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两侧的火把接连熄灭，幽绿的光芒在林羽身后缩成一点，最终被浓稠的黑暗吞没。他攥着玄铁刀，刀柄被掌心的冷汗浸得发滑，脚步却不敢有丝毫停顿——鸦首那句“活死人”像根毒刺，扎得他心口发紧。
跑出暗门时，盐神庙的空地上已起了变化。四十九根石柱上的海民不知何时醒了，正木然地站在原地，脖颈处的鸦形刺青泛着黑紫色，双眼空洞得像两口深潭。他们的皮肤下，蛊毒游走的痕迹比之前更清晰，甚至能看见血管里涌动的黑色纹路。
“别过来！”林羽挥刀挡住一个试图靠近的海民，对方却像没听见，依旧直挺挺地往前冲，刀刃划破他的手臂，流出的血竟是黑褐色的，“你们……”
话音未落，庙堂里突然传来苏瑶的咳嗽声，微弱却清晰。林羽心头一紧，转身冲进庙内，只见苏瑶正扶着祭坛挣扎着站起，眉心的血铜碎片已失去光泽，颈间的红纹却诡异地褪去了大半，只剩下几缕淡红色的印记，像晚霞落在雪地上。
“你怎么样？”林羽冲过去扶住她，指尖触到她的皮肤，不再是滚烫如烙铁，反而带着种玉石般的微凉。
苏瑶摇了摇头，眼神还有些涣散，冰链在她掌心缓缓凝结，链身却泛着淡淡的粉色：“我……好像没事了。”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红纹确实在消退，“刚才迷迷糊糊中，好像看见师父了，她……”
她的话突然顿住，目光落在祭坛的黑石上。那黑石表面的血槽不知何时注满了清水，水面倒映出她的脸——镜中的自己，左眼瞳孔竟变成了淡淡的青色，像极了被蛊毒控制的海民。
“这是……”苏瑶的声音发颤，冰链“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鸦首说的活死人，就是这样吗？”
林羽捡起冰链塞进她手里，目光扫过黑石旁的石壁，突然发现之前那幅壁画有了变化——苏玄胸口的冰锥旁，多了行小字：“以冰养毒，以血封之，三代而解。”
“三代？”林羽指尖拂过那行字，“你师父是第一代，你是第二代……难道要等你的后人才能彻底解蛊？”
苏瑶的脸色更白了，她突然想起师父手札里的一句话：“盐尸之毒，遇寒则藏，遇热则发，唯至阳之血可暂时压制。”她抬头看向林羽，目光复杂，“你之前用舌尖血泼向盐尸幼体时，它的盐晶外壳曾出现裂痕……”
林羽的心猛地一跳：“你是说，我的血可能……”
“不确定，但可以试试。”苏瑶的冰链突然指向庙门，“先离开这里，那些海民不对劲。”
两人刚走到庙门口，就见四十九个海民正围着庙门站成一圈，像道活的屏障。他们的动作僵硬，却异常整齐，同时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映出林羽和苏瑶的身影，嘴角缓缓咧开，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们被控制了。”林羽将苏瑶护在身后，玄铁刀在阳光下划出冷芒，“是鸦首的后手，他知道自己活不成，想让这些人困住我们。”
苏瑶的冰链突然缠上最近一个海民的脚踝，冰雾顺着链身蔓延，将对方冻在原地：“他们的动作变慢了，蛊毒在低温下会失效。”她冰链一挥，冻住了前排的十几个海民，“快从左侧的缺口走，巨鲸的叫声越来越近，可能要涨潮了。”
林羽踩着被冻住的海民往外冲，玄铁刀劈开挡路的人影，却发现这些人根本不怕疼，就算被砍断手臂，依旧往前涌。他的刀刃上沾满了黑褐色的血，腥气直冲鼻腔，恍惚间竟觉得这些人不是活的，而是被线操控的木偶。
冲出重围时，林羽的胳膊被一个海民抓伤，伤口处立刻传来灼烧般的疼痛，很快就肿起一片，泛着黑紫色。“你中了蛊毒！”苏瑶的冰链缠上他的伤口，冰雾瞬间将伤口冻结，“不能再让他们碰到！”
两人往悬崖的方向跑，身后传来海民们整齐的嘶吼，像无数只乌鸦在叫。林羽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些被冻住的海民正在融化，冰壳碎裂的声音里，夹杂着骨骼摩擦的脆响，而盐神庙的屋顶上，不知何时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挥手——看身形，竟像是王伯。
“王伯怎么会在那里？”林羽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是应该在浅滩吗？”
苏瑶的冰链突然指向海面，涨潮的海水已经漫到了悬崖底部，泛着黑色的浪花，里面隐约能看见巨鲸的背鳍，正朝着盐神庙的方向游来：“那不是王伯，是……”她的声音顿住，瞳孔骤缩，“是被蛊毒控制的活尸，和这些海民一样！”
林羽的伤口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血肉里钻动。他咬着牙爬上悬崖的藤蔓，苏瑶的冰链在他身后护着，冻住追来的海民。当两人终于爬到悬崖顶端时，林羽的伤口已经溃烂，黑紫色的纹路顺着手臂往心口蔓延，速度比苏瑶之前的红纹快得多。
“你的体质不一样，蛊毒在你身上发作得更快。”苏瑶的眼泪掉了下来，冰链在她掌心碎成粉末，“我救不了你……冰系术法只能暂时压制，不能解毒……”
林羽望着远处正在被海水淹没的盐神庙，海民们的嘶吼声渐渐被海浪吞没，屋顶上的人影也消失在黑色的浪花里。他突然笑了，从怀里摸出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塞进苏瑶手里：“别难过，至少我们毁掉了盐尸，影鸦教的总坛也没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感到一阵眩晕，玄铁刀从手中滑落，坠入悬崖下的黑色海水中。苏瑶抱住他往下倒的身体，冰链疯狂地缠上他的伤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紫色的纹路爬上他的脖颈。
“不会的……”苏瑶的声音哽咽，“师父的手札里一定有解药，我去找，我现在就去找……”
林羽抓住她的手，伤口的黑血蹭在她的手背上，却奇异地没有腐蚀她的皮肤，反而让她手背上的红纹淡了几分。“别找了……”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活尸……也挺好的，至少能陪着你……”
涨潮的海水终于漫过了盐神庙的门槛，黑色的浪花里，巨鲸的背鳍一闪而过，带着无数具漂浮的海民尸体，往深海的方向游去。悬崖顶端，苏瑶抱着昏迷的林羽，望着被海水吞噬的盐神庙，冰链在她掌心重新凝结，泛着从未有过的寒意——她知道，自己必须找到解药，哪怕要去九泉之下，哪怕要面对比盐尸更可怕的东西。
而林羽脖颈处的黑紫色纹路，在触及他胸前那枚破碎的血铜时，突然停顿了一下，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在皮肤下不安地蠕动着。