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圣境的建立,在修仙界掀起的波澜远比吴明轩预想的更为剧烈。
诛吴令发布的第十日,第一批魔道修士已逼近幽冥山脉外围。血煞真君离去时留下的踪迹,成了最好的路标。三艘白骨飞舟悬停在圣境屏障外,舟首分别站着三位气息阴沉的元婴修士,身后是近百名杀气腾腾的魔宗弟子。
“血骨老魔、阴煞婆婆、蚀魂尊者。”吴清羽站在圣境边缘的石台上,神色凝重地辨认出来者,“三大魔宗各出一位元婴长老,真是看得起我们吴家。”
吴明轩负手立于石碑旁,掌心印记微微发烫。通过石碑,他能清晰感知到屏障外的每一道气息,甚至能“看”到那些魔修体内灵力流转的轨迹——这是平衡圣境赋予他的独特感知。
“他们不是一路人。”吴明轩忽然开口,“白骨飞舟上的灵力波动彼此排斥,互相防备很深。”
吴清羽一怔,仔细感应后恍悟:“确实!血骨老魔的功法偏血腥霸道,阴煞婆婆走阴柔诡谲一路,蚀魂尊者则是专攻神魂——三人的道统本就不合,能凑在一起纯粹是因为诛吴令的利益。”
“那就给他们一个不团结的理由。”吴明轩目光微闪。
他缓步走到屏障边缘,身影在金色光幕中若隐若现。外界修士立刻有所察觉,血骨老魔桀桀怪笑:“吴家小儿,终于不当缩头乌龟了?”
吴明轩并不动怒,只是平静地抬起右手。掌心印记亮起,一道细若发丝的金线从石碑延伸而来,没入他指尖。
“三位远道而来,可是为观摩石碑?”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四方,“平衡圣境不拒访客,只需遵守两条规矩:一不可在境内厮杀,二需在观碑石前立下心魔誓约,不行恶事三月。”
蚀魂尊者尖声笑道:“小娃娃好大口气!让元婴修士立誓,你也配?”
“不立誓者,不得入内。”吴明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石碑乃上古大能所留,蕴含平衡大道。心术不正者观之,反遭反噬——血煞真君便是前车之鉴。”
此言一出,三位魔宗长老脸色微变。他们确实听闻血煞真君在幽冥山脉吃了大亏,修为跌落了整整一个小境界,这才联袂而来,既为诛吴令悬赏,也为探明石碑虚实。
阴煞婆婆眯起眼睛:“小子,你说石碑可任意观悟,此言当真?”
“绝无虚言。”吴明轩抬手一挥,屏障在三人面前各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门户,“三位可派门下弟子先行尝试。但记住——每人只有一次入内机会,若被石碑判定心性不符,会被直接传送出来,终生不得再入。”
这条件看似宽松,实则暗藏玄机。魔道修士哪个手上没有血债?所谓“心性不符”的标准,全由石碑——或者说掌控石碑的吴明轩来定。
血骨老魔与两位同伴交换眼神,各自点了一名金丹期的亲传弟子:“你们进去看看。”
三名魔宗弟子小心翼翼踏入屏障。圣境内的景象让他们怔在当场——晶化大地上竟有绿芽破土,空气中灵气纯净得不含丝毫杂质,中央石碑散发出的道韵让卡了多年的瓶颈隐隐松动。
“去石碑前坐下,静心感悟。”吴明轩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
三人依言而行。半柱香后,血骨老魔的弟子突然惨叫一声,被一道金光弹飞出来,嘴角溢血:“师尊,那石碑……它直问我修炼《血炼大法》时残杀的无辜之人……”
几乎同时,阴煞婆婆的弟子也踉跄退出,脸色煞白:“它让我看到了那些被我炼成阴傀的魂魄……”
只有蚀魂尊者的弟子坚持了一炷香时间,出来时神情恍惚,却带着一丝明悟:“师尊,石碑中有一篇《净魂咒》,似乎能化解我宗功法反噬的心魔……”
蚀魂尊者眼中精光暴涨:“当真?!”
“弟子不敢欺瞒。只是那咒文只显现了前三句,后续内容需立誓后方可继续观悟。”
这下三位长老神色各异了。石碑显然确有神异,且能针对不同功法提供相应补益——这对任何修士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但代价是要立下心魔誓约,三月内不得为恶。
“婆婆,你怎么看?”血骨老魔暗中传音。
阴煞婆婆沉吟:“老身寿元将尽,若这石碑真能助我突破化神……”
“可诛吴令的悬赏……”蚀魂尊者犹豫。
“悬赏再丰厚,也比不上自身大道。”阴煞婆婆已有了决断,她上前一步,对屏障内的吴明轩道,“老身愿立誓,入内观碑。”
血骨老魔和蚀魂尊者面面相觑,没想到阴煞婆婆如此果断。但转念一想,若她真从石碑中获得机缘突破,自己二人岂不是落了下风?
