往怀里摸,那里藏着个黑布包,是从黑风寨带出来的“爆燃粉”,遇灵力就炸。
邓国琴看着她的手,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就想跑。
可晚了。
拓跋静怡用尽最后力气,将爆燃粉往邓国琴身上一撒,同时将灵力注入软鞭。鞭子带着火星,“啪”地抽在爆燃粉上。
“轰——!”
爆炸声震得人耳朵疼。邓国琴被火焰裹住,惨叫着在地上打滚,铜铃掉在火里,“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彻底没了声息。
她的弟子们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转身就跑,眨眼就没了踪影。
拓跋静怡靠在小石怀里,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地上的草。她看着那片火海,突然觉得有点累,眼皮越来越沉。
“寨主,你撑住!我们快到松茳宗了,凌霖医生肯定能救你!”小石哭着说,想把她背起来。
拓跋静怡摇摇头,抓住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腰间。那里挂着个小布袋,里面是黑风寨的账本,记着谁欠了多少灵米,谁该分多少灵草。
“把这个……交给匡利睿宗主……”拓跋静怡的声音越来越轻,“就说……黑风寨……归顺松茳宗……”
她还想说什么,眼睛却慢慢闭上了,手里的软鞭“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鞭梢的钢丝在阳光下闪了闪,像条死去的蛇。
青禾子走过来,脱下道袍盖在她身上,叹了口气:“是条汉子。”
小石抱着拓跋静怡,哭得浑身发抖。他想起刚进黑风寨时,拓跋静怡虽然凶巴巴的,却总在晚上偷偷给他塞饼子;想起她骂他笨手笨脚,却还是教他怎么用斧头;想起她嘴上说石开山是蠢货,却在他死后偷偷抹眼泪。
这个被人叫做“黑寡妇”的女人,其实比谁都护着自己的人。
风从松茳宗的方向吹过来,带着灵植的清香。远处隐约传来钟声,是松茳宗的召集令,沉闷而有力。
青禾子拍了拍小石的肩膀:“走吧,带她去松茳宗,给她找个好地方安葬。”
小石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起拓跋静怡,像抱着件稀世珍宝。她的软鞭拖在地上,划过泥土,留下道浅浅的痕迹,像条断断续续的线。
走了没几步,小石突然停下,捡起地上的软鞭,缠在自己的手腕上。鞭子上还带着拓跋静怡的血温,沉甸甸的。
他抬头望向松茳宗的方向,那里的山门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个温暖的港湾。
“寨主,我们回家了。”小石轻声说,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前走。
身后的火海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地灰烬,被风吹散,融入泥土里。
没人知道,这片土地上,曾有个穿黑裙的女人,为了保护别人,燃尽了自己。就像没人知道,她的软鞭下,藏着多少护着弟兄们的温柔。
只有那道缠在小石手腕上的鞭痕,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