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战场边缘的雾气像被无形之手揉碎，三人踩着散落的星石残片前行时，苏寒的鞋底碾碎了半块泛着幽蓝的骨茬——那是上古真神的指节，他曾在沧澜宗典籍里见过类似记载。
\"温度在下降。\"姬九黎的声音裹着冰碴，她的星裙下摆扫过地面，星辉凝成的阵法光纹正随着步伐渐次亮起。
作为太初圣庭的天玄女帝，她对天道规则的感知比常人敏锐三倍，此刻指尖抵在剑柄上，指腹能清晰触到星辰剑传递的震颤，\"书殿在抽取周围的鸿蒙之气，这不是普通的空间裂隙。\"
苏寒没接话。
他能感觉到那把青铜钥匙在腰间发烫，像块烧红的炭，隔着储物袋烙得皮肤生疼。
更让他心悸的是神魂深处的拉扯感——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破书封皮，此刻正与前方雾气里若隐若现的宫殿产生共鸣，那种血脉相连的温热，比钥匙的灼烧更让他喉头发紧。
林无涯突然停步，缠着黑布的右眼渗出更多墨色，他抬手按住苏寒肩膀：\"前面五丈，空间扭曲。\"话音未落，三人眼前的雾气骤然翻涌，一座黑檀木构建的殿宇破雾而出。
殿门足有十丈高，门板上\"永夜\"二字用赤金勾勒，笔画间流转着灭世般的威严，门缝里渗出的气息让苏寒的荒古圣体都泛起鸡皮疙瘩。
\"是书殿。\"姬九黎的星辰剑嗡鸣着脱离剑鞘，悬浮在她身侧，剑尖直指门扉，\"古籍说每代纪元终结时，天道会将真相封入永夜书殿，但从未有活着的修士能靠近十丈内。\"她转身看向苏寒，眼尾的朱砂痣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你确定要进去？\"
苏寒摸向腰间的青铜钥匙，钥匙表面的纹路此刻正与殿门暗合，像拼图终于找到了位置。
他想起青丘秘境里，那个指引他找到钥匙的白发老妇说过：\"这钥匙认的不是手，是血。\"又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掌心里：\"若有一日见到永夜二字，用你的血，替我看看门里藏着什么。\"
\"我娘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青铜上，\"这里，就是答案。\"
话音未落，他已经咬破食指。
鲜血滴落的瞬间，殿门缝里突然涌出黑雾，那些黑雾竟凝成了人影——左边是十五六岁的姬九黎，月白裙裾沾着血渍，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右边是个披着玄色斗篷的男人，面容被阴影笼罩，却让苏寒无端想起镜中自己的眉眼。
\"吾等立誓，若鸿蒙再临，必共赴永夜，逆命而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年轻姬九黎的声音带着哽咽，斗篷男人的声线却沉稳如古钟，交织成一道刻进灵魂的誓约。
姬九黎的星辰剑\"当啷\"落地。
她踉跄着上前两步，指尖几乎要碰到年轻自己的脸，却穿过幻影触到一片虚无：\"这是...我第一次被天道选中的那天。\"她转头看向苏寒，眼底泛起水光，\"那天我在太初圣庭的血池里跪了三天三夜，求天道收回成命，可没人知道...\"
黑雾突然消散，殿门发出闷响，缓缓向两侧退去。
门内飘出的风裹着苏寒熟悉的墨香——和母亲那本破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弑天者。\"
这声低语像根细针，直接扎进苏寒的识海。
他踉跄半步，左手的破劫剑胚突然发烫，剑身浮现出\"姬九黎\"三个血字——噬主预警又出现了。
他转头看向姬九黎，却见她正盯着门内，星裙下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淌。
\"阿九？\"他伸手要扶，却被她躲开。
姬九黎走进殿门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门内的墙壁全由发光的碎片构成，有的是孩童的笑声，有的是剑刃劈裂苍穹的轰鸣，还有的...是她与苏寒在雪地里相拥的画面。
她伸手触碰其中一片泛着粉色光晕的碎片，整个人突然僵住。
苏寒看见她的瞳孔在剧烈收缩，眼尾的朱砂痣迅速晕开，像滴被水化开的血。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指尖死死抠住墙壁，碎片在她手下崩裂成光点：\"痛...好疼...\"她突然笑了，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掉，\"原来我前世...爱你爱到愿意替你受万剑穿心之苦。
原来我恨你，是因为你封印我时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原来我愧疚...是因为我明明知道你会死，却还是推开了你...\"
\"阿九！\"苏寒冲过去抱住她，荒古天命纹在右手亮起，试图安抚她暴走的神魂。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指甲几乎要戳穿他的后背，\"没事了，我在这，我在这...\"
\"退后！\"林无涯的暴喝突然响起。
苏寒转头，看见他正盯着破劫剑胚，剑身的噬主预警已经淡去，兵器图鉴却在他掌心自动翻开，最后一页用血红色写着：\"警告，检测到'天命者'兵器残留气息。\"
殿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很慢，很沉，像有千钧重物在碾压虚空。
姬九黎猛地推开苏寒，星辰剑重新回到她手中，剑身星辉暴涨。
林无涯扯下右眼的黑布，露出一片翻涌的墨色漩涡——那是他作为剑灵的本源，\"是天命者的兵器，他们追踪到这里了。\"
苏寒握紧破劫剑胚，剑身的\"姬九黎\"三个字开始渗血。
他能感觉到殿外的气息越来越近，像是有团乌云正压过来，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关门！\"他大喊一声，冲向殿门。
可不等他触到门扉，殿门自己开始闭合。
最后一缕光线透进来时，苏寒看清了——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瞳孔里流转着天道规则的纹路，像两团燃烧的熔金。
\"你们，终于来了。\"
低沉的叹息混着殿门闭合的闷响，在三人耳边回荡。
苏寒的后背抵着冰凉的殿墙，看着姬九黎颤抖的指尖，听着林无涯急促的呼吸，突然想起母亲破书里夹着的那根白发。
那根白发，此刻正在他的储物袋里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