“罢了,老夫也立誓!”
“本尊亦然!”
看着三位魔宗长老依次在观碑石前立下心魔誓约,吴清羽难以置信地传音给吴明轩:“他们就……这么答应了?”
“魔道修士最是现实。”吴明轩平静回应,“诛吴令是三大魔宗联合发布,悬赏由各家分摊,落到每人头上未必有多少。但石碑机缘却是实打实的——尤其对阴煞婆婆这种寿元将尽者,突破境界延长寿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们立的誓约只是‘三月内不行恶事’。三月之后呢?”
吴清羽恍然。这是阳谋——用石碑机缘分化魔宗联盟,为圣境争取发展时间。至于三个月后,那时圣境的防御体系应该已初具规模了。
三位元婴魔修入内观碑,外界的魔宗弟子群龙无首,只得在外围驻扎。消息很快传开,修仙界一片哗然。
七日后,更惊人的消息传出:阴煞婆婆观碑三日,瓶颈松动,当场坐关冲击化神!血骨老魔和蚀魂尊者也各有所得,宣布将在圣境内暂住参悟。
诛吴令成了笑话——三大魔宗派去讨伐吴家的长老,反而成了平衡圣境的第一批“客卿”。
但这并不意味危机解除。相反,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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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天道盟总坛。
七位气息渊深如海的修士围坐玉台,中央水镜中正映出平衡圣境的景象。若是有见识的修士在此,定会骇然——这七人正是中州五大正道宗门和两大世家的掌权者,每一位都是化神期以上的存在。
“诸君如何看待这吴家小子?”坐在主位的白眉老者缓缓开口,他是天道盟主,天一宗太上长老凌虚子。
“石碑传承确为上古大能手笔。”一位宫装美妇蹙眉道,“但让魔道修士入内观碑,实是养虎为患。那阴煞婆婆若真突破化神……”
“清音仙子多虑了。”对座的青袍道人抚须笑道,“血煞真君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吴家小子既敢让魔修入内,必有制衡手段。依老夫看,此子行事颇有章法——分化魔宗联盟,借力打力,倒有几分吴破天当年的风采。”
“玉阳道友似乎很欣赏此子?”另一侧的黑脸大汉冷哼,“莫要忘了,吴家血脉终究流淌着冥渊的魔性。千年前的那场浩劫,诸位师门典籍中应有记载。”
“那是冥渊,非吴家。”一位始终闭目的老僧忽然开口,“老衲以天眼通观之,吴明轩此子身负涅盘之火与净化之力,乃大功德、大造化之相。他掌心的平衡印记,更是暗合天道。”
凌虚子沉吟良久:“无论如何,平衡圣境的建立已改变天下格局。天道盟的态度……需要重新斟酌。”
“盟主的意思是?”
“派使者前往圣境,一探虚实。”凌虚子目光深远,“若此子真能秉持平衡之道,天道盟或许可以支持——毕竟,域外天魔的威胁迫在眉睫,此界需要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众人神色一凛。域外天魔,这是压在所有高阶修士心头的大山。古籍记载,三千年前曾有域外天魔破界而来,那一战打得天地失色,上古传承几乎断绝。如今封印松动,大劫将至,任何一份可能增强此界力量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那诛吴令……”
“暂且压下。”凌虚子一锤定音,“传讯各大宗门,在未弄清石碑真相前,不得对吴家轻举妄动。”
天道盟的决议以惊人速度传遍修仙界。一时间,所有针对吴家的明枪暗箭都暂时收束,各方势力都在观望——这横空出世的平衡圣境,究竟能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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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境内,吴明轩对这些暗流并非毫无察觉。
吴清羽以石碑为核心,带领吴家子弟布下“两仪四象阵”。此阵借石碑之力,衍化阴阳四象,防御之强可抵化神攻击。而吴明轩本人,则在吴天德的引导下,对石碑的掌控日渐深入。
这夜,他再次意识沉入石碑深处。
虚空中,吴天德的灵体比上次凝实许多,甚至能隐约看清面容。“明轩,你做得很好。以利诱之,以势分之,已初具掌控大局的格局。”
“叔祖谬赞。”吴明轩看向四周——那些代表吴家血脉的光点,已有近半从灰暗转为浅金,显然是他持续传递净化之力的效果,“我只是在想,若域外天魔真的降临,仅凭圣境之力,能否护住所有血脉?”
吴天德沉默片刻,指向虚空一角。那里有几个光点格外明亮,却呈现出诡异的黑金色。
“这些是……”
“血脉觉醒者。”吴天德语气复杂,“吴家传承特殊,越是面临绝境,越有可能激发血脉深处的力量。但觉醒方向未必可控——可能是向光,也可能是……向暗。”
画面展开,吴明轩看到一个少年在魔窟中挣扎。他正是之前那个被魔性侵蚀的旁系血脉,此刻却被五大魔宗高手围困,逼问吴家秘辛。
“说!平衡石碑究竟有何奥秘?”一个独眼魔修掐着少年的脖子。
少年浑身是血,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金焰:“休想……”
“骨头挺硬。”另一个妖艳女修娇笑,“搜魂便是,何必多费口舌?”
就在独眼魔修要施展搜魂术的刹那,少年体内爆发出一股恐怖气息。黑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所过之处,魔修们惊恐后退——那火焰竟在吞噬他们的魔功修为!
“这是什么邪功?!”
少年自己也愣住了。他看着掌心跃动的黑金火焰,感受到体内澎湃的力量,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强大感,代价是理智在迅速流失……
“不好,他要堕入魔道了!”吴天德急道。
吴明轩毫不犹豫,将大量净化之力透过血脉连接灌注过去。同时,他借石碑之力,将一道意念直接传入少年脑海:
“吴家儿郎,稳住心神!力量无分正邪,唯人心有向背。记住,你姓吴,体内流淌的是守护之血!”
少年浑身剧震,眼中金芒暴涨,硬生生将黑焰中的墨色压制下去。他仰天长啸,纯净的金色火焰席卷四方,那几个魔修惨叫连连,修为被焚去大半,仓皇逃窜。
危机解除,少年瘫倒在地,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刚刚……”
“你叫吴什么名字?”吴明轩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吴……吴念。”少年下意识回答,随即惊觉,“您是谁?”
“吴明轩。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族兄。”吴明轩尽量让语气温和,“现在能走吗?我接你回家。”
吴念眼眶一热。“家?我……我还有家?”
“有。所有吴家血脉,平衡圣境就是你们的家。”
通过石碑,吴明轩锁定吴念的位置,直接开启传送通道。金光闪过,重伤的少年出现在圣境石碑下。
早已等候的吴家子弟连忙上前救治。吴念看着周围一张张关切的面孔,看着巍峨的石碑和这片正在复苏的土地,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吴明轩的意识回归本体,来到吴念身前,将手按在他肩上:“欢迎回家,念弟。”
这一幕,被刚好结束观碑的蚀魂尊者看在眼里。他瞳孔微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隔万里之遥,瞬息接引族人,这是什么手段?
他忽然觉得,自己立下的那个心魔誓约,或许不是约束,而是……机缘。
当夜,蚀魂尊者求见吴明轩,献上一枚玉简。
“此乃我蚀魂宗秘传的《分魂术》,可分割一缕神魂寄存他处,相当于多一条性命。”蚀魂尊者态度恭敬了许多,“老夫愿以此术,换取长期在圣境观碑的资格。”
吴明轩接过玉简,神识扫过,心中一动。这分魂术玄妙非常,若与石碑结合,或许能让吴天德叔祖提前凝聚魂体,甚至……
“可。”他收起玉简,“但尊者需再立一誓——域外天魔降临之际,需与圣境并肩而战。”
蚀魂尊者毫不犹豫:“老夫立誓!”
誓约成立的刹那,石碑微微震动,一道金光没入蚀魂尊者眉心。他浑身一颤,随即狂喜——那是一篇完整的《净魂咒》,可解蚀魂功法所有隐患!
消息不胫而走。血骨老魔和阴煞婆婆闻讯,也纷纷求见,献上各自宗门的秘术换取长期观碑权。
吴明轩来者不拒。短短半月,圣境藏书阁内便多了十几部魔道秘典——当然,都是经过石碑净化、剔除隐患的改良版。
吴清羽对此忧心忡忡:“明轩,让这么多魔道秘术流入,会不会……”
“清羽姐,你来看。”吴明轩带她走到石碑前,手掌按上碑面。
碑身上浮现出复杂的光纹,那是所有在圣境内修炼过的功法轨迹。魔道功法的黑色,正道功法的白色,吴家血脉之力的金色,还有石碑本身的灰色,交织成一幅瑰丽的图案。
“天下功法本无正邪,区别只在修炼者的心性。”吴明轩轻声道,“石碑的‘平衡’,不仅是力量层面的调和,更是道统层面的融汇。唯有海纳百川,才能铸就真正的守护之力。”
吴清羽若有所悟。她看向远处——血骨老魔的弟子正在帮吴家子弟修建房舍,阴煞婆婆的门人在催生灵植,蚀魂宗修士则负责维护阵法。这些曾经的魔道中人,在圣境内竟出奇地守规矩,甚至比一些正道修士更懂感恩。
“或许……你是对的。”吴清羽终于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圣境屏障外传来清越钟鸣。一艘云纹飞舟破空而至,舟首站着三位气度不凡的修士,为首者手捧金卷,朗声道:
“天道盟使者,奉盟主之命,特来拜会平衡圣境之主——吴明轩道友!”
圣境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天道盟的态度,将决定圣境在未来修仙界的位置。
吴明轩整理衣袍,从容迎上。他身后,石碑上的“平衡”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